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他以為泰斯卡會說他們只是“室友”。
照理說, 這樣才更符合他和泰斯卡之間的關(guān)系。以后他打入內(nèi)部成功后,和泰斯卡在別人面前相處時也不會尷尬。
室友和朋友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就像不可燃物和可燃物。
泰斯卡更喜歡“朋友”這個選項嗎?
……是他權(quán)衡利弊過后認(rèn)為這個選項更有利?
還是說……他更渴望這樣的關(guān)系?
沒等波本細(xì)想, 就聽見河野真人問:“你有什么特長嗎,小哥?我們也不是隨便就招人的。”
他看上去意興闌珊,只是為了給新來的輿水憐一點面子才隨口問的波本。
對河野真人這種性格的人,在沒被他納入承認(rèn)范圍前, 必須要謙卑一點,順著他的毛來理才行,要是姿態(tài)一下抬得太高,對方反而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波本笑得溫和,開始往謙順的人設(shè)上給自己套。
“端茶倒水和跑腿這種小事就不說了,一旦交給我我一定毫無怨言的辦好。除此之外, 常用的家用機械的維修我也能勝任, 修車也可以……”
河野真人聽到維修時, 眼皮抬了抬,仿佛有了點興趣,但也只是一點興趣而已。
他“哦”了一聲,又問:“還有呢?”
他拿腔作調(diào)的樣子倒是直白, 波本也不介意為了工作和他周旋。
輿水憐在旁邊揉著安德烈毛乎乎的大腦袋, 想到河野真人剛才在辦公室里和其他前輩之間彼此不容的態(tài)度……
河野真人勢單力薄,算上自己這個臨時工,看起來也和一水的西裝壯漢比不了。
輿水憐感覺自己抓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
他主動說:“河野先生。我的朋友……他很會打架。”
波本:……????
輿水憐在論壇里看到過有讀者做名偵探柯南這部漫畫的戰(zhàn)斗力排行,雖然有很多角色他并不認(rèn)識, 但波本看起來排位也比較靠前。
波本沒想到的是, 河野真人竟然真的有被說動的跡象。他走到波本身邊, 抬手拍了拍他, 然后“嘶”了一聲,喜笑顏開。
河野真人:“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挺結(jié)實的。”
波本忍住避開對方身體接觸的沖動,佯裝不好意思的應(yīng)了聲“哪里哪里”。
河野真人對著他擠眉弄眼,“你真的會打架嗎?”
波本直接開始真話謊話穿插著編織內(nèi)容,“如你所見,我這樣顯眼的長相……以前也因為這件事和別人發(fā)生過矛盾,少不了生氣和大打出手,畢竟挑事的那方人都比較多,逃跑也只能一時有用,最終還是要自己反抗。”
“這樣啊……你們也挺不容易的。”
河野真人倒沒覺得他的理由有什么問題,放在這個排外的國家,尤其是十幾年前,混血的小孩因為長相被人排擠其實很常見。
甚至現(xiàn)在也有不少這種事。
河野真人照著自己的邏輯瞎猜,“說起來,矢神小弟也是混血,這也是你們成為朋友的原因吧?果然還是團(tuán)結(jié)起來比較好啊。”
波本聽到了新的名字——矢神?
是泰斯卡的假名嗎?
見泰斯卡對他眨了眨眼,波本笑著說:“是啊,這也是緣分。”
河野真人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不過我只是個地位不高的小隊長,入職的事不全是我說了算的,這樣吧,你在我身邊呆上一陣子,要是表現(xiàn)不錯,我就給上面引薦一下……”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無非就是畫餅。
波本如果就這么輕易的答應(yīng)了,反而顯得很奇怪,容易惹他疑心。于是波本做出一副不是很樂意,但又竭力忍住不滿的樣子。
波本皺著眉,小聲道:“可……矢神君他不是今天就能試工了嗎?”
河野真人嘖了一聲,心想這人真不識趣,“矢神小弟是老板特批的,他能馴服老板的愛犬,你能嗎?”
“……我,確實不能。”波本搖了搖頭,“我還是接受考核吧。”
“這就對了嘛,這樣,要不你今天就陪矢神小弟在這附近轉(zhuǎn)轉(zhuǎn)?等到明天你和矢神小弟一起在過來,我給你說說詳細(xì)的安排?”
