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就是那孩子的媽媽，干活可利索了，特別能吃苦，為了能早點賺夠錢給孩子治病，把自己當男人使。”程毅抬抬下巴，“據說那孩子有心臟病，需要的錢不少，也不知道這病好不好治，苦哦。”

宋清風神色幽幽，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見到何芳芳。

自從何玲玲被抓判刑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何芳芳，自然也想不到這人竟然跑到京市來了，還在他們廠子的工地上干活。

“她來了多久了？”宋清風問道。

程毅有些奇怪宋清風對何芳芳的關心，但還是說道：“有半個月了。”

見宋清風朝何芳芳走去，以為他是不滿自己留個女人在工地上，忙說道：“廠長，你別看她長得瘦弱，但干活真的不比男人差。”

何芳芳正在給女兒喂水，眼前就落下了一道陰影，她抬頭一看，頓時就愣住了，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宋清風。

“宋、宋同志。”

宋清風看了她一眼，比去年見到的時候更瘦，更黑，她身邊的小姑娘臉色蒼白，長得瘦弱，看上去跟兩三歲的孩子差不多。

“你怎么會在京市？”宋清風問道。

何芳芳摟著女兒，神情緊張，“我、我是帶著我女兒來看病的。”

程毅錯愕，“廠長，你們認識啊？”

宋清風嗯了一聲，對何芳芳說道：“你跟我來。”

何芳芳沉默地抱著女兒跟在宋清風的身后，走到了工地邊上。

“你回去之后，你父母沒為難你吧？”宋清風問道。

何芳芳苦笑了一下，“我回去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何玲玲出事了，我就偷偷去求了大隊長，讓他給我開了介紹信，我帶著孩子跑了。”

逃離老家之后，何芳芳帶著孩子去了他們省的省城，想給孩子看病，但是那邊的醫生說了，心臟手術他們那兒做不了，要去滬市或是京市這樣的大城市才行。

何芳芳沒辦法，只能去了滬市，滬市那邊倒是能治，可是醫藥費太貴了，根本不是她負擔得起的。

而且她沒有戶口，雖然離開的時候，大隊長看他們可憐，給了他們幾張蓋了章的空白介紹信，但她能停留的時間是有限的，她要賺錢養活自己和女兒，還要想辦法湊錢給女兒治病，想也知道生活非常不容易。

“我只能一邊打臨時工，一邊換地方，然后就換到了京市，這邊的醫生說孩子能做手術，醫藥費也比滬市那邊的便宜，我就留了下來。”

可是知青大返程，她想找臨時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正好聽人說這邊有工地在招臨時工，包吃，她就過來了。

“你們現在住哪兒？”

何芳芳：“住在一個老鄉家里，他們看我們可憐，一個月只收我們五毛錢。”

宋清風垂眸看向躲在何芳芳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緊緊抓著何芳芳的褲子，躲在媽媽的身后偷偷探頭看他，看人的時候眼神怯怯的。

宋清風心頭微軟，沖她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幾顆奶糖遞給她，溫柔開口：“叔叔請你吃糖。”

何芳芳連忙拒絕：“這太貴了，我們不能要。”

宋清風：“這是給孩子的，不是給你的，讓孩子拿著吧。”

何芳芳這才接過來，讓女兒說謝謝。

小姑娘說了一聲謝謝，聲音很小。

宋清風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姑娘頭發稀疏，臉色蒼白，看著就讓人心疼。

“醫生怎么說，孩子的病嚴重嗎？”

何芳芳神情黯然：“醫生說孩子年紀小，只要及時做手術就能康復。”

可偏偏她沒錢，沒法給女兒做手術。

她沒能給女兒一個健康的身體，也沒能力給她提供好的生活，甚至連看病的錢都拿不出，她不是一個好媽媽。

宋清風：“還差多少錢？”

何芳芳微微一愣，“什么？”

“我問你，你女兒的手術費還差多少？”

何芳芳：“……八、八百塊。”

她身上就三百塊錢，還是當時從何玲玲那兒拿的，她根本不敢用，這幾個月一邊流浪一邊給孩子看病吃藥，賺的錢全搭進去了。

八百塊對于何芳芳來說，就是一筆巨款。

“這錢我借給你，你先給孩子做手術，我聽說這病年紀越大越不好治，先把孩子的病治好再說。以后你就留在我廠子里工作，賺錢還我，你愿意嗎？”

何芳芳不敢置信地看著宋清風：“宋、宋同志，你、你真的愿意借錢給我？”

她的聲音顫抖，激動極了。

“不是沖你，是沖孩子。”

稚子無辜。

可能是當了爸爸，還有一個女兒，宋清風的心變軟了，看到這個小姑娘就想幫她一把，更何況這件事對他來說，屬于力所能及的范圍。

何芳芳當即就跪下了，沖宋清風磕頭，哽咽著說道：“謝謝你宋同志，真的非常謝謝你。”

宋清風嚇了一跳，趕緊拉她起來，“你這是做什么，趕緊起來，讓別人看到了像什么樣子。”

何芳芳一聽會給宋清風造成不好的影響，趕緊站了起來。

她紅著眼眶說道：“宋同志，你是我們母女的救命恩人，沒有你，我們都活不下去。”

當初宋清風救了她的命，現在宋清風又救了她女兒的命，說是救命恩人一點也不為過。

“這錢只是借給你，不是白給你，你不用這么感激我。你也可以理解為是我提前預支給你的工資。”

可即便是這樣，何芳芳依舊感激，畢竟不是誰都愿意拿出大幾百來幫人的。

“我還，我肯定還，以后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宋清風不擔心何芳芳還不上這個錢，一個只讀了初中，卻能考上京大的人，腦子能差到哪里去，何芳芳現在賺不到錢，只是因為她缺少一個機會，又憂心女兒的病而已。

現在機會他給了，以后就看何芳芳的造化了。

“想進食品廠要考試，我讓程毅安排考試，等你通過考試了，再給你安排工作。”

何芳芳連連點頭，一點意見都沒有，不過——

“可我沒有戶口，也能進廠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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