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碧溪山位于北昆侖附近,再加上又是冬日,山上早就被白雪覆蓋,一眼望去,見不到黑白灰三色之外的其余顏色。
整座山中,除了一條從山頂流下的小溪之外,便只有不曾停歇的風,卷起天空飄落的雪花,為這死寂的世界帶來一絲生動。只是它們沒能帶來其他顏色,于是將本就素凈的風景,被存托的遮掩得更加灰蒙蒙的。
山間的寒風吹拂過堆積了白雪的枝丫,枝丫抖動了兩下,那堆白雪也跟著晃了晃,最終還是掉下了枝丫。它順勢而下,砸在了樹下站立著的人影肩頭。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但容貌十分精致的俊美青年。他似乎在樹下站立了許久,肩頭和發間,都被飄雪染上了一層霜白。被積雪砸中后,也未曾挪動半分,仿佛他是一個冰冷的雕像,而非一個真實的活人一般。
他有一雙這銀白世界唯一異色的鮮紅眼眸,只是此刻這雙美麗的眼眸之中,卻充滿了死寂之色。
他一直看著某個位置,眼神一次也不曾挪動過。
倏然,天地之間的景色一窒,青年鮮紅的眼眸之中,映出了一道絢麗的彩光。
那枯燥的白雪中,竟然在一瞬之間開出了一朵泛著七色光芒的花。
青年身影似羽毛一般輕輕飄了過去,將那朵剛剛綻放的花摘下,放入玉盒之中。
他做完這一切后,臉色忽然一變,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隨后,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他口中傳來。
山中不算安全,這讓他不得不一手捂住嘴唇,盡可能的減低自己的動靜。他掙扎了許久,終于將那種喘不過氣的咳嗽停了下來。只是當他看到手心里黑紅色的血液時,那雙鮮紅的瞳更加黯淡了。
“也不知道我的壽命和這場冬雪,究竟哪個先結束……”
他嘆息一聲,將手心的鮮血擦拭干凈,之后便掐出法決招來了自己的本命飛劍,御劍離開了此地。
天地重歸寂靜,只有風中偶爾會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聲,卻又被風雪研磨其中。
裴蓮鸛回到暫居地時,就聽到了風中有玄松師叔帶著隱隱笑意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藥房傳來。
真難得,這半個多月的時間里,玄松師叔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知是發生了什么好事,師叔才會這般開心。
裴蓮鸛推開了藥房的小門,就看到屋內并不只有玄松師叔的聲音。
在師叔的身邊,還坐著個模樣精致可愛的白衣小姑娘。此時見自己推門而入,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有些好奇的看著自己。
蒼松臨也看到裴蓮鸛回來,便起身和他打了招呼:“蓮鸛,你回來啦。”
一遍的蒼玉音見到師父起了身,也跟著站了起來。
“師叔。”裴蓮鸛走到蒼松臨身邊,從懷中掏出了玉盒,將其遞給了蒼松臨:“我等了一日,也只有一株仙霓草開了花。”
他眉頭微鎖,有些擔憂道:“只有一株的話,大師兄那邊的藥怕是撐不了太久了?”
“沒事,有了仙霓草入藥,微生那邊至少可以再撐十天半月的。”蒼松臨心中也很無奈,但作為大家現在的長輩,他不能將這些不好的情緒表現出來。
蒼玉音乖乖的站在一旁,小心的打量著這位容貌俊美的師兄。
師父叫他連光?還是連貫?蒼玉音試圖從自己腦海里挖出點記憶出來,但這位師兄明明長得這么好看,而且名字還很特殊,自己卻沒有和他相關的任何信息,可真是奇怪呀。
蒼松臨瞧見了小徒弟好奇打量裴蓮鸛的視線,這才想起自家小徒弟清醒的事情還沒和兩人說過來著。他連忙給兩人介紹彼此道:
“蓮鸛,這位是我的小徒兒蒼玉音。阿音,這是你劍鴻峰玄凌師叔的親傳弟子,按照宗門輩分,你需喊他一聲三師兄。”
三師兄?蒼玉音一聽到這三個字,腦海里迅速地閃過了幾段育鴻峰師姐們的吐槽。
‘三師兄長得是真好看,人也是真的嬌弱。明明是劍鴻峰的傳人,但也太……總之,他那個性格完全不像劍修呀。’
‘唉,三師兄今天又沒有參加試劍大會,明明人家超期待看他出劍的。整個天鴻宗親傳弟子里,都說天賦最好的就是三師兄,但是他為什么老生病呢?’