波本表現(xiàn)得很是欣喜,“當(dāng)然可以。”
他喜上眉梢的樣子讓河野真人很受用。
在河野真人視線死角的輿水憐對波本這出神入化的演技感到欽佩,他可做不到像波本這樣能把豐富的微表情玩得爐火純青。
等到河野真人徹底離開后,泰斯卡和波本面面相覷。
一時間寂靜得只聽得到旁邊大狗安德烈的呼氣聲。
“……我們先繞著附近走走?”輿水憐牽著繩子,提議道。
“走吧。”
河野真人走后,又變成了他們二人。
波本看著那條充滿攻擊性的狼犬在泰斯卡手上和柯基差不多,他們走出小巷,慢慢走到大街上去。
(……泰斯卡完全沒有要主動和他交流的意思。)
也是,泰斯卡只是一直保持他原來的樣子而已,改變的人不是泰斯卡,是自己——波本心想。
只需要一則短消息,他就從堅定的、保持疏遠(yuǎn)的態(tài)度變得有些拿不準(zhǔn)了。
在明知道對方救了hiro之后,繼續(xù)像先前那樣只維持最低限度的交流?
這是不是有點……
波本想問的東西其實很多,但一開口,又繞到了公事上。
他重新整理好心情,問道:“泰斯卡,剛才那位河野先生……你是從他身上挖掘到了什么情報嗎?可以和我共享一下嗎?”
輿水憐整理了一下情報,說出自己的猜測來,“河野先生和他的同事好像有些矛盾,其他人好像不是很喜歡他,覺得他能得到這個位置是因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同僚之間的內(nèi)部競爭啊,波本心想。
看來,河野真人目前并沒有能供他調(diào)遣的忠心下屬,或者能和他互相信賴的伙伴。
“不光彩的手段?”
“他的哥哥是老板青睞的下屬。”
“這是個有價值的情報,謝謝,泰斯卡。”波本說,“不過,你為什么要說我很會打架?”
輿水憐一本正經(jīng)地繼續(xù)說:“……因為那些對和野先生不滿的人看起來都很健壯,相比之下,河野先生看起來不太能打。”
“這種時候,我想河野先生會擔(dān)心那些人打他吧?”
波本哭笑不得的想:所以泰斯卡才說我很會打架嗎?
但,確實是戳在了河野真人的期望點上。
雖然說河野真人只是個基層小隊長,但泰斯卡給出的情報里,提到河野的“哥哥”是他們老板喬治·拉文面前的紅人,那河野的利用價值自然水漲船高。
話說到這里,又陷入了循環(huán)的沉默之中。
輿水憐完全沒覺得有問題——他和波本的關(guān)系不就是這樣嗎?現(xiàn)在作為同伴,已經(jīng)將情報交換完了,接下來就各干各的吧。
這時安德烈忽然停下來不肯走了,還扭過頭來拱輿水憐的手提袋,甚至用牙齒去咬袋子的邊緣,雙眼都是好奇。
輿水憐拍拍大狗的腦袋,“安德烈,停下。”
出門前河野先生往他紙袋里也放了些小狗吃的零食,他身上的西裝口袋里也有一點。
河野先生特意囑咐過了,安德烈胃口很大,但不能對他太縱容,若是他一賣乖就給零食,他只會越來越驕縱。
他囑咐說:“至少也要等到半個小時之后才能給他喂吃的。”
輿水憐看著可憐兮兮的安德烈,半蹲下身來嚴(yán)肅地說:“現(xiàn)在還不能吃零食哦,你要乖一點。”
“嗚……”安德烈委屈巴巴的蹭了蹭他的小腿,在西裝褲上蹭下一圈毛來。
眼睛卻還盯著袋子。
波本被一人一狗的互動弄得直覺好笑,他忍著笑看向被少年牢牢抓住的紙袋,試圖加入話題:“袋子里裝了什么?”
“是我換下來的衣服。”輿水憐說,“我不想留在他們辦公室的柜子里。”
他抿著唇,無奈地說:“但是里面有安德烈的零食,所以……”
“難怪。”波本頓了幾秒,忽然道:“我來提吧,泰斯卡。”
輿水憐腦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沒聽錯?
