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寨亡
停舟沉默著垂下手,明眼人都能認清的事實,他直到現在,都想假裝不知。
可惜對方已經不愿意再和他假惺惺的演下去了。
“后山竹屋的秋千下,有可以通往山下的密道。”
在得知官兵們攻上山的時候,他就想著,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讓蓮橋安然無恙的離開。
他從沒想過,從沒想過要蓮橋和他一起死在寨子上。
蓮橋盯著停舟幾秒,毫無留戀的走掉。
身后猛地響起“哐!”的一聲,有什么掉在了地上,她不敢回頭,只能加快腳步。
她聽見停舟吼道:“走啊!快走!”
停舟手上的劍在打斗間震飛出去,被一群官兵水泄不通的包圍住,單膝跪在地上。
他撿起距離自己最近的軟劍,慢慢站起身,做好了要殺出一條血路的準備。
官兵們也攥緊了手上的刀,這些山賊禍害周邊的村鎮已久,他們當中也有不少的妻女死在了坤龍寨,今天就是報仇雪恨,手刃山賊頭子的時候!
停舟回眸看一眼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的背影,仰天大笑,殺紅了的眼睛里有眼淚滑落。
或許,死才是他最好的結局。
停舟反手將劍捅進了胸膛,他仿佛看見蓮橋站在天邊沖他笑,官兵們皆是一愣,然后毫不客氣的沖上來對著倒下去的停舟一頓亂砍,以發泄心中失去親人的痛苦。
等官兵們散開,躺在中央的停舟已經被砍的面目全非,手抓住胸膛上的劍緊緊不放,望著天邊傻笑,目光渙散。
只有他死了。
她才能安心的活下去。
-
蓮橋在狂奔,她發了瘋似的跑著,因為她知道,一旦被那些官兵抓住,絕無活路。
“往哪兒跑啊。”一個官兵從旁邊的山路里跳了出來。
蓮橋的手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摸了個空。
心下一咯噔,她的軟劍還在停舟那里。
蓮橋后退道:“官爺,我和那群山賊不是一伙兒的,我是被他們從村子里搶上寨子的。”
她見官兵的目光落在懷里鼓囊囊的包袱上,連忙獻寶般的把包袱往地上一放,不少金銀首飾都露了出來。
“這些是我趁亂從他們屋里偷的,您要是想要,我就都給您,但您得放我一馬,我也是山下好人家的姑娘。”
官兵看見包袱里的東西,立馬兩眼放光,眼珠子不懷好意的轉動著:“東西我笑納了。”
蓮橋便要松口氣,卻聽官兵繼續道:“人嘛,我也要。”
說罷,便沖上來撲倒蓮橋,對她欲行不軌。
“被山賊搶上山的女人能有多干凈,你就別裝清高了!”
掙扎中,蓮橋一腳蹬在了官兵的□□,疼得對方捂住下身直叫喚。
于是她趁機摸索到官兵腰間的刀,拔出用力朝官兵身上砍去。
血濺了蓮橋一臉,也濺進了她的瞳孔里。
蓮橋奮力踢了官兵的尸體一腳,低頭去撿散落在外的首飾,她短暫思考了下,將面額從大到小的銀票都挑了出來,折成厚厚一疊塞進懷里。
去竹屋的路她走過很多遍,但她沒想到,那里的密道已經被官兵發現。
不,不是被官兵發現。
那些官兵都是從這個密道上山的。
蓮橋躲在竹林里,借住竹子遮擋住身軀,藍頭巾暴露后,停舟加強了寨子的警戒,不可能再有官府的人可以混上山。
除非從一開始,寨子里就不止一個奸細。
所以寨子今日才會被輕易攻破,是有人在寨子里和外面里應外合。
“務必抓到畫像上的女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瑾淮蹲下伸手探著停舟的鼻息,像是還不放心,抓住停舟的腦袋往后用力一扭。
站著的官兵展開畫像,上面的人一襲綠衣,清麗婉約。
瑾淮見過蓮橋被曲六哥搶上山時的剛烈、見過蓮橋使手段存活下來的心狠、見過她面對人命的冷漠。
亦是看見,她為了逃命,拋下停舟的無情。
正因如此,他才會覺得她如此可怕。
蓮橋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嘴角沾著血跡,不過不是她的。
瑾淮的目光捕捉到了那血跡的主人,是擒她過來時的官兵,那人的手臂血流不止,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大塊肉。
蓮橋感受到瑾淮在看她,于是抬眼,幽深的眸子里,是瑾淮永遠都無法讀懂的情緒。
瑾淮道:“帶走。”
接下來的日子,蓮橋都是在囚車里度過,她和剩余沒死的山賊們分別關押在七八個囚車上,由官兵在坤龍山下附近的村子鎮上游街示眾。
爛菜葉、臭雞蛋一筐接一筐的砸向囚車,打在身上,蓮橋靠在囚車的最邊上,靜靜看著道路兩邊憤慨的百姓們。
“娘,山賊怎么還有女的。”一個小孩子奇怪的問。
婦人連忙捂住小孩子的嘴巴,讓他別再出聲。
蓮橋來了精神,將手從囚車的縫隙間伸了出去,似乎想碰碰孩子。
小孩子看明白了蓮橋的心思,掙脫開婦人的懷抱追上囚車。
婦人大驚失色:“阿寶!”
