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太神色淡淡，顯然早就知道朱老太是個什么性子。

“行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值得你跟她生氣？”

楊梅：“媽，你就是脾氣太好，你聽聽她剛才說的那些話，要臉不要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了，一進門就要讓清風給她孫子安排事少錢多的工作，她以為她是誰啊。”

這就算了，求人辦事竟然只拎了三個蘋果過來，沒辦成還給拎回去了，她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宋清風倒是沒楊梅那么生氣，這樣的人他上輩子見多了，他發達后，那是什么親戚都見過了，還有比朱老太更過分的，一開口就問他借三十萬。

八十年代末期的三十萬啊，也不知道是怎么開得了這個口的！

“舅媽，先喝口水。”宋清風給楊梅倒了一杯水，笑著說道，“外婆說得對，沒必要跟那樣的人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得。再說，我不也沒同意幫忙嘛。”

楊梅喝了一大口水，那口氣才算是緩過來了，“對，就是不能幫，這樣沒臉沒皮的人幫了就是個麻煩。”

宋清風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外婆，剛才她說的三十塊大洋是怎么回事？”

邱老太1915年出生，她是經歷過那段動蕩黑暗的年代的。

邱老太：“其實也沒什么，那個時候鬼子打過來了，我父母帶著我逃難，路上了土匪，把錢全給搶了，當時我淋了雨發燒，我父親想起我姑姑借了我家三千大洋沒還，就上門討要，結果只拿回了三十塊大洋。”

楊梅目瞪口呆，“好家伙，原來不要臉是遺傳來的呀，明明是還錢竟然也好意思說是借錢，真真是……”

“她以后要是來找你，你不用理會，咱們家跟他們家沒交情。”邱老太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后任何人打著我的旗號去找你幫忙，你都不要理會。”

宋清風含笑點頭，“我明白的外婆。廠子有廠子的規章制度，不管是誰來，都要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邱老太贊賞地點點頭，“這就對了，以后都這么辦。”

之后的話題都圍繞著龍鳳胎，誰也沒再提那對祖孫。

邱老太聽宋清風說他為了掰圓圓的臭毛病，讓她哭得嗓子都啞了，不禁心疼地打了宋清風胳膊一巴掌。

“你是后爸嗎，那么狠心，孩子萬一嗓子哭壞了咋整。”

宋清風摸摸鼻子，“不管不行啊，這毛病要是不給她掰過來，我們當父母的能縱著她，別人能縱著她嗎？”

邱老太自然也知道是這個理，所以也就那么一說，倒不認為宋清風錯了。

宋清風又說起自己教團團喊爸爸，結果被兒子占了便宜的事情。

邱老太哈哈大笑，“團團這不都是跟你學的么。”

“怎么就成跟我學的了，我可沒這么做。”

邱老太瞟了他一眼，“怎么沒有，你剛學說話那會兒，你外公天天教你叫人，你每次都是哎一聲，你外公是又好氣又好笑。”

楊梅聽得樂呵，她嫁進來的時候宋清風都五六歲了，自然不知道宋清風一兩歲時候的事兒。

宋清風被邱老太揭了老底，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高家三兄妹都待在屋里寫作業，沒聽到這話，不然他身為表哥的威嚴何在。

高巖也想起來了，補充道：“何止啊，他還叫過我爸爸呢，教他叫舅舅，怎么也學不會，每次見到我都叫爸爸。”

小小的人兒，還不到他大腿高呢，抱著他的腿奶聲奶氣地叫爸爸，叫的他心里又酸澀又心疼。

高巖想起那時候的事兒，心頭感慨，這一眨眼，當年的小人兒就長大了，都當爸爸了。

宋清風對那么小的事情沒什么印象，但看著外婆和舅舅臉上的神色，心中卻是暖融融的。

他雖然沒有父母緣，但外婆和舅舅一家卻對他極好，沒有從父母身上得到的愛，卻從舅舅、舅媽身上得到了，也算是老天對他的另類補償吧。

宋清風在高家吃了飯，又陪著邱老太聊了一會兒，邱老太就去午睡了。

宋清風不著急去接老婆孩子，跟楊梅和高巖坐在客廳里聊天。

“清風，你們廠子現在招人不？”楊梅忽然問道。

宋清風眉眼含笑：“舅媽有想介紹的人？”

楊梅擺擺手，“我介紹個啥啊，我是發現這幾個月回來的知青越來越多了，但都找不到工作，天天都有聽到吵架的。”

她指了指窗戶外，“喏，就前面那棟樓，三樓最左邊那戶，小兒子插隊帶著老婆孩子回來，當老大的竟然把弟弟一家三口趕了出去，非說房子是他的，跟弟弟一點關系都沒有，兄弟倆見面第一天就打成了烏眼雞，做父母的只知道哭，也不知道勸勸，之后一家人是天天吵架，鬧騰得很。”

高巖也說道：“可不是，這些回來沒事做的知青就成天在外面晃蕩，城里治安都變差了，前幾天我同事去城郊岳父家，回來得晚了，遇上了幾個地痞流氓，直接就被搶了，還被揍了一頓，現在還躺在醫院里，幸虧那幾個人只要錢不要命，不然我同事都沒命回來。”

楊梅：“都是沒工作鬧的，要是能找到工作，誰愿意去搶劫啊，沒工作就要餓死，可不得去偷去搶嘛。清風，你們住的院子大，容易被人盯上，可要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養幾條狗，好歹能叫喚兩聲，給人提個醒。”

楊梅這話倒是給宋清風提了個醒，隨著知青大返城，隨之而來的就是就業問題和治安問題，這些無業青年沒工作，肯定會有人鋌而走險。

宋清風知道在之后的幾年里，治安會變得越來越差，直到83年8月開啟嚴打。

他隱約記得光是1980年一年，全國案件數量就接近80萬起。三年的嚴打，抓了一百多萬人，才換取了暫時的安穩。

他們家四口人就住了二進的宅子，確實容易成為這些人的目標。

“舅媽說的是，回頭我去找人買兩條狗養著，再讓我大舅哥介紹兩個退伍兵過來。”

不僅如此，廠里也要加強安保。

看來他要問陸文多要一些人手，退伍兵就很好，他們本身就能打，警覺性高，服從性又好，人品還經過國家的檢驗，都是人才。

嗯，今天回去經過郵局的時候就給陸文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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