紙袋提手只有那么點長度,波本去握住時正好擦到泰斯卡冰涼的手背,波本握緊提手,輿水憐卻沒松手。
他看向忽然提出這個建議的波本,滿臉的迷茫,就差把“為什么”寫在臉上了。
波本看著安德烈,用這充足的理由提議道:“你這樣很不方便,又要提東西又要控制住安德烈,還是我來吧。”
輿水憐很想說你認(rèn)真的嗎?
他又不是年老體衰、不良于行的人。
他正值青年,身強體壯,平衡性良好,而且訓(xùn)練有素,讓他扛著安德烈爬樓梯都沒問題,他怎么可能左手提兩件衣服,右手牽著狗就感覺不方便了?
他心想波本這是怎么了?
兩人各懷心事,就這么一起提著紙袋的把手,在大街上僵持住了。
波本看見泰斯卡的手指——上面還有常年留下的繭。
如果河野真人的觀察力再充足一點,也許會對泰斯卡的身份起疑。
不過,他就算看到了,也許也不會想那么多吧……?
泰斯卡一直不肯松手,波本試探道:“泰斯卡……?”
見到路過的行人朝著他們投來一瞥,泰斯卡才一根根手指的抬起來,然后松開手,緩緩將手縮回口袋里。
肉眼可見的不自在。
輿水憐思來想去,只能吐出一句:“……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波本:“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
輿水憐語塞。
波本怎么拿這個說?
輿水憐奇怪的看著波本,“那是為了讓河野先生信任我們我才這么說的……”
他只是為了工作瞎說的,波本可能猜不到啊?他雖然對波本沒什么好感,但他承認(rèn)波本應(yīng)該挺聰明的。
波本語重心長的教育道:“就算是為了取得信任,最好也別在其他人面前對我說太多‘謝謝’。”
輿水憐:“……為什么?”
這里面還有什么他不懂的東西嗎?
安室透見他疑惑,搬出自己的邏輯來。
“都扮演‘朋友’了,那朋友之間太過客氣才很不自然吧?”
對人際關(guān)系和交往并不精通的輿水憐心中正在交戰(zhàn)。
一方面,他覺得波本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騙他,為了利益和任務(wù)他應(yīng)該按照波本說的做。
另一方面,他潛意識認(rèn)為這是在強行扮演親近關(guān)系,他和波本遠(yuǎn)不到這一步,他非常的不習(xí)慣。
但是……為了任務(wù)也只能強行讓自己習(xí)慣了。
“我知道了。”輿水憐說,“我聽你的。”
波本繼續(xù)說:“對了,我們還沒有交換過名字吧?河野先生都比我先知道你的名字,這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朋友’,不是嗎?”
輿水憐很想說——我知道啊,你叫降谷零,外號zero”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報上自己的名字:“矢神憐。”
波本追問道:“漢字是哪幾個?”
輿水憐想拿手機出來直接打給他看,但他忽然想起手機還在裝衣服的紙袋里,他剛剛換完衣服還沒來得及拿出來。
他只好求助于對方:“波本……能幫我把手機拿出來一下嗎?”
“在哪個口袋里?”波本將紙袋稍微提起來些,然后伸手進(jìn)去翻輿水憐的衣服,“順便一提,我現(xiàn)在在用的名字是‘安室透’。給,你的手機——”
輿水憐打算去接手機,嘴上下意識就要說:“謝……”
結(jié)果安室透死死捏著他的手機,笑容深沉,“嗯?”
輿水憐趕緊改口:“……我沒說謝謝。”
波本這才滿意的將手機塞到輿水憐手里。
輿水憐接過手機后,先是打開輸入框,將“矢神憐”三個漢字輸了進(jìn)去,然后展示給波本看。
安室透也拿出自己的手機,將名字的漢字打了上去,這番交換姓名才算真正的完事。
安室透:“那我以后就繼續(xù)叫你矢神君了。”
“那我呢?”輿水憐覺得他應(yīng)該不能隨便給波本取昵稱吧,他問:“我怎么稱呼你?……安室先生?”
波本想了想,泰斯卡平時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好說話,但他沉浸在自己想法里時自帶一種拒絕四周所有人的光環(huán)。
想象一下,面無表情的泰斯卡用“安室先生”來喊他,那口吻估計和隨便喊一個路人一樣。
仿佛他和河野真人一個級別。
他委婉道:“會不會有點太生疏了?”
