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我沒有細致處理我媽媽的問題,因為學校里出了另一件事情。
lisa老師班級的一個小女生claire,讀小學二年級,學英語時間還不到一期,只能算是這個學校里的新學生之一。下課后,跟另一個小朋友吵吵鬧鬧,居然被推到了,然后就是腦袋朝下,磕在地上了。比磕出一個包更嚴重的是,剛好地上有一支鉛筆,筆芯斷在前額上了。
筆芯斷在里面,是斜插進去的,倒是沒出一點血,但是三四毫米的筆芯黑黑地插在前額上,肯定是要去醫(yī)院□□的了。
雙方孩子的父母都不在場——四點來鐘,那些個父母都還在寫字樓里上班呢。推人的小朋友的奶奶一看出事了,拎著自己的孩子溜之大吉——不上課了,回家了。等我知道的時候,是其他同學來告狀,我當然火急火燎地沖進了lisa的教室。lisa還年輕,有點慌亂,努力想維持好課堂秩序,讓大家安定下來,可惜于事無補。
看到我進來,lisa都像見了娘親一樣,向我奔過來,解釋自己在課間批改作業(yè),沒注意到,不是不管理。我當然知道,一個老師管理十來個小朋友,哪能各個都看得住。我自己就是在一線教書的,什么場面沒碰到過。
現(xiàn)在不是處理老師情緒的時候,是安穩(wěn)客戶的關(guān)鍵時刻。
我馬上跟claire的外婆說:“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實在對不住您。孩子,立即到醫(yī)院去,把鉛筆頭取出來才行。我親自開車,親自帶她去看醫(yī)生,您別慌。”
claire的外婆已經(jīng)都快要哭了,她幫女兒帶孩子,原本想著分擔女兒的負擔,卻不曾想讓孩子受了傷,覺得自己沒法跟女兒、女婿交代。
我安慰她說:“不要擔心,我會給孩子看最好的醫(yī)生,現(xiàn)在就出發(fā)去醫(yī)院。”
四點之后的馬路,剛開始還順暢,但是越來越堵——晚高峰的前奏被我們趕上了。我的minicooper雖然比較小巧,但是在洪流一般的馬路上也是寸步難行的。外婆一直在噓寒問暖著孩子,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女兒,說明情況。
語氣中又是自責,又是將對方孩子一通咒罵。真的是咒罵,語氣是比較怨毒的。我努力開車,不想說話,我覺得對方的孩子是小孩子,雙方是一起玩鬧的,很難鑒定誰對誰錯。即使對方小孩有那么點壞,但是咒罵是沒必要的,至于對方的奶奶遇事逃跑當然是值得鄙視的,該找她賠償?shù)模竺嬉膊皇遣豢梢宰坟煟侵淞R人家就有點low了。當然,很多老人也不高級,這個是事實。對自己人護短,對他人敵意是很重的。
等我們到明城醫(yī)院的時候,只能掛急診了。急診的醫(yī)生看著這個孩子的狀態(tài)根本就覺得是小題大做:畢竟就在我們跟醫(yī)生溝通的過程中,來了一例車禍之后,半邊身子血血淋淋的男人,又來了一個打架打破頭的。但是急診科還是幫claire安排下來一個年輕的急診醫(yī)生了。只是急診室居然是沒有特別小的手術(shù)刀,更不用說是可以把這個鉛筆芯頭挑出來的工具。年輕的急診室男醫(yī)生用打針用的針頭的斜角打算把它挑出來,本來沒出血的,這么一弄,小孩子哭得哇哇響,因為挑開皮肉的過程當中見血了嘛。
claire的外婆更是心肝肺都心疼得碎死了,我也看不得孩子哭,但是她外婆那么夸張,搞得醫(yī)生都沒法下手,我也是無語的。醫(yī)生跟我講:“小朋友的媽媽,你把孩子摁住呢!”我其實想跟他說這個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學校的學生。但是算了,跟一個醫(yī)生解釋清楚人際關(guān)系也無什么用處,他要的不過是孩子的配合。我于是溫柔安慰孩子,但是卻一起把孩子頭把住。
但是,工具不行,急診室的醫(yī)生手法也不行,孩子的頭上的皮破了,但是還是不夠深入,沒法把鉛筆芯的頭,取出來。
急診科醫(yī)生頭上都冒汗了。
他不得不跟我說:“我們工具不行,你要找眼科醫(yī)生,他們的手術(shù)設(shè)備可以做這件事情。”
眼科醫(yī)生,陳誠不就是嗎?問題是,他今天上不上班了。不管了,找他。
用人的時候朝前,問題是我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用不上。
于是我對自己對人對事都不夠主動,遇事找不到人幫襯這個事情,不得不檢討自己的斷舍離。
但是可以找安妮,她可以幫我聯(lián)系陳誠,fiona應該也可以,她應該有陳伊娜的父親的電話。兩個人的微信我都發(fā)了,先回過來的是fiona,大概是因為校長發(fā)信息給她,她比較重視。
我打電話過去,陳誠“喂”了一聲之后就問:“哪位?”
