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幢破敗的小樓我來過兩次了，一次是阿慶領著我來的，另一次是我給小靈送酸菜魚來的。

距離足浴城并不遠，也不饒，穿過一個巷子，再過了一條馬路，然后就能看到了。

前兩次都是晚上來的，這里很安靜。

現在是白天，倒顯得有點熱鬧。

當我一個生人走進小樓的時候，還是引來了數道打量的目光，但我并沒有在乎，沿著樓梯一直來到了二樓的一個鐵門前。

我輕輕敲了兩下，然后喊了一句：小靈。

我以為小靈不會回應我，沒想到過了一會，就傳來她試探的聲音，“是方大哥嗎？”

我笑了一下，“是我，瞧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隨著一陣輕微的聲音響起，房門隨即打開。

小靈還是那么瘦，瘦的讓人心疼。

“方大哥，你怎么來了？”

小靈似是顯得有些驚喜，空洞的雙眸里閃爍著異樣的色彩。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她非但對我沒什么戒心，還有一定的好感。

要不然別說對我笑了，連門都不會開。

我笑了一下，“怎么？不歡迎啊？”

小靈連忙說，“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隨口問道，“阿慶呢？沒在家嗎？”

小靈搖了搖頭，“我哥上班去了，不知道中午回不回來呢！”

小靈不知道阿慶上班的性質，但我肯定是知道的。

那哪是上班啊！他簡直就是和警察捉迷藏呢！

我又問她，“阿慶中午經常回來嗎？我找他有點事。”

小靈又搖了一下頭，“不經常，有時回來有時不回來。”

“那好吧，我等他一會，對了，你吃飯了嗎？”

“正準備做呢！”

“別做了，你看我給你帶的什么？”

小靈笑了一下，“我聞出來了，是酸菜魚。”

我呵呵一笑，“還有呢！我把蓋子打開，看你能不能聞出來。”

我剛將打包盒上的蓋子打開，小靈就脫口而出說道，“是茄子和土豆絲，好像還有米飯。”

哪怕小靈看不見，我還是沖她伸了一個大拇哥，“小靈真聰明！來，我們吃飯，順便等一下你哥。”

見小靈站著不動，臉上還有一些異樣，我不由說道，“介意我在你家吃頓飯嗎？”

小靈連連搖頭，“不介意。”

“既然不介意，那咱們一塊吃吧！”

小靈這才啜啜說道，“我是介意你跟我一塊吃飯.......”

我不由一怔，隨即明白了小靈表達的意思，內心也不由涌起一抹心疼。

由于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加上孤苦伶仃的背景，小靈應該一直把自己當成異于常人的怪物。

就導致她顯得格外自卑，哪怕和正常人吃個飯，就覺得自己不配一樣。

當下我呵呵一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現實中我長的奇丑無比！還好你看不見，要不然，看到我這張臉你都吃不下飯！”

小靈被我逗的咯咯笑了一下，“你別騙我了，你聲音這么好聽，心底又這么好，一定長的很好看。”

見小靈心情好轉，我就不再逗她，“好了，咱們不聊這些了，吃飯！”

說著，我將一份米飯推到小靈跟前，又遞給她一雙筷子。

由于看不見，對小靈來說，哪怕是吃飯，都是一件頗為艱難的事。

見她先用筷子確定米飯、酸菜魚的位置和距離，然后，一手端起米飯，另一只手去夾魚肉。

至于有沒有夾住，夾的是魚肉還是酸菜，那就全憑感覺了。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生疏，在她收回胳膊的時候，魚肉從筷子里脫落了下來，掉在了餐桌上。

然后，小靈就像做了一件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立馬低下了頭，不再夾菜，就一直扒著米飯。

扒著扒著，她就扒到了一塊鮮嫩的魚肉。

小靈身子頓時一僵，房間里就我們兩個人，她肯定知道這塊魚肉是怎么來的。

“謝謝你，方大哥。”