“姐姐也是山賊嗎?”小孩子踮起腳,試圖撿掉蓮橋頭發上的菜葉。
蓮橋的手剛要碰到孩子的臉,那邊婦人追了山來,憤怒的打掉了蓮橋的手,揪住小孩子的耳朵拎到旁邊,放聲大罵:“還要不要命了!湊上去是要找死啊!”
孩子快要哭了:“可是那個姐姐瞧著好可憐。”
這句話,瞬間將婦人心中的怒火點燃,婦人也哭了,邊哭邊打著孩子:“沒良心的小東西,你可憐她,那誰來可憐我們娘兒倆,你知不知道你爹是咋死的。”
謾罵聲、哭喊聲都不約而同的沖擊著蓮橋的大腦,有人和原本坐在蓮橋身邊的人換了位置。
低聲道:“大嫂,你往里面來些,你放心,寨主對我們這些兄弟恩重如山,我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想辦法把你送出去。”
豁出命。
蓮橋看向那個一臉堅定的山賊,內心想笑,自身都難保,還在這里和她發無用的誓言。
她微微一笑:“好。”
晚上官兵們送來了餿飯餿菜,對他們而言,草菅人命的山賊根本不能算得上人,要不是上面發了話,必須得把人押送至安京,他們恨不得在半道兒上就把人都給宰了。
蓮橋在山賊們不可置信的注視下,第一個端起聞起來酸臭的米飯面不改色的吃了起來,小時候在宮里,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活下去,她吃過比這更難以下咽的東西。
山賊們被蓮橋這一舉動給感染到,也紛紛端起餿飯和餿菜,沒有什么比活著重要。
這一夜,蓮橋沒有睡,她睜著眼睛,從窄小的窗口看到下著雪的天空,身后是山賊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磨牙聲。
幾經周折,命運還是順了她的心意,把她送回了安京。
即使此刻的她,是這般狼狽不堪。
蓮橋咬破手指,在墻壁上一筆一劃的涂抹出一個“騏”字。
“安京,我回來了。”
-
無論皇宮里發生過多少腥風血雨,是改朝換代、又或是謀權篡位,等那一陣過后,安京又會恢復老樣子。
百姓們在天子腳下安居樂業,靠自己的辛苦勞動吃飽穿暖。
臨近除夕,大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小販們擺著五花八門的攤子,賣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也有馬戲班子表演雜耍,完完全全把孩子們給吸引過去。
“您要的包子。”尹歡將油紙袋遞給對方,她有意無意的朝坐在對面乞丐堆里的女人看去。
女人衣衫襤褸,臉上全是爛泥,面前缺了個角的破碗里只有兩文錢。
“爹,你看那兒。”
尹父正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快速包著包子,他不看也知道自家女兒想干嘛。
“就咱家這個小小的包子鋪,一天能掙多少錢,你還想著救濟別人,先顧好你爹的酒錢再說。”
尹歡不死心:“那我給她個包子吃,總可以吧。”
尹父笑了,手一伸:“行,三文錢先拿來。”
尹歡從袖子里掏出三個銅板放進尹父手里:“給你!小氣鬼。”
“爹這可不叫小氣。”尹父用嘴吹去銅板上的面粉,小心翼翼的解開錢袋丟進去:“歡兒啊,你要知道,這每一文錢都來之不易,要不是爹每天起早任勞任怨的又是幫你和面,又是幫你拌餡兒,你一個人怎么可能忙得過來。”
說話間,尹父發現尹歡已經從蒸籠里拾了幾個肉包子到對面去了。
他低聲罵道:“敗家的玩意兒。”
“給你。”尹歡友好的將包子遞給女人,女人沒有接過,注視著她,盯著尹歡有些尷尬,解釋道:“我沒有要施舍你的意思,這些包子都冷掉了,扔掉怪可惜的,你就當幫我一個忙,把它們都吃了。”
見女人抓住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著,尹歡開心的笑了。
“給都給了,還慢慢磨蹭什么!”包子鋪里傳來尹父不高興的聲音。
尹歡連忙跑了回去:“來了來了。”
女人看看對面的包子鋪,低頭將手里的包子一口包進嘴巴,費勁兒的咽下去,走到對面的包子鋪開始主動幫忙收拾食客吃完包子離開的桌面。
是要一頓飽,還是頓頓飽,女人還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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