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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我說你啊。”

        降谷零自然沒有漏過少年最后那段低喃,  哪怕他是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別把自己的性命當成玩笑用的內容,  既然前面都說了那種相信迷信的話,  這里也就繼續相信啊?”

        “?”

        降谷零覺得對待輿水憐,要拿出用魔法打敗魔法的架勢來。

        “恐怖片里,立下這種fg的人可是真的會死的。”降谷零說,“所以別說這種話。”

        輿水憐立馬做了個給嘴上拉拉鏈的動作。

        弱小、乖巧、又無辜。

        降谷零:“……”

        他怎么讀出了一種“下次還敢”的感覺來?

        降谷零無可奈何道:“一定要說的話……就你說些比較吉利的、祝福的話吧。”

        輿水憐唔了一聲,  “啊……比如武運昌隆什么的嗎?電視劇里好像經常會這么說。”

        他在醫院那段時間可是看了不少電視劇。

        降谷零:“雖然有點傳統,  但也不是不行……”

        結果他余光看過去,  輿水憐竟然在看手機,  接著,就聽他對著手機上的字屏幕念道:

        “將祝福獻給我的友人、生命中重要的人。”

        ……這是在手機上現找祝詞嗎?降谷零哭笑不得。

        少年倚在車窗旁,  腦袋枕在車窗下方位置,歪斜著身子隨意地坐著,  像那些放學回家后在自家沙發上徹底放松的學生,又像一只軟臥著的貓。

        輿水憐對著屏幕,字字清晰念道:“愿你的人生諸事順利,  無病無災。”

        降谷零聽到這句話,  忽然想到新年去神社參拜的時候。

        搖完繩子,然后在錢箱里投入香火錢,  擊掌祈愿。

        ——在冬日的太陽里迎來新一年的朝陽。

        去年、還是前年?

        忘記了,  也許是更早的什么時候,  和hiro一起去新年參拜,當時他們說了什么?

        幼馴染戴著一條毛乎乎的圍巾,  溫和地笑著說:“zero,  新的一年也要健健康康啊。”

        這種像在和小孩說話一樣的口氣怎么回事——降谷零當時在心里吐槽過。

        不過,  他還是說:“……你也一樣,  要平平安安啊。”

        ……那之后過了多久了?

        記憶模糊得就像一團泡泡,明明重要的情報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些同樣不想遺忘的日常卻被收到了角落里,想要回味時甚至道不出大致的日期。

        降谷零滯了一秒,嘆了口氣。

        “應該是‘祝我們’才對吧?”他說,“不要把你自己排除在外。”

        “可是哪有人會這么祝福自己的?”輿水憐說。

        聽起來很害臊啊。

        “那——”降谷零說,“我也對你送上祝福好了,這樣我們就都被祝福過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吉利的事,也能被驅散。”

        輿水憐把冰冷的手機貼在胸口,目不轉睛地看著降谷零。

        降谷零語氣誠摯,道:“——祝你長命百歲,心想事成。”

        降谷零通過車窗看到輿水憐的表情,心想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忘記這時候的記憶。

        那至少,要記住這一刻吧。

        =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等他們回到了大路后,就索性棄車了。

        搶來的車再好,也未必安全,車上十有八九是有gps的,二人準備換計程車。

        路過的噴泉廣場上散著一地白鴿,它們紅寶石般的眼珠在太陽下熠熠生輝,遍地的磚石猶如有生命的皮膚,在日光下發出躍動的、刺目的輝光。

        輿水憐站在太陽下,感受到了一陣疲憊。

        不能表現出來,他想。

        零應該也很累了,他偷看對方,發現對方依然直挺著身子保持最好的姿態。

        察覺到他的視線,降谷零冷不丁問道:“你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嗎?”

        輿水憐把賬本牢牢抱在懷里,聽到這話后,拍了拍賬本,“把波爾多解決掉。”

        降谷零:“……”很好,也不能算錯。

        “這件事解決完之后呢?”他問,“還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嗎?”