小靈輕聲對我說。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笑著附和她。

雖然我不算好人，但我始終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的。

楊盈盈對我的感情，雷哥對我的知遇之情，阿慶對小靈的守護之情，這些不都是真情？

所以，對于弱者，能幫就力所能及的幫一下。

幫助弱者、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其實這些都是黑道形成之初的信仰。

只不過，隨著時間、人心和利益的演繹，慢慢就上不了臺面了。

見小靈不排斥我的好心，那接下來我就頻繁的往她碗里夾菜。

魚肉、茄子、土豆絲輪番夾。

夾的她的臉蛋通紅，都不好意思了。

吃著吃著，小靈忽然就掉淚了。

我笑著打趣她，“怎么了？就這么不能吃辣嗎？一點辣椒都能把你辣哭啊！”

小靈噗嗤笑了一聲，然后擦了一下眼角，扁著嘴說，“除了我哥，還沒有人對我這么好呢！”

我柔聲說，“要是你覺得方便，我以后有時間就來看你好不好？”

這句話有我借故討好小靈進而套取阿慶秘密的目的，也有我的真情流露。

我覺得，小靈內心肯定渴望有個聊天的朋友，而我，只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弟弟，內心也向往能有一個小靈這樣乖巧懂事的妹妹。

反正距離也不遠，不忙的時候過來陪她聊聊天還是能做到的。

小靈使勁點頭，“好啊好啊！只是，方大哥，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啊？”

我笑著回道，“剛才不是你說的嘛，我不僅聲音好聽，心地也好.......”

就在這時，小靈忽然說道，“我哥回來了。”

我扭頭看向門口，好像還真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隨著一陣帶有暗號的敲門聲響起，小靈準備起身開門，不過被我摁住了肩膀，笑著說，“你別起來了，我去開門，給他一個驚喜。”

事實證明，我的到來對阿慶來說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當阿慶看到開門之人不是小靈，而是我的時候，他的眼眸頓時急縮！

身子下意識的后仰，下一秒似是要拔腿就跑。

他這個動作并不奇怪，身為青龍的手下，他肯定知道東北幫這些天對服裝城都做了什么。

而服裝城又是我罩的，相當于間接和我結仇了。

從關系上捋的話，我和阿慶是對立面的雙方，算是仇人。

當一個仇人莫名出現在你家里的時候，你會是什么反應？

無論什么反應都好，總歸不會是驚喜的。

不過，反應過來后，阿慶并沒有跑，而是僵硬的轉過身子，用驚慌、畏懼甚至求饒的眼神看著我，結結巴巴說，“方......方，大哥你......你怎么來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瞇眼看著他，似是在說：難道你不知道我因為什么來？

下一秒，阿慶噗通跪倒在地，語氣帶著哭音，“方巖，求求你......”

不等阿慶說完整，我連忙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閉嘴。

一碼歸一碼，無論我和阿慶青龍有什么恩怨，小靈至少是不知情的。

所以，我不想這些事情波及到她的心情。

阿慶一時也不知道我在搞什么飛機，嘴巴是閉上了，只是有些茫然的看著我。

“吃飯了嗎？”

我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阿慶也被我問的懵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沒呢，我買了兩份面，準備回來和小靈一塊吃。”

我也看到了阿慶手上拎著的吃食，然后淡淡說，“我也買了飯，一塊吃點吧！”

“啊！哦，好。”

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以及平靜的小靈，又看著不緊不慢吃著飯的我，阿慶不停摸著后腦，既有些惶恐，又有些想不通。

坐下之后，阿慶端著另外一份米飯，默默的吃著。

我有理由相信，這絕對是他吃過最如坐針氈的一頓飯。

小靈似是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從阿慶回來之后就不怎么說話了。

吃完之后，我沖阿慶使了一個眼色。

然后阿慶就對小靈說，“小靈，我跟大哥到出去辦點事，你把門鎖好。除了我、嗯......還有大哥，誰喊都不要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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