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芬見女兒喜形于色的樣子，沒好氣地說道：“你就知足吧，多少人坐月子能隔三差五地吃上個雞蛋就是有福氣了，哪像你，不是雞湯就是魚湯的，時不時還能吃個豬蹄，我就沒見過吃得比你還好的產婦。”

這倒是，這年頭物資緊張，很多東西想買都買不到，尤其是鄉下，買豬肉需要票，鄉親們沒票，沒法買，家里的母雞則是要留著生蛋的，哪里舍得宰了給產婦燉湯喝，這時候雞蛋就是最好的營養品，最多再加一點紅糖，就算是婆家大方的了。

而宋清風生怕陸瑤月子里營養不夠，四處給弄魚、肉，后院更是有十幾只母雞，陸瑤吃這些都吃不完，壓根兒就不需要雞蛋。

不只是宋清風，高家和楊家也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家里營養品都快堆滿柜子了，都是給陸瑤準備的。

陸瑤也知道自己有些矯情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張淑芬拿手指點了點她，“你啊，真就是掉進了福窩里。”

以前張淑芬還擔心女兒大老遠地來了京市，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他們在身邊會受委屈，現在一看，受啥委屈啊，享福都享不完呢。

陸大力對她夠好了吧，但在她婆婆沒去世之前，也沒伺候過她坐月子，更別提給孩子換尿布、洗尿布了，也就是生陸瑤和陸斌的時候，因為婆婆去世了，家里沒人能搭把手，陸大力沒辦法，只能親力親為。

宋清風就不一樣，家里這么多人呢，事關孩子和陸瑤，他都樂得親力親為，把母子三人照顧得妥妥當當的，就連她這個親媽看了都沒話說。

唯一讓張淑芬不滿的就是宋清風的父母了。

以前對宋清風不聞不問就罷了，現在連孫子、孫女都不來看一眼。

聽到張淑芬小聲抱怨宋清風的父母，陸瑤輕聲說道：“他們不來也挺好的，每次清風哥看到他們都不開心。”

張淑芬一想也對，反正陸瑤這里也不是沒人照顧，那對給人添堵的夫妻不來才好，小夫妻兩個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還舒坦。

……

宋家。

高珺剛進家門就發現宋振國竟然在家。

今天不是周末，高珺是得知祝肖恒今天要去宋清風，所以特意請的假，按理現在宋振國也該在上班才對。

“你身體不舒服？”高珺關心道。

宋振國：“沒不舒服，你不是去看清風和孩子們了嗎？倆孩子怎么樣？”

陸瑤生了龍鳳胎的事情是高巖告訴他們的，他們到底是孩子的爺爺奶奶，高巖覺得不管如何也該告知一聲。

只是兩人都知道宋清風不待見他們，所以一直躊躇著沒上門。

高珺聞言，神色黯然，“我沒進去，肖恒進去了，不過也沒看到孩子。”

“那東西呢？”

那幾罐奶粉是高珺托人去買的，但票是宋振國去找人換來的，為此搭進去不少人情。

高珺：“以肖恒的名義送的，就這，清風還給了錢。”

宋振國臉色沉了下來，不悅地道：“他這是什么意思，真準備跟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了？我們是他親爹媽。”

高珺語氣淡淡，“你是第一天知道他不愿意搭理我們？”

宋振國一滯，頓時不說話了，抽著煙生悶氣，心口憋了一口氣。

雖然他早就當爺爺了，老大家還是三個孩子，但龍鳳胎卻是第一個，他們家往上數五代都沒生雙胞胎的，更不要提龍鳳胎了，他稀罕得很。

從高巖那兒得知陸瑤生了龍鳳胎之后，他就心癢癢的，一直想去看看，高巖可是說了，那倆孩子特別好看，專挑父母的優點長。

宋清風和陸瑤都長得好，倆孩子還挑父母的優點長，那得多好看啊。

但宋振國要面子，怕自己上門會被那不孝子趕出來，所以一直沒動作。

“你是他親媽，你進去看一眼孩子他還能趕你出來？”宋振國沒好氣。

高珺冷笑，“你倒是不怕被趕出來，你怎么不去？你還是他親爹呢。”

“都怪你，但凡你以前對清風好一點，他也不至于連親爹媽都不認。”宋振國口不擇言道。

高珺：“……你這是在怪我偏心？”

“難道不是？你要是不偏心姜蕓，對清風好一點，現在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上門看孫子孫女。”

“呵，你沒偏心老大？說我偏心的時候，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那能一樣嗎？清書是我親生的，姜蕓是你親生的嗎？不過是你大姐不要的孩子，送回去給她親爹的親戚養就是了，你倒好，巴巴地抱回來跟個寶一樣養著，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顧了。高珺，清風不認我們就怪你。”

高珺被說得來了火氣，可一想到姜蕓的身世，頓時又泄了氣。

“說到底，咱倆都不是合格的父母，都虧欠了清風那個孩子，他恨我們是應該的。”高珺難過地說道。

這話說得宋振國也沉默了。

其實剛給宋清風報名下鄉的時候，夫妻兩個不是不愧疚的，畢竟那個時候的宋清風長得瘦小，年紀又小，本來就不該他下鄉，卻因為他倆的私心，硬生生讓他下了鄉。

后來為了補償他，給他準備了不少東西和錢、票，可宋清風什么都沒要，帶著兩身換洗的衣服就走了。

連他們寄給他的東西都被退了回來。

寄了兩次都被退回來之后，宋振國發了狠，“行，不要是吧，那就不用寄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不孝的玩意兒，連親爹媽都怨恨，反了他了。”

就這樣，之后的幾年，他們再也沒給宋清風寄過東西，而宋清風也不曾給他們來過只言片語。

現在回想起來，高珺滿心懊悔，當初怎么就豬油蒙了心了，真就聽了丈夫的話，沒再給小兒子寄東西了呢？

或者她請個假，親自去看看，是不是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至于變成今天這樣？

“老宋，我后悔了。”高珺哭著說道，心臟抽抽得疼。

宋振國抽煙抽得更兇了，煙霧繚繞，遮蓋了他眼底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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