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老城區(qū)。

        一棟頗有年代氣息的弄堂里，穿過紅漆大門，能看見古香古色的庭院里，卻像堆放雜物似的胡亂擺放著各種工具、原料以及造型精美的首飾成品或半成品。

        在僅有不足幾平米的空地上，擺著個老式的藤編搖椅。有個光頭老人似正在熟睡。蒲扇蓋著臉，隱約能聽見酣睡聲。

        老人的搖椅旁，有個渾身臟兮兮、汗流浹背的年輕人，居然是盤腿直接坐在地上，滿是污漬的雙手卻正精巧的雕琢著什么。

        只見他指尖如舞動般，捏著精細的小刻刀，從一個十分刁鉆的角度切割著玉石原料多余的部分。

        幾分鐘后，那玉石被雕琢成了菩薩的模樣，一如有神般活靈活現(xiàn)。

        “小聶師傅，你的手藝真好！”童瑤在一旁悄無聲息，直到聶凡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才敢小聲贊嘆一句。

        聶凡明顯沉醉在玉石的雕琢中，渾然沒發(fā)現(xiàn)有外人不敲門便闖了進來。

        他驚訝的看了童瑤一眼，先是微微臉紅，眼神中又流露出遺憾之色。

        聶凡搖搖頭，沒說話，卻也像謙虛的表示‘這不算什么’。

        童瑤微笑，正要再夸他幾句，搖椅上本該熟睡的聶老師傅卻好像醒了。

        老頭依舊用蒲扇蓋著臉，卻用明顯有些陰陽怪氣的語氣道：“兒子，家里有客人？是貴客就要好好招待，但如果是LZ公司那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給你爹轟出去！”

        童瑤一愣。

        她以為聶凡不肯和公司簽約，是他個人有什么心思。卻沒想到，原來問題出在聶老師傅身上，他對LZ公司不知何時有了如此強烈的敵意？

        “聶伯伯，我是童瑤。”童瑤親切的說道。

        在長輩面前，她是絕對不會擺總裁架子的。還記得五年前在帝都時，葉北辰在病房里探望童瑤的養(yǎng)父，也是謙遜有禮。

        不知不覺中，童瑤竟是處處模仿學(xué)習(xí)著葉北辰為人處世的風(fēng)格。

        可惜，任憑她再怎么有禮貌，聶老頭也好像聾了似的，完全不搭理童瑤。

        “爸，是……童總來看您了。”一旁的聶凡，稍有些心虛膽怯的說道。

        “哼！童總？哪個童總？老頭子不認識！”聶老頭居然在搖椅上翻了個身，背對著童瑤，又道：“我是個退休沒用的老東西，認不得什么總裁！”

        童瑤哭笑不得。

        她算是瞧出來了，聶老師傅不僅心里有火，而且這火基本上是沖著她來的。

        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聶老頭，童瑤想問，卻知道今天恐怕不是時候。

        “快快快！送她出去！別打攪我這老東西做白日夢！”聶老頭很不耐煩的揮揮手，沖兒子吆喝。

        “童總，我……我送你出去吧。”聶凡還是很客氣，但童瑤卻發(fā)現(xiàn)，連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分明有些幽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記得，自己一年多前剛剛進入LZ時，就曾經(jīng)接觸過聶師傅父子數(shù)次，彼此很聊得來。

        畢竟一邊是頂尖的珠寶工匠，一邊是極出色的設(shè)計師，自然能有很多共同話題。

        她后來成了總裁，雖然工作忙碌，已經(jīng)很少接觸聶家父子倆，可肯定是沒有得罪過他們的。怎么好端端的，弄出這么大矛盾？

        被聶凡‘送’出了家門，站在街邊人行道上，童瑤不甘心的追問道：“小聶師傅，我有做過什么惹你爸不高興的事嗎？”

        聽了這話，聶凡居然是雙眼一紅，七尺男兒幾乎就要落淚。

        他咬著牙道：“沒……沒有！是我們家不配！反正，下周我就去LLSG公司簽合同，另謀出路，不敢高攀LZ珠寶公司了。”

        童瑤聽了，更只覺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不配’啊？

        但幸好，她捕捉到了一個極有用的信息：聶凡還沒有和LLSG公司簽約，他還不是黎悠悠的人！

        “聶凡，可能我們彼此有什么誤會？你能和我詳細說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嗎？”童瑤誠懇道。

        她以為自己的禮貌和耐心，至少能打動聶凡。

        可沒想到，聶凡只是一張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道：“沒有！LZ公司從未虧待過我們父子倆，連一分一厘的工資獎金都沒拖欠過！童總，請回吧！”

        說完，聶凡轉(zhuǎn)身進屋，‘咣當’一聲重重的把房門關(guān)上！

        被撂在路邊的童瑤，頭腦快速的思考分析著。

        不是錢的矛盾？

        那會是什么呢？

        她明明記得三個月前，公司拿去國際上參展比賽的純手工新品首飾，是由聶家父子二人共同完成的。

        那幾套首飾十分成功，當時便在國際上斬獲了數(shù)個大獎，成為了LZ公司當季最熱賣的產(chǎn)品。

        事后童瑤還召開慶功宴，包括聶家父子等都出席了宴會。當時大家其樂融融，看不出有絲毫矛盾……

        突然！

        童瑤想起了之前葉小曼的冷嘲熱諷。

        葉小曼是產(chǎn)品推廣部的經(jīng)理，所有的產(chǎn)品都要由她進行策劃推廣，才能投向市場。

        剎那間，童瑤好像猜到了什么。

        回憶起自己近期僅有的一次疏忽，她立刻趕回公司！

        “原來是這么回事……”

        來到產(chǎn)品推廣部，童瑤立刻便找到了之前那套獲獎珠寶的宣傳冊。所有的廣告方案、宣傳創(chuàng)意都在里面。

        只見每一張宣傳圖上，都在角落位置標注了設(shè)計師的名字：童瑤。

        但是，珠寶界有一個慣例。

        真正高端上檔次的珠寶首飾，必須同時介紹設(shè)計師和手工匠人的身份，以示對兩位原創(chuàng)者的尊敬。

        設(shè)計師憑創(chuàng)意靈感完成構(gòu)圖，但只有依靠手工匠精湛的技藝，才能讓圖紙變成精美的實物。

        所以，圈內(nèi)人把手工匠和設(shè)計師同樣都視為原創(chuàng)者，奉上極高的敬意。

        但這次的新品宣傳，居然通篇只見到童瑤的名字，聶家父子卻是只字未提，就好些那么珠寶首飾根本不是由聶家父子辛苦雕琢而成似的。

        難怪，聶師傅當面就要罵童瑤白眼狼。

        “葉小曼，請你解釋一下。”童瑤拿著宣傳冊，不敲門直接闖入葉小曼的辦公室。

        “哎呀？童總怎么大駕光臨了？您有事，直接喊我去您辦公室就好了嘛。”葉小曼卻笑嘻嘻的，看樣子早有準備。“喝咖啡嗎？我這兒有葉顯大伯送的高檔藍山咖啡。”

        “不用了。”童瑤寒著臉問道：“你解釋一下，這一期產(chǎn)品的宣傳方案到底怎么回事？”

        葉小曼微瞇雙眼，嘴角上揚答道：“這一期有問題嗎？咱們今年銷量最好的就是這套首飾。童總難道忘了，上個月你還親自表彰嘉獎了我們產(chǎn)品推廣部，說我們的營銷推廣方案很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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