        這個問題挺難的,輿水憐想。

        網上說大部分青少年被問到未來想做什么的時候,都會有些迷茫,一開始就抱著堅定信念的人反倒是極少數。

        輿水憐雖然不算是青少年了,他對自己的未來也依舊是一片迷茫。

        他想到自己上網的時候在tik  tok上看到的視頻,他認真道:“想去吃流心蛋包飯算嗎?”

        美味的食物即使隔著電子屏幕也能帶來超乎想象的誘惑力,金黃的顏色流露出肉眼可見的柔軟質感,不知道用舌頭品嘗一口會不會被融化掉。

        降谷零:“我覺得算吧……?”

        說這種話的輿水憐和普通的高中生、大學生沒什么兩樣——會在互聯網上看到有趣的內容,然后躍躍欲試。

        只不過這話由犯罪組織的人員來說,聽起來有種砂糖里夾著刀片的違和感。

        更何況……這也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他覺得未來至少是更長遠一些的,或者能放眼到幾年之后的東西呢。

        就像在學校里老師會布置下來的作業,問大家未來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輿水憐呢?他有想過嗎?

        “你回答得好勉強啊。”輿水憐不懂降谷零的心思,他遺憾地說:“你不喜歡蛋包飯嗎?你挑食嗎?”

        降谷零:“……”

        偏偏降谷零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么,計程車就來了。

        作為意大利語的主要使用者,擔當起溝通責任的自然是輿水憐,他已經爬上了車,開始朝著降谷零揮手示意他進來。

        “——請去地圖上的這個地方。”

        “好的。”

        計程車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唯有路過減速帶時會有些許正常地顛簸。

        輿水憐卻感到一股離奇的忐忑,這種忐忑始終無法畫下句號,他緊張地模樣逃不過降谷零的眼睛,后者將視線移到他身上。

        “怎么……”

        “了”字還沒說出來,剛剛駛入拐角的車輛就倏地受到了撞擊。

        劇烈的沖撞讓坐在后座的二人身子慣性前傾,天旋地轉的感覺就像他們是娃娃機里正被人抓上去又墜落的娃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沒等輿水憐的視線找到焦點,他就感覺到有重物從正面車窗砸了過來。

        玻璃渣子和不知道是誰的血跡在冷冷的空氣中翻飛起舞。

        下一秒他就聽見兩側車門被人打開的聲音,伴隨著——“出來!”“里面的人不許動!”的定番臺詞。

        計程車司機喊著:“你、你們是什么人——不,不要為難我,我就是個開車的——”

        他話音未落就被人從車里甩了出去,他只能看到這群人的鞋底,他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看到他們的長相,就這么屁滾尿流地跑了。

        左右的車門分別被打開,四面八方都是黑黝黝的槍口,這甕中捉鱉方式讓車里的兩人難逃捕捉。

        他們就這樣被人一左一右從車里拖了出來。

        輿水憐看見為首的人臉上刀疤縱橫。

        若不是傷口是陳年舊跡,他看起來就和剛從斗獸場的猛獸手下扒拉出來的幸存者沒兩樣了。

        下一秒,他就感覺眼睛被黑布蒙上。

        “——帶走。”

        =

        再睜開眼睛,他們已經挪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環境。

        房頂中高,房間光線昏暗,入眼的只有黑色、深紅和少許金色,空曠的房間內只有中央擺著高檔的皮沙發。

        也許是黑手黨們都喜歡這樣的裝潢風格,輿水憐想。

        坐在房間中間位置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發際線很高,頭發是麥子的顏色還攙著少許白色。

        在感受到金發的少年如小獸般的視線后,他一言不發,抬了抬下巴。

        合格的下屬不會讓老板多費口舌。

        “這位是弗朗茨先生,我們的首領。也許你們更熟悉他的另一個身份——波爾多的合作者。”

        說著,他將那本賬本取出來放在手中抖了抖,就像是在示威。

        降谷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那位刀疤下屬還用蹩腳的日語翻譯了起來。

        弗朗茨——降谷零回憶著,這不就是那天夜里他們趕跑的追著莉塔的那小子口中提到的人嗎?

        “……弗朗茨先生。”輿水憐說,“賬本已經在你手里了,你不直接動手嗎?”

