第312章 死種子
第312章 死種子
馬車一路回城,車廂里也不安靜。
三娘子臉色慘白,被水潑濕醒藥的頭發貼著面頰,愈發的脆弱可憐。
旁邊兩個昏睡的婦人已經有清醒的跡象,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沒有睜眼。
安春風沒有強行喚醒她們,能昏一陣是一陣,這種情況誰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倒是三娘子帶的兩個婆子也被水潑過,濕發貼臉,越發陰沉,表情猙獰,若不是見安春風一身男裝手中握著短刀,定要撲過來撕打一番。
穿著青綢襖的婆子咬牙切齒道:“你這婦人好沒道理,你也是來求藥的,怎么污蔑別人是淫賊,就你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我也說你不是好人。”
另外一個穿著絳紅緞襖的老婦人陰沉著臉:“想壞我鄭家名聲,我鄭氏也不答應。”
安春風冷笑:“壞不壞名聲都是你自己作的,好好的郎中不看,要來這種地方找事。
也不想想,真有能耐的郎中,還會做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青綢婆子像是被激怒了,瞪著眼跟安春風掰扯:“那些紙都是上供受過香火的,能避邪除穢,躺在上面可以解除婦人的邪祟纏身,坐上子嗣。”
絳紅緞襖的鄭氏恨恨盯著安春風:“神醫說要在神佛籠罩的靜謐之地入定,不是你想的那般污穢。”
安春風不再跟這兩個入邪的婆子多說,只看向“三娘子”:“回京后,官府過問,你就把自己被騙說過,你是無辜受害者。”
三娘子一直神情呆滯,聽到安春風跟自己說話,她看向絳紅緞襖婦人哭起來:“為什么要騙我來這種地方?
阿母,這些年你要我喝多少藥,我喝到吐血都聽你的。
要去身上的寒氣,我三伏天站在太陽下從日出曬到日落。
你給夫君納了五房小妾,還有府里長得齊整的丫鬟夫君想用就用,都沒有生出一兒半女,這難道不是夫君有病……”
“閉嘴、伯文吃得睡得,身體康健,一晚上能夜御兩女,你不說他好,還胡說他有病。
你身為正妻身上陰氣重,擋了后面子嗣的路,沒有休你,都是看重昔日兩家情分。”絳紅襖婦人怒罵起來,罵得三娘子嚶嚶哭。
旁邊青綢婦人也搭話道:“三娘子,不是當姨母的不心疼你。
伯文快三十了還沒有子嗣傍身,鄭家偌大家業已經就要落入旁支,你身為兒媳不能生子,這敗壞鄭家的罪業你可承受不起。
這里雖然是破敗了些,可近在天子腳下,誰敢騙人。
你就是受些委屈,只要懷孕,那就是鄭家的功臣!”
三娘子徹底無語,只有淚水長流,面如死灰。
就這幾句話,安春風聽出一些眉目,那鄭伯文女人不少,可生不出孩子,反怪在兒媳身上。
不讓男人吃藥看病,而是到這種邪門歪道的地方“想辦法”,也不知這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
這個三娘子也是憨的,明明知道自己沒問題,還由著人折騰。
她輕笑出聲:“好啊!還真是有趣得緊,小時候我見過有人用蒸過的稻子播種,一年辛苦顆粒無收,別人說他種子是死了,他說粒粒飽滿。
大家說他該檢查種子,他說只要自己出了力,出不出苗就是土地的事……”
“賤人,你有什么資格對我鄭家的事指手劃腳!”
絳紅緞襖老婦人氣勢洶洶的罵道,她聽出安春風是在說她兒子的種子不對。
怎么可能是自己兒子有錯。
兒子身強體壯,能跳能跑正值壯年,白天經營家里產業辛苦應酬,晚上還要辛苦操勞,喂飽家里一群沒用的女人。
要是有個孫子,兒子也能歇上一歇。
安春風看向三娘子:“這種老天都要他家絕后的人家,你何苦為難自己。不能生又不是你的責任。”
三娘子眼睛陡然亮了:“你也說不是我的錯?”
“當然!”
“既然不是我的錯,夫君就該原諒我了!”
“呃!你還要他原諒?”安春風驚訝不已,又心中哀傷。
身為女子,要承受的東西太多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南城門,守城兵士接管兩輛車。
鄭婆子對著安春風大罵不止,說她也是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該知道子嗣的珍貴,還要害別人。
車廂里那兩個蜷縮著“昏睡”的還沒有醒,不過臉色蒼白,微微顫抖。
在她們倆身上又是什么事,安春風無從得知,也沒有心情去想。
此時,她下了馬車,呆呆看著兩車往京兆府而去,心中五味雜陳,已經說不清自己這是在救人還是害人了。
現代人有追求自我選擇丁克不生孩子,在大梁朝可沒有這說法。
在這里很多時候子嗣綿延不單單是多一個孩子,還有財富和地位的保全。
萍姨娘選擇離開唐家,表面上只為那兩個店鋪,為唐品山的冷情,實際上,也是為她沒有子嗣。
若是有一男半女,為了孩子她也不會心死。
現在這個三娘子,鄭家無子,家產旁支繼承,又會是什么結局,她不敢想。
安春風就這樣站著。
在她旁邊,被金湛安排過的軍士已經找來馬車送她回官帽胡同。
回到金府,福伯看見早上還精神奕奕要出外賞景的夫人,突然單獨一人萎靡不振的回來,還什么都不說,直接躺床上睡覺去。
因為沒有帶丫鬟,福伯就連問都找不著人,急得要死。
萬一是小夫妻吵架可怎么辦。
好在安春風說金湛在京兆府,福伯馬上催著黑豆去問發生什么事情。
又讓苗嫂子做些熱絡飯食,采青熬些可口的奶茶送去主院。
一切安頓好,自己就坐到門房上等消息!
兩個時辰后,金湛跟黑豆一起回來了。
福伯急忙攔住他問道:“湛哥兒,你是不是跟夫人鬧騰了?夫妻倆有什么事就得說開,可不能這樣賭氣分開走,分著分著,心就涼了!”
金湛哭笑不得:“沒什么事,只是遇上一個案子,恐怕是安安心情不好。”
“沒事就好,那你快去主院看看夫人!我讓灶上把飯菜再熱一次,唉!剛才夫人也沒吃飯,只喝了一盞奶茶!”
“好!”
金湛也沒有脫外面的大衣,直接進了主院,看福伯那擔心焦慮,他的心也提起來了。
安安畢竟不是衙門的人,見到這些事總會不適應。
臥房里,安春風正趴在枕頭上把玩一根簪子,心里始終都想著鄭婆子那目赤欲裂的嘶喊,說自己害了她!
金湛進屋的腳步聲一下將她驚醒。
“安安!你怎么了?”金湛一邊走一邊脫下大衣丟在椅子上,走到床邊坐下。
安安怎么也多愁善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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