我自報家門并且講明白來意。
他當時已經(jīng)收拾東西快要下班,但是仍然答應我們?nèi)ザ枠堑难劭迫フ宜?
我?guī)е⒆尤サ臅r候,他已經(jīng)在等我了。
我看著他,略略有些尷尬,但是不是求人嗎?姿態(tài)還是要有的。
我打算去掛個他的號,他說不用了,直接帶進去吧,孩子的傷口要緊。
他仔細看了傷口,然后給孩子打了一針麻藥。接著拆開了一個綠色的手術(shù)包,在一個儀器之下,慢慢地運作,他很專注。于是剛才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沒有了,手術(shù)室里比較安靜。過了一會兒,他讓我出去掛了號,因為待會兒開點消炎藥要用到。
我照做了。
然后回來,站在他不遠處,看著他專注地做事,沒有斜陽的余暉,可是,不知道為何,我覺得他做事的樣子會發(fā)光。
過了蠻久的,對傷口做了縫合,縫合得也很細密。他說好了,claire也站起來,看著像是沒事人一樣了。
等我們出去的時候,claire的媽媽已經(jīng)到了,她媽媽連珠炮一般把我數(shù)落了一番,她強調(diào)了兩點:一,孩子在學校出的事情,就是學校看護不周,一切責任都在學校,學校不僅應該賠償醫(yī)藥費,還有營養(yǎng)費。二,孩子那么小,要是臉上留下疤痕,以后小姑娘就難看了,所以,還要日后去美容祛疤,費用也應該由我們承擔。我站在那里,一句話沒說,真的,一直沉默。我知道她外婆為何會咒罵對方的孩子了,也明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對母女是一樣的,就是我們受到傷害了,那么我們就是受害方,我們是弱者,弱者就應該被保護,所以,全是你們學校的錯誤。好一個巨嬰思想。
我不想爭辯,因為我認同,一個小姑娘的臉面是重要的。所以,我不打算反駁,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但是,陳誠卻替我解圍:“剛才做手術(shù)的時候,為了緩解孩子的緊張,我跟孩子聊了一下。我問過小姑娘,如何受的傷,小姑娘說是跟另一個小朋友玩兒,不小心摔倒了,磕到的。所以,小朋友玩鬧,不小心磕到也是有的,再者,你擔心的留疤問題,你要相信孩子的修復力,也要相信我的手藝,大概率上是不會的。”
媽媽雖然對醫(yī)生還算是尊重,但是語氣上一點兒也不見得示弱:“我們家孩子,是學習舞蹈的,臉是多么重要的了。”
陳醫(yī)生接著說:“別擔心,會好的,現(xiàn)在都快七點了,孩子也餓了,趕緊回家吃飯去吧,有什么問題,下次再來醫(yī)院,但是大概率上,不需要了。消炎藥我已經(jīng)開了,祛疤的藥,醫(yī)院門口的藥店就有,買一支就好了。會好的,別擔心。”
我提出來送孩子回家,claire的媽媽說自己開車來的,不需要了,然后她們就走了。
我對陳醫(yī)生道謝,他淡淡地說不必了。
但是他轉(zhuǎn)頭問我:“杜老師的手術(shù),你打算怎么弄?”
我看看他,說;“遵醫(yī)囑。接下來就是選醫(yī)院和醫(yī)生,還有時間,我媽媽有說什么時候嗎?”
他冷笑一聲,說到:“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你媽,又不是我媽。”
但是他看我一臉無助的樣子,真的無助,因為我被家長罵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反駁,其實都成了內(nèi)傷。
他舔了舔嘴唇,繼續(xù)說:“我是真不知道,但是你媽媽的病倒也是不急的,因為這個就是慢性病,急也急不來。不如你跟你媽媽多溝通,看看,什么時候合適。”
我乖巧地點點頭。
然后客氣地跟他說:“我請你吃飯吧,現(xiàn)在都有點晚了,你應該錯過飯點了。”
他表示不用了,他要回家,輔導陳伊娜的功課去,到家里隨便吃點東西好了。
是的,他是個父親,孩子的作業(yè)大過天。
“那我下次請你吃飯。”我繼續(xù)表達我的謝意。
他點點頭,說:“好的了,可以。等我下次有空,我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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