        他們被銬著雙手,四周都有人牢牢盯著,想就這么突出重圍逃出生天,簡直是癡人說夢。

        弗朗茨笑容可掬,就像炸雞店門口會看著孫子的笑容而跟著喜笑顏開的老爺爺。

        他嗓子沙啞,開口說道:“我和波爾多確實是合作者,但他無權命令我做什么。”

        “小朋友,波爾多希望我能直接殺了你們,用傳統的方法拿去喂魚。”

        他說,“但我不喜歡這種粗魯的做派,你看——我其實和你們無冤無仇。”

        要是無冤無仇,也不會把他們綁來這里了。

        輿水憐從沒擔任過如此重要的談判角色,他模仿著平時波本的樣子,生澀地詢問道:“即使波爾多被組織清剿,也并不會對您的生意造成太大影響不是嗎?”

        他說:“您肯定早就有了研發出那些新型毒品的方法。”

        “沒了波爾多,您賺得更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說出這些話的。

        降谷零在一旁,心中焦急如燒熱的鍋。

        他頭一次在自己的強項場合完全無法發揮,甚至得讓不精于此道的輿水憐被迫成長。

        “所以我也不打算完全聽他的。”弗朗茨笑著說,他揮了揮手,“把東西拿來。”

        他的下屬從口袋里取出一把左輪手/槍,將彈槽展示給他們看——空空如也。

        然后取出子彈往里面填入。

        一顆。

        兩顆。

        降谷零隱約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黑衣下屬轉動填彈槽,金屬的聲響在安靜地房間里醒目到讓人覺得刺耳。

        “俄羅斯□□賭,一種傳統的游戲。”弗朗茨說,“我不是上帝,所以你們的命運就讓上帝來決定吧。”

        他的下屬為二人解釋起游戲規則:

        “只有一次機會,誰搶到槍,誰就能參加這場生死賭局。”

        “拿到槍的人,如果對自己開槍后沒有腦袋開花,就可以得到從這里離開的權利。”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將這個權利讓給你的同伴……”

        他將游戲規則翻譯了出來,然后將槍放在二人中央。

        降谷零反問:“如果開槍的人死了,剩下的那位怎么辦?”

        弗朗茨輕松道:“自然是讓他離開,我只需要一具尸體就夠向波爾多維持我們的友誼了。”

        “那么接下來,我數三秒然后說開始,看誰先搶到槍。”

        這可不是幼兒園搶凳子吃蘋果。

        是唯一一次活下來的機會。

        “三。”

        “二。”

        “一——”

        “開始!”

        在二人都蓄勢待發情況下,輿水憐先發制人,直接一腳絆倒降谷零往前一個躍身撿起了槍。

        面對他的忽然動作,其余人的反應則是上前來同樣用槍指著他,以免他對弗朗茨不軌。

        “勇敢的孩子。”弗朗茨拍了拍手鼓掌說,“如果游戲勝利,你就可以離開了。”

        降谷零看著輿水憐舉起槍,放在自己太陽穴上。

        由于被手銬鎖著雙手,他兩只手被迫一并舉起——看起來就像在進行圣潔的禱告。

        “等等!停下來!”

        降谷零剛一發聲,就被另外幾位下屬眼疾手快地捉住肩膀按在地上。

        他被駭人的力道死死按在地面,視線必須竭力往上才能看見輿水憐的臉。

        輿水憐那雙藍眼睛最后一次停留在他臉上,然后迅速的挪開了視線。

        冷淡得像剛從冰柜里放出來似得。

        他說:“——弗朗茨先生,如果我勝利了,請您放走我的同伴。”

        “哦?”弗朗茨好奇道:“你要讓給你的同伴?”

        “是的。”然后他對著旁邊那位懂日語的下屬說,“這句話就不用翻譯了,謝謝。”

        輿水憐想了下,搞不好他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但他不想說戳人心肺的遺言,萬一降谷零記很久就糟糕了,他這人腦子那么聰明,記性應該很好。

        他想了想,還是轉過身對降谷零說:“……有點遺憾。”

        其實他還想問問降谷零要不要一起去吃流心蛋包飯的,這可是他第一次想邀請朋友吃飯。

        因為,看起來真的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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