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騎馬射箭不甚感興趣，可當李秋菱看到莫離拿著弓箭如此意氣風發的時候，她也有些心動，想要陪著莫離一起縱馬，一起彎弓。

        “公主殿下不必擔心。”莫離來到她身后，“我教殿下。”

        李秋菱幾乎是被莫離圈在懷里的，兩人的身形一般高，莫離要貼很近才能扶住她的手臂。感覺到身后的溫度，李秋菱身體僵直，一動不敢動，就連手臂都僵住了。

        “公主殿下不用緊張，射箭很簡單的。”

        莫離擺正她雙手的位置，握著她的手對準靶子一同用力拉開弓。就像小時候師父在她們面前演示的一樣。記得她頭一次拉動弓箭，也是師父師姐們手把手教導。

        箭矢離弦，嗖的一下正中靶心。

        莫離笑稱，“是不是很簡單？”

        “啊？”李秋菱顯得有點魂不守舍，她方才一句都沒聽清，一個動作也沒記住，只記得莫離懷里的溫度，和身上熟悉的香味，以及莫離握緊她雙手的觸感。

        現在莫離撤開了，她心中頓感空落落的，“我，我還是不會。”

        莫離一想也是，像公主這般不擅長武藝，學起彎弓射箭著實有些困難。

        “沒關系，我再教殿下。”

        她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繼續手把手教著李秋菱，但最后箭法教沒教會不知道，倒是把人哄得挺開心。

        李秋菱開心，莫離自然也開心，學箭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看見李秋菱無憂無慮的笑，就像剛才那樣。

        兩人回到帳中用完晚飯，便只點了一盞燭燈，兩張軟塌合在一起，二人并肩躺著說小話。因為白日里睡了一會兒的關系，李秋菱尚無睡意，莫離精神頭也頗足，兩人一聊就把時間扯遠到小時候了。

        莫離同她講講自己拜師學藝，在山中習武讀書的事。而李秋菱也和提起小時候的宮中生活。

        當今圣膝下長大成人的只有二子一女，其中一位是當今太子，也就是菱安公主的胞弟，而大皇子，現在的樂親王，是貴妃說出。菱安公主和太子的生母位份不高，只是一位美人，短暫的被圣上垂青了幾年就被忘到腦后去了。

        后來因為一些事情得罪了貴妃，貴妃尋由頭向圣上告狀，圣上隨便打發了她們母子三人去偏殿，那里離著冷宮很近，基本上就等同于冷宮。菱安公主和太子在那里長大，一直到公主十三歲時，生母病死，皇后因膝下無子，便將公主和二皇子過繼到自己膝下。二皇子因為變成名義上的嫡出，順理成章被封為太子，而公主也被賜了封號。

        “母妃總喜歡自己繡點小玩意打發時間，在瑩華宮時，伺候的宮人們常常偷懶，有時候還會給母妃臉色看。畢竟失寵的宮妃還不如宮女。”李秋菱望著頂子瞧，好似在回想很久之前的事，“茶冷了，我們便自己搭石爐重新燒，飯菜冷了也架在石爐上重新熱。后來因為燒水的時候不小心走水了，石爐被拆除，飯菜和水只有吃涼的，沒有地方熱。”

        莫離偏頭看過去，看不清李秋菱的表情，心里有點后悔提起童年的事，她進長安晚，這些事情她都不曉得，誰能想到如今風光無限的菱安公主孩童時期居然會過得如此凄楚。

        原來公主和太子都不是皇后親生，她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菱姐姐，別想這些了，不如我們聊點別的。”即使看不清李秋菱的神情，但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很低落，她本來是要講趣事，沒想到將人家的傷心事勾起來了，事情由她而起，總要由她滅了。

        李秋菱聞言轉回來看她，“好，聊別的，那么，聊什么呢？”

        莫離眨眨眼，這山里東西多，總有一兩件新奇玩意兒可以哄人開心，想來是身居皇城的人不常見到的。

        想到這，她索性坐起來，“菱姐姐，我們出去走走吧。”

        她們避開帳前的巡邏，來到后山，潺潺溪水旁有一片草叢，莫離讓李秋菱閉上眼睛，她趁著這個間隙一通忙碌。

        夜晚，青山碧水，一定有她要的東西。

        李秋菱聽見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那是撥開草叢的聲音，“阿離，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了！”

        李秋菱又等了好半天，莫離一直不叫她睜眼，她也就真的沒有睜眼。

        “好了。”