“可是我也不能喊你安室君吧?顯得……”輿水憐說,“很沒禮貌。”
“……算了,那你直接喊名字吧。”反正也是假名,他想。
既然當(dāng)事人都這么說了,那輿水憐也懶得去思考這些。
他喊了聲:“……透?”
這發(fā)音讀起來太生疏了,輿水憐不習(xí)慣。
他就這么思維打岔了幾秒,導(dǎo)致他沒注意到波本等了好幾秒后才回答他一聲:
“——嗯。”
“那就這么說定了。”幾秒后,安室透的聲音重新響起,他說:“既然都選了‘朋友’這個身份,就要表現(xiàn)得更像一點才不會起疑,你也不想被質(zhì)疑吧,泰斯卡?”
波本他對于人情世故的掌握能力遠(yuǎn)在自己之上,而且是情報收集方面的專家。
更別提……論壇里經(jīng)常提到他是一個打n份工的打工皇帝,想要在任何環(huán)境都能融的進(jìn)去,肯定需要極強的察言觀色的能力和情商。
……偏偏,這些都是自己的弱項。
如果能在波本身上學(xué)到些這方面的知識就好了。
輿水憐在沉默過后,藏起最后的那點不情愿,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配合的。”
“最后,我還有個問題。”
“什么?”輿水憐看向安室透,以為對方還有其他細(xì)節(jié)打算交代。
安室透掃過他露出的半段腳踝,終于問出了這個他憋了半天的問題:
“你為什么穿的是女款的西裝?”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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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野真人給出的路線上,要途徑一個巨大的公園,園內(nèi)還有一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人工湖,情侶們會去湖上劃船,在附近算是個熱門景點。
輿水憐又忍不住向安室透確認(rèn)道:“這身衣服真的是女式西裝嗎……?”
“看款式和版型,似乎是女款。”安室透說得模棱兩可,“不能換嗎?”
“可以吧……”輿水憐說,“但我感覺還挺合身的。”
安室透:“……”確實很合身,這一路上他都有點看習(xí)慣了。
“對了,衣服是河野先生找給你的嗎?”
“嗯。衣服都是事先裝在一起的。”
原來如此……安室透想,如果河野真人真的和同僚關(guān)系太差,那些人為了捉弄他,也許會選擇給河野帶來的新人一個下馬威。
但偏偏泰斯卡還真穿得上。
“也可能不是女款。”安室透忽然改口,“一些舞臺服的西裝,版型也和日常穿的西裝不太一樣,會在細(xì)節(jié)上為了舞臺視覺效果做出改動,為了更加修飾身材或者故意改成觀眾喜歡的樣式……”
輿水憐抓重點向來很可以,他問:“所以你的意思是觀眾喜歡短一點的褲子?”
波本:“……”這話沒法接了。
他們早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公園的側(cè)門附近。
這個大公園是安德烈每日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他最喜歡的放風(fēng)場所。
還未走到正門,它就欣喜若狂地“嗷嗚嗷嗚”起來,嚇得旁邊幾個膽小的人類幼崽主動退開,離得近的孩子家長也趕緊把孩子的手抓住,有人向他們這側(cè)投來不善的目光。
“怎么又是這條狗,這群人還有完沒完了,警察能不能管管?”
“就是啊,我家孩子都快沒地方玩了……”
“這遛狗的人是新來的么?以前沒見過的面孔啊。”
“管他新的舊的,不都一樣惹人嫌。”
和曾經(jīng)在街上聽到過附近的居民議論這些惡犬的安室透不同,輿水憐是第一次直面這些話。
“嗚……”安德烈似乎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歡,它雀躍的步伐都收斂了些。
輿水憐的手在安德烈的額頭上方輕輕揉弄了兩下,安德烈的嗚嗚聲漸小了下去,方才議論的人看到這一幕,聲音也收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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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完全走到公園內(nèi),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公園人煙旺盛。
雖然是深秋,但兩側(cè)依舊樹木茂盛,完全沒有衰頹的跡象,沿途能看到不少小學(xué)生在柵欄旁的樹叢和草地上玩耍,旁邊還有鋪好的餐布,看著像在野餐。
一個年輕媽媽坐在長凳上,看著自家孩子和同學(xué)在草地上做游戲。
安室透上前搭話,“你好,打擾一下,請問這是在做什么活動嗎?今天的公園很熱鬧啊。”
被搭話的女性看到是個容貌出眾的青年,態(tài)度又很溫和,自然也以同樣友善的態(tài)度回答道:“附近的小學(xué)今天正在舉行親子活動,所以今天的人會比往常多些。”
安室透:“原來如此,謝謝你。”
他回頭時,見到泰斯卡被安德烈遛著走,目光落在那一張張好看的野餐餐布上,甚至完全沒發(fā)現(xiàn)安室透已經(jīng)重新走到他身旁了。
“怎么了?”
