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和你這家伙在一起?”基安蒂看向后方走來的波本。
她的天性雷達, 讓她對波本這類人有著生理性的排斥,對,不是討厭, 而是排斥,屬于看到就想和對方從同一個空間里分開的那種。
但是, 基安蒂覺得自己就這么離開會顯得很遜,于是沒話找話起來, 延長了這段溝通。
基安蒂:“是上面指定的工作?”
波本從善如流,“朗姆直接下達的工作。”
基安蒂和科恩雖然也擁有代號, 但他們的定位就決定了他們的工作內容,在工作抉擇上他們擁有一定的自由度, 只要是組織內發布的任務, 滿足條件都能去做。
但想要能走到更高層人員視線里, 至少也得是某一方面的專家才行, 這類人通常都會被直接指派工作,給人以一種“精銳”的印象。
對崇尚暴力美學的某些成員,雖然他們嘴上不說, 但其實對靠著非戰斗能力上位的成員其實是有些不滿的。
監視?偽裝然后混進去收集情報?這種事情不是只要是個人就能做嗎?
為什么我要辛辛苦苦的去殺人,這些家伙只用動動嘴皮子就能晉升?
……多少是點這種風格怨言在里面。
雖然情報收集所需要的綜合能力也相當復雜,不僅要有出類拔萃的察言觀色能力,還要頭腦極其靈活, 在絕不踩入雷池的前提下一點點的試探, 將有用的情報勾出來。
但對于某些職場之路并不順暢的人來說, 不這么貶低同僚就沒法給自己找理由了。
基安蒂倒是沒有沒品到這個份上,但她確實和波本不太對盤。
“……嘖。”基安蒂嘁了一聲, 她目光不善地看著波本, “……朗姆還真是信任你。”
波本對基安蒂話里帶刺的語氣毫不理睬, 隨口道:“是嗎?”
這種程度的冷嘲熱諷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波本的經驗是讓這些人自己去煩惱。
順著說下去只會讓他們更來勁。
基安蒂見他云淡風輕地態度,只覺得波本這人在“從容的激怒他人”這件事上有絕佳的天賦。
他鎮定地站在那里,三言兩語就能營造出叫人不悅的氣氛。
她懶得再說了,最后對泰斯卡說道:“吶——你要是哪天覺得這家伙煩了,別留情,對著他腦袋直接‘崩——’一下就好了。”
她做了個對著太陽穴射擊的動作。
波本游刃有余地說道:“你這是在挑唆成員內斗嗎?”
基安蒂被波本這銅墻鐵壁一樣的說話方式給徹底弄啞火,滿臉不爽地走了。
走之前還放狠話:“你這家伙,別讓我有機會抓到你的錯處,到時候我一定親手了結了你——!拜拜,泰斯卡!”
最后還沒忘和自己說再見啊……輿水憐站在旁邊,心想。
倒是波本今天的表現,讓輿水憐對他有了些新的認知。
(以前和波本相處的時候,他所展現出的攻擊性沒這么強,可能是因為隊友是蘇格蘭和萊伊還有自己吧……蘇格蘭是他的朋友,而萊伊性格又比較沉穩,自己更是不怎么說話……)
所以,像剛才和基安蒂對話時那樣,幾乎全方位將自己“武裝”起來的波本,對輿水憐來說很很罕見。
其實輿水憐在修養期間,閑著無聊又看過論壇里的一些漫畫分享,對“降谷零”的過去也有了一點了解。
他也是重要的主線角色之一,也正是這點,讓輿水憐后來有些安心了——降谷零的身份對主線劇情意義重大,所以,只要官方漫畫里降谷零的臥底身份還沒暴露,在其他系列里,無論怎么改變劇情,這個死線劇情都是不會被撼動的。
但輿水憐也知道了降谷零脫掉了波本這層外殼時的樣子——和真正的“降谷零”的區別不算小,就像是將他性格中原本較為強烈的部分又拉出來進行了二次放大。
如果原本是刺猬,那現在就是豪豬了。
輿水憐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要保持這樣的狀態好幾年……
……感覺會很有壓力,也會很累。
輿水憐看向波本,“一直都是這樣嗎?”
要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嗎……?