        莫離從后邊推著她往前走，等到了地方才叫她睜開眼睛。不枉她耗費了一番功夫，相信公主一定會喜歡。

        李秋菱慢慢睜開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光點晃了眼，待視線清晰，她睜大眼睛瞧著，一時忘記了反應。

        漫天的螢火蟲映照整片草叢，美到讓人忘記套用辭藻去形容。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多螢火蟲同時出現，這樣的景象著實令她震撼。

        莫離偷偷瞄向李秋菱，見她重新展顏，也跟著笑了，“菱姐姐可喜歡？”

        李秋菱抬手觸及到一只螢火蟲，看見螢光在手心閃耀，止不住的點頭，“喜歡。”

        “菱姐姐，你來。”莫離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奔向草叢中，一部分螢光飛到她們身側，將兩人包圍。

        原本現在這個季節只是近夏，螢火蟲出沒并不多，可她從小生長在山中，自有一套方法引它們出來。為了哄得李秋菱開心，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

        兩人在后山耽擱時間久了，回帳中歇下已經是后半夜，轉天圍獵又要早起，兩人不免都有點起床困難。

        等她們趕到時，眾人都已經騎著高頭大馬整裝待發，一派侍衛手持號角隨時準備聽從命令。皇帝坐于臺上，身旁有皇后相伴，侍女們在身后扇扇子斟茶倒水。皇后一眼瞧見匆匆趕來的李秋菱，沖她招招手。

        “菱兒，不如陪母后品茶，等他們這些圍獵的回來。”皇后知道李秋菱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所以故意找機會讓李秋菱不必參加。

        可今時不同往日，李秋菱朝著臺上盈盈下拜，“回稟母后，兒臣想要一同圍獵。”

        皇后有些意外，繼而和皇帝調侃道：“頭一次見菱兒圍獵如此積極。”

        皇帝也跟著笑道：“菱兒長大了，喜好也變了。也好，讓這些小輩們一展身手。快去吧。”

        “謝父皇，謝母后。”李秋菱謝恩后，在侍女的攙扶下，騎上一匹白馬，那馬兒的脾性一看就溫順，由她騎著倒也合適。她倒不是不會騎馬，只是對馬術稍微差了點。

        號角聲起，馬蹄飛揚，掀起漫天塵沙。進入林子后，眾人開始分散，李秋菱拽著韁繩策馬靠近莫離，莫離同樣放慢速度好叫李秋菱跟上來。

        這時候一匹紅鬃馬從旁邊疾馳而過，搶到一只躲在草叢里的野兔，紅鬃馬的主人提著兔子拉韁繩調轉馬頭。

        “不好意思，本郡主搶先一步，莫小姐可要努力了。”說罷，李柒蓉一馬鞭抽過，不一會兒的功夫跑沒了影子。

        李秋菱騎著馬追上來，“柒蓉又找你麻煩了？”

        莫離不在意的笑笑，“郡主不過是好勝心切。”

        “你”李秋菱看她馬上一只獵物都沒有，猶豫道，“你是在等我嗎？”

        按照莫離騎馬的速度，應該沒有這么慢才對。

        莫離倒也不藏著掖著，大方承認，“是啊。”

        這下，李秋菱倒過意不去了，“不要等我了，你不是想得賞金嗎？我騎的慢，等我會耽誤事的。”

        莫離策馬來到她身邊，“圍獵又不是比騎馬快，當然要追獵物是需要一點速度。菱姐姐，你看天上。”

        李秋菱順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天空中有幾只大雁朝南飛過，下一刻，一只大雁直線墜落，再一轉頭，莫離手中的彎弓還沒有收回去。

        她駕馬過去，俯身拾起打下的雁，轉手放進馬側的布袋里，“這不就有獵物了。”

        知道莫離的箭法好，但也只是在地面上對著不會動的靶子，如今見她連大雁都打得，才實實在在體會出其箭法的精湛。不過在原地守株待兔的獵物終究有限，不如那些主動追逐的勝算更大。

        李秋菱想了想才道，“我們就一直在這等著獵物自己上門？”

        “當然不是。”莫離眨眨眼，學起書院里先生的架勢，“不知道公主殿下可愿與我共乘一匹？”