安室透耳邊還環(huán)繞著孩子們吵鬧的聲音,他問一直盯著那邊熱鬧場景的輿水憐:“你對野餐很好奇嗎?”
被拆穿了也不覺得丟人,輿水憐捏著牽狗繩的手更緊了些。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比較好奇,學(xué)校都會做些什么?”
在他的記憶里,學(xué)生都只是在教室里讀書學(xué)習(xí),回家寫作業(yè)而已,原來還有課外親子活動嗎?
“不是只用學(xué)習(xí)嗎?”
安室透思忖后道:“學(xué)習(xí)只是一方面,還有社團(tuán)活動、學(xué)園祭、還可以參加各類比賽,然后結(jié)實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度過充實的青春。”
校園生活對安室透來說已經(jīng)有點遙遠(yuǎn)了,但那時候的記憶依然鮮活明亮,并且一直在背后推著他前進(jìn)。
聽著安室透的描述,輿水憐心想:學(xué)校是這樣的嗎?
輿水憐低頭看著安德烈的大尾巴,邊走邊低喃了一句:
“……上學(xué)應(yīng)該很有趣吧。”
在他們不遠(yuǎn)處還有幾個餐車,有賣可麗餅的,也有賣棉花糖和爆米花的,生意火熱,孩童吵鬧的聲音和食物加工的雜音混在了一起。
但安室透還是聽見了少年那句感慨。
他嘆了口氣,問道:“……泰斯卡,要吃可麗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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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去買可麗餅了,輿水憐就在旁邊長椅上先坐下了。
他現(xiàn)在好像不太習(xí)慣一個人呆著了,時而會有種懷里空空蕩蕩的不自在感,還好有安德烈在他身邊。
他一邊給這只粘著他的大狗順毛,一邊想安室透剛才說的話。
校園祭、伙伴、社團(tuán)活動……這些簡簡單單的詞語聽起來卻泛著光。
人與人的羈絆似乎如此輕松就能建立起來,通過“青春”這個不可思議的魔法。
他當(dāng)然羨慕,當(dāng)然想體驗一次被魔法包圍的感覺。
遺憾的是他沒什么機會去嘗試安室透口中這種“青春”了,不只是因為已經(jīng)過季,無法再搭乘上那輛列車,而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泰斯卡的人生說是出場就和酒廠綁定都行,但輿水憐現(xiàn)在又打算走紅色的那條主線,尤其是現(xiàn)在有他私藏存儲卡這件事在前,沒了回頭路,也不能有僥幸心理,只能一個路子走到黑。
主線上那么大一行字:【協(xié)助紅方角色搗毀黑色組織。】
這是他現(xiàn)在的唯一選擇。
但是怎么搗毀?怎么協(xié)助?
總不能他忽然跳出去站在紅方角色面前,對他們說“我是來幫你們的”,這件事就算成了吧?