降谷零還以為泰斯卡問的是“平時也一直有人像基安蒂這樣挑釁你嗎”,他“嗯”了一聲,沒有多做解釋。
輿水憐只覺得對方的意志力非常強大。
輿水憐:“……辛苦了。”
降谷零:“已經習慣了。”
在組織里,這種程度的語言刺激不過是開胃前菜罷了。
“走吧。”降谷零邁開步子在前面領路,這段跨頻聊天就此結束。
他說:“我們先去安全屋匯合,這次還有其他人在等我們。”
=
到了安全屋后,輿水憐沒想到在這里等他們的人居然是貝爾摩德。
他們進門時,貝爾摩德正坐在沙發上獨自一人抽煙。
貝爾摩德身穿一身薄荷綠的修身西裝,脖子上還垂著一條散開的絲巾,看上面的圖案,應該是某個奢侈品品牌的。
她轉過頭來,習慣性地揚起下巴,用她最慣用的那個角度看人。
“——下午好,兩位。”
感受到了貝爾摩德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輿水憐也微微頷首,“……下午好。”
和上次見面相比,貝爾摩德今天顯得有些……不那么輕松。
不妙的預感升了起來。
“真是意外啊。”
降谷零反手關了門,他看向愜意地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的女人,試圖尋找話題的切入點,“最近明明人手嚴重不足,讓三個人來完成這種簡單的任務,是不是有些浪費?”
氤氳的煙繚繞在貝爾摩德面前,她滅了手中那支煙,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副手銬。
在看到那雙手銬時,輿水憐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這是身體帶來的本能反應。
捕捉到他的小動作,貝爾摩德維持住表情,走到了二人面前。
“任務只需要你們兩個人。”她說話時的聲調起伏格外好聽,但帶來的不算是好消息,“我來這里是有別的工作要做。”
降谷零見到貝爾摩德的視線緩緩移到泰斯卡臉上,她說:“’既然身體已經養好了,先前落下的懲罰也該補上一部分了,如果不能一視同仁,會讓其他成員心生不滿’——這是朗姆讓我傳達的命令。”
對這件事早有預料的輿水憐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疼痛這種東西無法真正的摧毀掉他,只要他沒有被完全摧毀,那就不可怕,他想。
零碎的記憶中,偶爾能翻找出貝爾摩德神情冷淡地站在旁邊觀看泰斯卡受罰的場景,但都是轉瞬即逝的碎片。
貝爾摩德點著煙站在不遠處,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等到行刑結束,所有人都散場后,她才會上前帶上泰斯卡“回家”。
貝爾摩德給他吃的,給他住的地方,帶他去治療,但她從不指望從泰斯卡那里得到什么回應,一切流程走下來往往像在上演一場家庭倫理默劇。
甚至他們一年半載見不了幾次面。
但每次見面,走下來幾乎都是這么一套乏味的程序。
現在回想起來,輿水憐覺得貝爾摩德也許是在“泰斯卡”身上尋找什么,又或者是在他身上投射了某種感情,但全都是自說自話——畢竟泰斯卡從來不會回應她人。
這邊還在僵持著。
貝爾摩德將手銬遞給了降谷零,但降谷零沒有立刻接下。
他知道一旦將這燙手山芋接下,后面會發生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貝爾摩德看起來就像摒棄了感情的怪物,她讓自己的笑容勾得更顯眼一些,好像對她來說這也是種安全行為。
“波本,朗姆交代說懲罰泰斯卡這件事就讓你來辦,至于懲罰的方式他也已經選好了。”
波本的聲音不含感情,“那你的工作呢,貝爾摩德?只是來傳個話嗎?”
貝爾摩德煩躁地從口袋里取出手銬的鑰匙,在他們面前晃了晃,說道:“我的工作,就是監督你們完成這次懲罰……以及,避免你不小心失手殺了泰斯卡。”
“……放心,為了不影響泰斯卡接下來的工作,只是輕松的懲罰。”
失手殺了泰斯卡?
輕松的懲罰?
這兩句話放在一起的矛盾簡直可笑。
降谷零一點也不想知道貝爾摩德口中需要他來對泰斯卡實施的懲罰是什么。
他插在褲子口袋里的那只手的手指按著自己的大腿,臉上還要保持一貫從容的微笑。
……原來朗姆在這里等著他們。
朗姆大概是已經對無邊無際的猜疑感到心煩了。
這是陽謀,也是明晃晃的離間。
如果泰斯卡和波本有不可告人的關系,那這就是讓他們關系崩塌的導火索。
如果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不存在任何包庇關系,那這只是一次常見的懲罰,最多演化成兩個人之間的私怨——對上面來說,組織成員之間有私愿又如何,只要不影響做事就行。
站在朗姆的角度,怎么看都不虧。
波本不是沒有干過這些工作,但他能調整好自己心態的很大原因,是因為那些受刑者都是陌生人,或者本就滿身罪惡的人,他至少能給自己一個緩沖的余地,給自己的行為找出成百上千種角度進行自欺欺人。
但泰斯卡不一樣。
泰斯卡不是一個閉眼睡一覺就能拋之腦后的陌生人,他已經和自己的命運相交,哪怕他們不是朋友,也是其他深刻的關系,降谷零找不到能像往常那樣自欺欺人的角度來說服自己。
在組織里,泰斯卡和他是守護同一個秘密的共犯,他們截然不同,卻又有些相似。
在這個前提下,泰斯卡就像是另一個“自己”。
泰斯卡冷淡的聲音打破了僵局,“——懲罰的內容是什么?”
