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書娓娓道來：“我有個朋友……”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里，爹娘都是打工之人，隨著她的出身，二老每日都圍著自家閨女轉，不管吃的還是喝的都是精挑細選買回家，那個時候躺在懷里的嬰兒還不會說話，也不懂人情世故，只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幸福。”
  “她的爹娘為了伴隨她長大，專門用一個本子記錄她的成長，第一次哭，第一次爬，第一次喊人，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跑，第一次跳，第一次鼓掌，第一次看畫本，第一次自己吃飯……什么時候開始長頭發，什么時候開始長牙齒，什么時候開始上學堂……她人生所有的第一次都有被記錄。”
  江月汐行動緩慢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說道：“那你的朋友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中還挺幸福的，有爹娘的寵愛，有他們的陪伴，他們在用行動愛你的朋友，就像我爹娘對我一樣。”
  顧錦書眼神還是瞟向窗外，嘴角的笑意加深：“是吧？當初她在我面前提起來這些事的時候，我也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喝了一口江月汐給她倒的水繼續道：“可是啊……她漸漸的感覺不到快樂了，特別是開始上學堂后，我上的那個學堂啊，它屬于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她告訴我，她印象特別深的是第一次隨堂測。”
  “那是她第一次小考，感覺很奇妙還很興奮，她對自己所學的知識很有把握，想著終于可以大顯身手了，那座學堂有標準的，滿分是100，當成績公布后得知自己考了85，她是學生中的前十，她當時可得意了。”
  江月汐聽著入迷，她仿佛能感受到那個女孩有多高興：“這種成績很不錯了，況且還是第一次參加考試，想當年我考先生的第一場考緊張到不行，發揮失常，又等了兩年才等到機會再次參加。”
  顧錦書笑容雖掛在臉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憂傷，繼續喝了口水再道：“所以后來我也挺佩服她當時面對考試的心態，簡直是初生不怕牛犢虎。”
  “那天她拿著她的成績一路飛奔回家，剛進屋就向爹娘炫耀自己第一次考試成績有多好，她記得很清楚，她的爹娘一聽成績出來了立馬放下手中的事，笑臉盈盈的接過成績看，紅色的‘85’映入眼簾，她能明顯看到爹娘的笑容從僵硬到消失的全過程。”
  聽到這的江月汐納悶了：“為什么？明明前一秒還樂樂呵呵的。”
  顧錦書沒有先回答她的問題：“她感受到家里的氣氛不太好，她爹只說‘你先回屋吧，好好復習功課，下次加油吧’。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覺得爹娘有些陌生，小心翼翼問道‘是我考的不太好嗎？’
  沒想到她的爹娘肯定的點點頭說‘是的，沒考好，下次努力。’
  我的朋友那是第一次經歷考試，她高興的心情在經過這個插曲回屋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容易被滿足了，85是不是真的很差，為了讓爹娘開心下次是不是該再努努力。”
  江月汐沉思一會道：“應該是你朋友的爹娘對她要求比較嚴格一些，也是想讓她更上一層樓吧。”
  顧錦書：“是啊，所以在那一年的大考中，她鼓足勁兒動筆，在上交時才松一口氣，滿心期待成績公布的那一刻，果然不出她所料，自己進步了，100滿分考了95分，她想爹娘這次一定會笑的。”
  “那天又是一路飛奔回家，到屋第一件事就是把成績拿出來揮舞，大聲喊道‘我考了95哦！’”
  江月汐聽的津津有味，身上的疼痛感好像也沒那么重了：“你朋友的爹娘是不是可開心了？！”
  顧錦書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她也是這么想的，可結果不是她想要的，不僅沒有得到爹娘的笑容，更沒有他們的夸獎，她的成績被撕，得到一句‘就這個成績你到底在高興什么？連前三都沒有得到。’”
  “說著就把她拉進屋里，從那天晚上開始，她爹娘輪流輔導她的功課，手中握著棍子，做錯一個題就是一棍打在她身上，她要是敢讀錯一個字又是一棍，她要是敢掉眼淚又是一狠棍打下來，可那時她七歲，怎么能控制住淚水啊，所以新的一年她身上基本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
  江月汐眉頭微蹙，神色幾番變換，整個臉龐呈現出難以辨識的復雜之色：“這……雖然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很多爹娘的心愿，可也要選擇正確方式才對，不然很容易適得其反的。”
  顧錦書烏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那只燕子開始揮動翅膀帶著幾聲尖叫，是它的媽媽帶食物回來了。
  “她想過離家跑去求救，得到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打罵，爹告訴她‘你什么時候學會了乖乖聽話，考試考滿分了，你就不會再繼續挨打了。’
  娘再苦口婆心說‘我們也是為你好，現在我們對你嚴格點，讓你多吃點苦，等你出人頭地了，一切都會苦盡甘來的，你一定會感謝我們現在對你嚴格的要求。’”
  “后來啊，她爹娘還給她額外請了先生上門教她功課，給她買各種題，各種材料，讓她除了做學堂的功課外，還要做他們布置的題，額外再背五首詩詞，日積月累，每一個月她要背一百五十首左右，題不能做錯，詩詞不能背錯。”
  “時間久了，她面對每一次的小考，大考都成了我朋友心底的噩夢和恐懼，她透過紙上的題似乎能看到自己拿成績回到家后的結局，沒有以往的胸有成竹，只有無限對自己的懷疑，她不止一次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很笨？’這種問題。”
  “隨著她年齡增長，學習的內容越來越多，她也不負眾望，成功擠進前三，就在她以為可以放松一下之時，她的爹娘不滿意她的狀態，開始每日告訴她‘你要當第一’，甚至讓她把這五個字當她的座右銘。”
  江月汐沒有被自己的爹娘這么對待過，回想自己的童年，再回憶起這些年考先生時他們默默支持的行為，她突然慶幸自己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
  “那然后呢？你朋友真的每次都是第一嗎？”
  顧錦書嫣然含笑，一雙眸子明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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