想要掰倒組織,還需要更多的信息,收集更多的證據(jù)。
……其實,也不是不能利用“泰斯卡”的身份。
“泰斯卡”幾乎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就進(jìn)組織了,家底早就被所有人挖了個清清楚楚,身份干凈是泰斯卡和臥底組相比的天然優(yōu)勢——他也許能靠著這個身份優(yōu)勢,爬到更高的位置。
前提是他要展現(xiàn)出更多的能力和價值,而不僅僅是做一把刀。
……刀再鋒利也是人手上的工具。
要讓刀對準(zhǔn)哪里,是持刀人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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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風(fēng)沒有那么森冷,今天正好太陽高懸,驅(qū)散了一點秋季的寒意,輿水憐在長凳上坐了這么一會兒,用手去摸旁邊的凳子就感覺有些微熱了。
安德烈被迫坐了這么久,開始不停的在輿水憐身旁哼哼唧唧的轉(zhuǎn)圈圈,時不時還咬著他手中的牽引繩往外扯,示意他再起身去走走。
“安德烈,乖,我們還要等波本回來。”輿水憐只會靠摸和順毛來擼狗,但這一路上安德烈已經(jīng)有點免疫了,這大小伙儼然有些得寸進(jìn)尺,他兩爪搭上輿水憐的大腿,把熱乎乎的腦袋架在他腿上,然后吐著舌頭祈求被他憐愛。
輿水憐想起河野真人還給了他寵物吃的小零食,他從口袋里掏出肉條來拆開,然后捏住喂給安德烈吃。
買好可麗餅的安室透過來看到的就是少年一手撐著下巴,無表情地任由那條大狼犬啃他手里的肉條。
他試著喊了聲:“泰斯卡?”
少年那靈魂出竅般的表情才算終結(jié),緩慢地側(cè)頭過來看著他,“嗯?”
波本買了兩種可麗餅,一種是普通的奶油水果,另一種上面撒了巧克力醬和巧克力切片。
“——你要哪種?”波本說,“老板說這兩種的人氣是最高的。”
“那我要這個。”輿水憐指著波本左手拿著那個裝滿水果切塊的可麗餅。
將可麗餅遞出去后,安室透問了句:“你不喜歡巧克力嗎?”
“沒有。”輿水憐老實說,“我覺得都行,但我想分享給安德烈一點,我聽說狗不能吃巧克力。而且……”
“而且?”
“波本看起來和巧克力更搭一些。”輿水憐說,“所以我吃奶油水果的就好。”
波本:“……”
泰斯卡有時候有些奇奇怪怪的邏輯,雖然無傷大雅,但有時候真讓人接不上話來,簡直是談話終結(jié)者。
輿水憐將里面的水果和餅皮弄出來一點放在手心,安德烈三兩下就全吃完了,在得到滿足之后,他總算不鬧騰了。
他們走著走著,已經(jīng)走到了人工湖附近,今天這爽朗的天氣實在是適合泛舟,除開小舟外,還有不少鴨子船,情侶們依偎在其中。
周圍還有一幫小朋友在玩球,看到安德烈過來,他們還有些畏懼。
泰斯卡吃著可麗餅,口齒不清地對安德烈下命令,兇惡的狼犬才溫順下來,原本有些發(fā)憷的孩子們這才重新捧起球來,但是繞到了泰斯卡他們身后的位置玩耍。
不過幾秒,孩子們的吵鬧聲又此起彼伏的響起。
“把球傳過來——”
“這里這里!啊,怎么又給大助,也太不公平了吧?”
“就是,我和健太到現(xiàn)在都沒接到過球誒!偏心!”
“抱歉抱歉,啊,翔太幫忙撿一下啦,掉到旁邊的水里了!”
“誒……怎么又是我啊?每次都讓我撿球。我不想和你玩了。”
“不好意思,下一把你來發(fā)球吧!”
波本忽然意識到:泰斯卡不會是習(xí)慣性選擇別人剩下的那個吧?
泰斯卡好像從沒表現(xiàn)出過對什么東西的喜歡或者討厭,他向來都是全盤接受主義,更可能是他根本不懂拒絕。
泰斯卡知道什么是不愿意嗎?
波本想到他們和泰斯卡見面的第一天,泰斯卡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霸凌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什么是好事是壞事,什么是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不情愿,又有什么是他可以斬釘截鐵的拒絕的。
他雖然對泰斯卡一直稱不上有好感,但也承認(rèn)對方是簡單又純粹的活著。
現(xiàn)在看來,只不過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過選擇權(quán)而已。
連“我想要”的聲音都沒發(fā)出過,哪怕一次。
還沒走出去幾步,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翔太!”“救命啊!有人掉到水里了!”“堅持住,翔太!”
二人猛地回頭,就看見方才避開安德烈的那幾個小男孩中個子最小的那個消失了,一群孩子圍在水邊,還有人趴在棧橋上試圖伸手去讓溺水的男孩抓住他的手。
有孩子落水了!