貝爾摩德將目光投向盥洗室,簡略道:“……水。”
水。
就是讓受刑者雙手束縛住,然后將其按入水中,反復進行這么一項壓迫性動作的刑罰,和其他的受罰方式相比,確實是較為輕的一項了。
倒是很符合朗姆說的“只是為了不讓其他成員心生不滿,而必須走的程序”這個說辭。
只是,對降谷零來說……
他從貝爾摩德手中拿過手銬,然后走到降谷零面前,遞給了他。
“給。”他目光灼灼盯著降谷零。
他不想讓降谷零為難。
所以,就讓他來替將對方做選擇吧。
降谷零將手銬拿了起來,輿水憐對著他微微抬起了雙手,做出一個就范的姿勢。
“——開始吧,波本。”
=
安全屋是有些年頭的老房子了,盥洗室的墻壁下方還有發霉的黑色痕跡,它們落在降谷零的眼里格外刺目。
他帶著一雙白色的手套,手套將他的皮膚和泰斯卡后腦的頭發隔開一層,他卻隔著手套,仿佛能感受到泰斯卡的每根頭發絲,這種觸感甚至讓他感到無比的抗拒和惡心。
而被他按住頭、攥住頭發的泰斯卡正被鎖住雙手,動彈不得。
他整個人趴在盥洗室的水池里,臉被埋在了水池的那一池水中。
額角的金發在水面散開成曲折的弧度,完美的掩蓋了他在水下的表情。
直到貝爾摩德出言道:“——時間到了。”
波本這才松開手,然后扯著泰斯卡衣服的后領將他從水中拉出來。
泰斯卡仰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就像一只瀕死的天鵝,然而短暫的喘息只是為了讓他能正常進行下一次行刑。
“繼續。”貝爾摩德看著手機上的計時器,“……還沒結束呢。”
泰斯卡粗重的呼吸聲很快就又被掩蓋在水中。
制服。
按入水中。
重新出水,再繼續。
降谷零甚至快要感覺到麻木。
——看啊,你正在對一個有恩于你的人進行毫無道德的施暴行為。
對方容許你這么做,允許你施加他痛苦,只為你們共同掩蓋的完美秘密,他毫無怨言、甚至體貼的、主動的、自愿的承擔這一角色。
……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嗎?
“——結束了。”
貝爾摩德的這聲宛如天籟,終于將這場漫長的折磨宣告了終止。
泰斯卡從水中抬起頭來,他臉上都是冰涼的水珠,頭發也被打濕得亂七八糟,貼在雙頰、貼在脖頸處。
貝爾摩德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里,她將手銬的鑰匙甩給了波本。
“我的任務結束了。”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安全屋。
在安全屋的房門“砰——”地關上的那一剎那,泰斯卡雙腿一軟就要坐在地上,降谷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然后兩人慢慢坐在地上。
降谷零從旁邊取下一條毛巾搭在泰斯卡頭上,他給他解開手銬,將那銀光閃閃的幫兇扔到一旁。
他扶著泰斯卡走出盥洗室,讓他坐在沙發上。
泰斯卡今天穿著件圓領的、寬松的白色長袖t恤,水珠已經全都流了下來,脖子那一圈的衣服被打濕染成透色,緊緊的親吻著他的皮膚。脖頸的曲線婉轉蜿蜒,在他此刻略顯急促的呼吸下,這條曲線拉著胸腔一起起伏。
那雙藍色的眼睛此刻已經封閉了任何的情緒,變成了與世隔絕的山中湖泊。
降谷零在沙發前半蹲下身,開始替泰斯卡擦拭臉上的水,讓他張干凈的臉重新露出來。
他的動作向下,也許是方才那一系列行為帶來的強烈罪惡感,讓他手指的溫度都變得熾熱了起來。
可隔著毛巾,他卻只能感受到泰斯卡頸間冰冷的溫度。
他擦拭著泰斯卡從雙頰一路到鎖骨的水,毛巾在白皙的肌膚上游走。
泰斯卡就像耗空了電池,在短暫的掉線后,終于重返人間。
他眨了眨眼,還帶著一點沒徹底清醒的恍惚,看著半蹲在身前關切地看著他的降谷零,直言問道: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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