        一看李秋菱馬術就不精通，將她單獨留下她放心不下，要是為了追趕獵物，萬一馬跑快些再意外摔傷了李秋菱更是劃不來，不如就把人拉到自己馬背上，就近看著還能護她。

        李秋菱著實是沒想到還有這個法子，當即就應了，她握住莫離伸過來的手，借著力被轉移到莫離的馬背上。

        莫離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間，“抓好。”隨后一拍那匹白馬，就見白馬揚起馬蹄，嘶叫一聲，轉頭朝她們來時的路跑回去。

        不用顧慮李秋菱的安全，莫離駕馬明顯快了不少。一路上，莫離百發百中，先后將野兔、山雞、羚羊收入手中，一些大的物件馬匹馭不了，便由獵場內跟隨的侍衛們拖回去計數。

        李秋菱從前一直秉持宮中禮儀，笑不露出，就算再高興也只笑三分，更別提像這樣歡聲大笑了。莫離每獵到一只，她比莫離還有興奮。

        “阿離，你看，樹后邊有只鹿。”

        莫離一看果真是有，那鹿不知道是過于機敏還是怎的，在李秋菱說完之后立馬調頭就跑。莫離哪肯讓她跑了，調轉馬頭在后邊緊追。那只鹿躍過枯枝和倒下的老樹，幾乎快要追不上了。李秋菱緊緊環住莫離的腰，即便馬跑得再快，她也沒有感到不安。

        莫離眼見獵物的速度超出預期，索性賭一把，直接張開弓箭對準其后身，一箭破空，

        “中了！”李秋菱歡呼道。

        莫離數數獵物的件數，也差不多了，直接收起弓箭走人。

        天黑之前，所有人都要返回御前，由內侍點明每個人獵到的數量。李秋菱回來之后便一直坐在皇后身邊，眼見那些內侍們點數。

        點數完畢，內侍總管上前稟報道：“回陛下，首日圍獵數量排在前三的是，第三位，樂親王，第二位，柒蓉郡主，第一位，將軍府莫離小姐。”

        李秋菱一聽，欣喜不已，對上莫離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皇帝招招手，“你就是莫離？”

        莫離幾步上前，行叩拜大禮，“莫離參見陛下。”

        “起來吧，果然英雄出少年，莫愛卿，你這侄女不愧為將門之后，巾幗不讓須眉，以后說不準咱朝中又出一位女將軍。”

        莫群之聞言趕緊行禮，“陛下謬贊。”

        這是莫離頭一次近距離面圣顏，倒不覺得皇帝有多威嚴駭人。

        因著圍獵首日的成績，當晚莫離的席上多了一盤烤鹿肉，說是圣上欽點送來的。然而李秋菱還在皇后那，估計也不能回來同她一起用飯了。

        正當莫離自己吃飯沒滋沒味二時，有人鬼鬼祟祟進了帳子，刻意放輕腳步，哪里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你進我這還偷偷摸摸的。”莫離無奈道。

        小翠嬉笑兩聲，跪坐在莫離身側，“小姐，奴婢這不是混在宮女當中才得以跟著來嘛，總不叫別人發現才好。”

        莫離瞧她一眼，“還不是你說想要來見識獵場，才替你想出的法子。”

        小翠乖巧的應道，“是，我家小姐最好了。”她頓了頓，往身后看看，見確實沒有旁人才小聲道，“女婢在兩個嬤嬤那聽說一些傳言。”

        莫離不在意的問，“什么傳言？”

        “女婢聽說了一些關于菱安公主小時候的事。”小翠有些猶豫，她知道自家小姐與公主交好，本不應該傳這樣的話，可她又怕莫離初來乍到吃虧，遲疑之后還是說了，“據傳言，秦美人去世那年，公主殿下十三歲，二皇子十歲。兩人自幼童時起隨秦美人在冷宮待了數年，不曾見過圣上，原本宮里早就忘記圣上還有這么一雙兒女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皇后娘娘在御花園里賞花，二皇子追著風箏撞到皇后娘娘，皇后問話后才想起來秦美人有一兒一女。皇后無所出，正好講公主和二皇子接出來過繼到自己名下。”

        莫這些正與李秋菱所說的對上，可莫離總覺得小翠話里有話，“你到底要說什么？”

        小翠：“奴婢聽嬤嬤說，那是菱安公主算好的，知道皇后那日要到御花園，故意讓二皇子同皇后遇上，為的就是攀上皇后娘娘這顆大樹好飛黃騰達，果然，二皇子十五歲時就被冊封為太子了。奴婢是想說菱安公主可能不像面上看起來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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