安室透剛要上前,就感覺手里被人套上了牽引繩。
“安德烈,聽話別動!”
泰斯卡將牽引繩直接塞給了他,然后將西裝外套往地上一脫,第一時間奔了出去躍入水中。
“怎么了?!”“有人跳下去了!是個年輕小伙子!”“快救人啊!”
水聲、呼救聲、人們慌亂的呼喊聲在整個區(qū)域的頭頂盤旋,交織成一片巨大的陰影落在人們身上。
波本牽著安德烈上前,足足等了好些時間才看到水中的兩個人探出頭來。
金發(fā)被水泡濕的泰斯卡牢牢將落水的孩子抱在胸前,他自己也嗆水咳了兩聲,所有人看到浮出水面的二人后,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又有條不紊的開始接下來的搶救工作。
“快快,誰幫忙把孩子接一下?有人懂急救嗎?”
“前面的小朋友,你們先退出來不要擋在那里,太危險了!”
“孩子的家長呢,家長在不在這邊?!”
“快,快送到附近的醫(yī)院去看看!”
泰斯卡將那孩子托出水面,岸上的人趕緊將他接住。波本也探身前去,對著泰斯卡伸出手來,將他從水里扶了出來。
渾身濕噠噠的泰斯卡直接坐在了地上,一邊咳嗽一邊喘氣。
白色襯衣因被水打濕而變得有些透明,更加緊致的貼在了身上,每個褶皺似乎都能擠出水來。泰斯卡是長發(fā),也不知道泡了多少水,還在不停的往身上跑水珠,水珠就這么從肩膀順著胸膛的輪廓蜿蜒向下滾落去。
好在今天有不少來野餐的家庭,有些比較熱心的已經(jīng)拿了毛巾過來遞給了輿水憐。
“我這里有毛巾,你先趕緊擦擦。別感冒了,小伙子。”
輿水憐想要道謝,“咳、謝謝……”
“你先別說話了。”安室透制止他,他接過那人遞來的毛巾,“我和他一起的,我來吧。”
他將毛巾蓋在輿水憐頭上,先簡單將發(fā)尾擠壓出水來,然后抖擻幾下稍微搓干水分。
剛才孩子的家長也來了,孩子已經(jīng)被送去醫(yī)護(hù)室了。
他不住的對著輿水憐鞠躬,說:“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請您務(wù)必留下個聯(lián)系方式,我們一定要好好答謝您——”
聲音嗡嗡的從耳朵里導(dǎo)過來,輿水憐一抬眼皮,認(rèn)出是在公園門口對安德烈頗有意見的那幾位,但他這會兒又冷又不舒服,實在不想再說話了。
只是隨便搖了搖頭,說:“……不用,沒事。”
風(fēng)吹得泰斯卡肩膀一聳,安德烈攔都攔不住的就往他懷里拱,似乎是想讓他暖和起來。
安室透將手提袋拿過來,“去這邊的公廁把衣服換回去,穿著一身濕衣服這個天氣立刻就會感冒。”
他微笑著對還在瘋狂致謝,眼淚都飆出來的家長說:“抱歉,我?guī)业呐笥讶Q身衣服。”
他本來想問問泰斯卡能一個人站起來嗎,但還是止住了,直接讓俯下身讓泰斯卡搭住他的肩,然后就這么帶著他走。
輿水憐感覺自己被人架了起來,他一手扶著頭頂?shù)拿聿潦茫÷暤溃骸啊福俊?
“是我。”
安室透發(fā)現(xiàn)他得稍微躬身一點,否則泰斯卡腳不能落地——泰斯卡估計也就一米七出頭。
輿水憐只感覺有點冷,但沒什么大礙,他說:“……我自己能走,阿嚏!”
波本無奈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少年被毛巾蓋著頭,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別說話了,先去換衣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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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衛(wèi)生間外,安室透靠在旁邊的樹下等待泰斯卡換完衣服出來。
他打開手機,看著hiro發(fā)給自己那條被泰斯卡救了的信息。
方才一切都在轉(zhuǎn)瞬間,泰斯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完成了營救。
泰斯卡看起來完全沒有經(jīng)過思考就把衣服脫了沖下去救人。
泰斯卡的一切行為究竟是基于什么出發(fā)點?難不成是他身為黑衣組織的成員,實則是一心向善?
