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你將氏族的所有孩子都帶走。”大上巫靜靜道。

        “將孩子帶走？”楚陽遲疑著問，“帶到哪去？是指……將他們帶回我所在的華夏城嗎？”

        大上巫望向遠方。

        夕陽最后一絲光沉沒了。

        天色變暗，風越發大。

        大上巫蒼老的臉色覆上一層暗色，破舊的布袍被吹得烈烈作響，灰白摻雜的枯皺長發迎風向后飄去。

        “對，將所有孩子全都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作為報酬，我會給予你氏族收集的部分異果。”

        楚陽想了想，誠懇道：“我會照顧好這些孩子，您不需要為此給予我這么高的報酬，異果還是氏族自己留著，我不需要。”

        現在是非常時刻，氏族需要異果。

        “收下吧。”大上巫對著楚陽露出和藹的笑，“為了孩子。”

        楚陽覺得不妥，還是想要推拒，大上巫的臉上卻露出疲色，語調緩慢卻不容置疑道，“天晚了，你肚子也該餓了，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讓滄藍來安排。”

        “啾……”

        停在底下的兇鷹清脆地鳴叫一聲，飛到眼洞邊緣。

        大上巫朝楚陽點點頭：“去吧。”

        楚陽頓了頓，見大上巫真的沒有再談的意思，于是向這位瘦削的老人行了個禮，跳到兇鷹背上，并抓住兇鷹。

        兇鷹朝大上巫告退般鳴叫一聲，接著從眼洞邊緣跳崖般向下一蹦。

        待落下十米后，猛然展開雙翼，悠悠地朝地面盤旋飛去。

        骨塔上，大上巫靜靜地目送他們離開。

        待兇鷹載著楚陽的身影沉沒在暮色中，才緩緩向自己骨屋走去。

        第二天。

        清晨，天剛蒙蒙亮，楚陽就離開石屋，去湖坑邊降雨。

        昨晚他失眠了一整夜。

        大上巫一下子告訴他太多信息了，躺在獸皮上，他腦海里抑制不住地開始遙想千年前搖率領曼陀羅部落眾人追擊獸潮的畫面。

        想人形章魚們扎堆在沼澤邊緣烤食人尸的畫面，想火焰里扒出骸骨的畫面……

        然后他又開始思考該怎么安頓氏族的孩子們。

        他昨天都沒來得及問大上巫總共有多少孩子會被送到華夏城，以氏族的人口基數來說，假如是五歲以下的小孩，那數量也是非常龐大的，得提前造好石屋才行。

        還有那些孩子什么時候再送還給氏族。

        氏族人知不知道這個消息，孩子們又會不會鬧騰……

        最糟糕的是，他竟還忘了問海洞的事。

        這原本是他來氏族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可昨天那么好的機會他卻浪費了，這怎么能讓他不懊悔。

        思考的太多的后果就是，楚陽徹底睡不著了。

        這種思緒混亂的狀態也不適合恢復，他輾轉反側到天明，然后迫不及待地起來降雨。

        如果熟悉他的人仔細觀察，還能看出他眼底有一點點發青。

        “呼……”

        風卷著沙塵，吹過沙地。

        天剛露白，盛夏的風竟然有些清冷。

        “見過大人！”

        “大人早！”

        路上有不少早起的滄氏人向楚陽行禮問好，和以前看到他就無視或遠遠避開的模樣截然不同。

        氏族領地大，消息也傳播得慢。

        他救了幾個隸氏小孩的事并沒有傳開來，這些滄氏人之所以對他這么恭敬熱情，純粹是因為知道大上巫召見了他的緣故。

        雖然他們尚不知道大上巫跟他談話的內容，卻知道大上巫對他態度和善。

        就因為這個，原本冷漠的滄氏人也跟著熱情起來了。

        “早。”楚陽笑了笑著向他們點頭致意。

        他步行著來到湖坑邊緣。

        昨天的兇獸潮也波及到了這里，湖坑邊緣有很多巨獸踩踏過的腳印痕跡，本來沉淀得有些清澈了的湖水變得渾濁發黃。

        仔細看還能在水中看到些許碎內臟，完全不能飲用。

        楚陽知道，昨天肯定有許多尸體墜入湖坑，不過為了防止水源被污染，這些尸體被及時清理掉了，只有一些碎肉殘留了下來，等著被水體慢慢分解。

        這水要干凈，得再沉淀一段日子。

        楚陽仰頭看了眼還掛著星和殘月的天空，閉上眼睛，握著巫石開始降雨。

        “呼呼……”風漸漸大了。

        附近的海面卷起大風，海上的水汽迅速向這里涌來，一層厚厚的的烏云蓋逐漸在天際旋轉，湖坑周圍的水汽含量漸漸上升。

        待烏云厚到一個程度后。

        嘩啦啦……

        暴雨狂瀉而下，淺淺的湖被雨水砸得支離破碎，雨聲連綿成片。

        “啊，降雨了！”

        “正好趕上，哈哈哈哈，運氣真好！”

        幾個早起的戰士邊脫衣服邊歡呼著往這邊奔來。

        他們昨天殺兇獸殺得太累，傍晚進食完倒頭就睡了，沒洗過澡，連獸皮衣都沒脫，臟得要命。

        一早醒來他們均被自己熏得慌，看著身上粘膩干涸的血跡，想著用儲存的水將就著洗一洗。

        沒錯，雖然現在氏族也算有湖了，但湖坑里的水太渾濁了，他們完全不想用。

        卻沒想到出門就看到了那團旋轉的烏云。

        驚喜之下，他們拔腿就往湖邊狂奔。

        “嘩啦啦！”

        豆大的雨密密地往下砸。

        氏族戰士站在湖畔，瞇著眼睛暢快地搓自己的皮膚，頭發。

        過了一夜，那些血跡還有腦漿等液體都牢固地黏在皮膚上。

        光淋是淋不下來的，得使勁搓，這將臟污搓下來的感覺也好極了，感覺渾身都輕暢了。

        越來越多的氏族戰士和戰獸望到雨云后過來蹭澡。

        人還好說，體型大的戰獸因為缺水昨天可都沒洗過，就等著這場大雨呢，看到大清早的就有雨都高興壞了。

        隔壁的梟獸跑得最快，四蹄奔踏如雷鳴。

        一頭頭毛發臟污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梟獸用頭擠開人群，擠到雨幕邊緣，邊淋雨邊抖毛。

        梟氏族戰士們居然還拿來了刷子，勤勤懇懇幫自己的梟獸刷起打結的毛來。

        很快梟氏族那雪白的毛發又重見天日，有了瑞獸的風采。

        楚陽感念氏族的艱辛，心念一動，巫石散發出更加強烈的光，雨云往四周擴散開去。

        “謝謝上巫大人！”

        “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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