聽起來荒謬極了,簡直是世紀(jì)性的荒誕玩笑。
在黑衣組織臥底的日子里,他接觸過太多組織成員。
有的人只當(dāng)著是一份工作,麻痹大腦心甘情愿的做別人手里的工具,他們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但也對主動救人這種事絕不熱衷。
……又不是在演《這個殺手不太冷》。
更別提那些生來就與罪惡和死亡為伍,天生熱愛硝/煙和戰(zhàn)火的人了——這種人雖然不多,但確實是存在的,這些人更不可能會有善心發(fā)作的那天。
亡命之徒身上的善心比他們口袋里的錢還少。
一定要說,他更愿意相信組織里都是惡貫滿盈的罪人。
泰斯卡營救“蘇格蘭”的行為,安室透還能姑且認(rèn)為是對方對組織忠心耿耿,將這種忠心移情到了同伴上。
他認(rèn)為哪怕那個人不是蘇格蘭,是組織的其他成員,泰斯卡可能也會舍命相救。
無論泰斯卡出于什么動機,但結(jié)果都是他救了hiro。
論跡不論心,安室透才有了要對泰斯卡釋放些許善意的想法。
可是現(xiàn)在,安室透似乎判斷失誤了。
——對泰斯卡來說,救人并非是有范圍限制的。
可以是蘇格蘭,也可以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
看著趴在一旁安靜等待泰斯卡出來的安德烈,安室透忽然不知道等會該對泰斯卡說些什么。
輿水憐在洗手間的隔間里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拿著兩件濕衣服走了出來。
但鞋子還是濕的,他邊走路邊濺出水來,好像里面經(jīng)歷了一場洪災(zāi)。
一頭金發(fā)在他的瘋狂揉搓下變得有些蓬亂,但水分已經(jīng)被帶走了不少,只要稍微梳理下就能重?zé)ü獠省?
還在滴水的襯衣掛在他手臂上,安室透終于對自家幼馴染的無奈感同身受,他將那件襯衣從輿水憐手臂上取下,然后疊好開始用力的擰干水分。
淅瀝瀝的水落在草地上。
泰斯卡也有樣學(xué)樣將另一件下衣取出來擰水,還對著安室透學(xué)習(xí)。
“泰斯卡。”安室透將擰得半干的衣服遞給他,故作漫不經(jīng)心道:“你剛才的反應(yīng)很迅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輿水憐不知道他口中的“意料之外”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一定不是指自己反應(yīng)迅速這件事……波本是在試探他什么嗎?
他盯著波本的眼睛看了幾秒,說道:“因為溺水很痛苦。”
而他恰好有能力幫助那個孩子,僅此而已。
……對他來說,還能有什么別的原因嗎?
“這樣嗎?”波本微笑著說,“我只是有那么一點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安室透:“我從蘇格蘭那里聽說了昨天發(fā)生的事。”
他模糊了時間,雖然他覺得泰斯卡也不會問。
“泰斯卡,你救蘇格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怎么忽然提到這個?
對輿水憐來說這當(dāng)然是不同的,哪怕他確實對兩個人都進(jìn)行了施救,但用到的覺悟是不同的。
見泰斯卡沒有回答,倒像是在思考什么,安室透在想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太難了些?
能對他人進(jìn)行描述的前提是足夠理解,當(dāng)他本人都不理解時,又怎么能說清楚。
安室透收斂了表情,好像方才只是他隨口問的,不那么重要的問題。
“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想回答也可以。”
輿水憐說:“因為會難過。”
這個詞,或者說這個感情,是他剛剛學(xué)會的。
“如果蘇格蘭死了,他的朋友、家人,他重要的人會因此難過。”
會如鉆心剜骨般疼痛。
波本還是首次聽到泰斯卡說這么充滿人情味的話,他頷首道:“原來如此。”
但他的內(nèi)心并沒有太多的動容,只因這理由聽起來就像是努力的去模仿人類情感的人偶。
……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泰斯卡也許根本沒想那么多。
只是他見泰斯卡欲言又止。
安室透:“怎么了?”
輿水憐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分量還遠(yuǎn)遠(yuǎn)不足以相提并論。
他模糊間又覺得這句話很重要,他聲音輕了些,沒有剛才那么有底氣。
輿水憐:“……我也會因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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