‘阿音,我和你悄悄地說,你別告訴別人。我今兒去練鴻峰的丹房幫忙,結果看到三師兄了。三師兄長得太好看啦,好多師姐師妹都在悄悄地看呢。唉,可惜三師兄是個藥罐子……’
‘阿音阿音,我今天竟然看到三師兄看到落花流淚了!我的天啊,劍鴻峰的劍修不是個頂個的不解風情嗎?為什么三師兄看個花都要流眼淚,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經過記憶的沖刷,蒼玉音忍不住又多打量了面前的三師兄幾眼。
三師兄長得真好看啊,這顏值要是放到那個異世界的話,那絕對靠臉就可以在娛樂圈殺個來回什么的……但是,也能看得出來三師兄的身體是真的不怎么好。
他的唇色非常淺,整個人也有點白的發光……
雖然腦中閃過了許多龐雜的念頭,但蒼玉音馬上就乖巧的對著裴蓮鸛行了禮,同時說道:“三師兄。”
裴蓮鸛抿著嘴,有些猶豫的看著眼前完全不像個傻子的蒼玉音。
“玄松師叔,我聽人說玉音師妹她……”不是個傻子嗎?
蒼松臨的表情很欣慰,他伸手揉了揉蒼玉音的腦袋,解釋道:“阿音恢復正常了。”
“恭喜。”裴蓮鸛點了點頭,但眼神看向蒼玉音卻充滿了防備。
宗門出事,邪魔入侵,一個傻了十年的人卻一朝恢復了神志,這怎么聽怎么可疑啊……
裴蓮鸛又看向了蒼松臨,他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主要也是考慮了玄松師叔的心情。
師叔本就為了宗門受了重傷,若是這個不明身份之人可疑讓師叔心念通達一些,也不是不能將其留下。
只要她不懂什么歪心思的話……
蒼玉音老覺得三師兄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兒奇怪。
怎么說呢……就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打量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他菜板上的魚,生死都由他來決定一般。
蒼玉音嘗試著對裴蓮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裴蓮鸛卻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就轉過了臉,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
這個三師兄好不友善啊,果然……除了育鴻峰的師兄師姐們,其余人可能并太喜歡自己這種不能修煉的人吧。蒼玉音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頭,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想要立刻進app里面打副本的沖動。
“蓮鸛,你若沒事的話,就把微生的藥給他送過去吧。”蒼松臨沒察覺出師侄和小徒兒之間微妙的氣氛,他指了指火爐上的藥罐,對裴蓮鸛說道:“今日的藥很關鍵,他一定要喝完。”
裴蓮鸛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對蒼松臨道:“我會想辦法的。”
蒼松臨將明微生的藥備好,裴蓮鸛皺著眉,滿臉凝重的端著藥離開了藥房。
蒼玉音全程保持了沉默,等裴蓮鸛徹底走后,才悄悄地松了口氣。她走到師父身邊,拉了拉臉色又變得沉重的師父,問道:“師父,大師兄不愿意喝藥嗎?”
蒼松臨看到小徒弟不解的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大師兄的傷太嚴重了,而且他現在……”蒼松臨抿了抿嘴,猶豫了一番后,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微生全身經脈具斷,以后莫說繼續修仙,怕是想要動彈都困難。”
蒼松臨看著手中的仙霓草,聲音里的苦澀不曾褪去半分。
“阿音,若是有機會的話,你多開導開導你大師兄吧。他一直不愿意吃藥,怕是……不太想活下去了。”
“怎么會?”蒼玉音有些震驚,她看著蒼松臨,見他神情認真不似在說笑,心里不知怎么滴,也跟著有些難過起來。
作為一個自小就不能修煉的人,她在很早之前就接受過來自這個身份所帶來的痛苦。并不是說這些痛苦全部來源于他人的嘲諷或者輕蔑,更多的時候,是一種無能為力。
蒼玉音知道自己不能修煉時,最大的痛苦,來源于她注定短暫的壽命。
凡人的壽命,即便有靈丹妙藥的延續,也不過短短一百多年。而踏入仙途了修真者,即便只是個筑基期,也能多出兩百的壽數。
蒼玉音不敢想象,有一天師父需要親手將自己舉行葬禮的模樣。
大師兄這樣從可以修煉的天之驕子,跌落成為無法修煉的廢人,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一定比從來就不知修煉為何物的自己要更加多的多。
“蓮鸛說,微生那孩子是被天鴻峰的弟子們用命送出來的……”蒼松臨回想起那一日師門的慘狀,痛苦無比的閉上了眼睛:“微生怕是親眼看著他的師弟妹們為了救他而送了性命。”
蒼玉音腦中回憶起了夢中的那一幕。
自己是被一個接一個的師兄師姐們連手送到了茗玥師姐的背上,然后大家又齊心協力的將她們二人送出了那些邪魔的包圍圈,而他們卻依舊留在了原地,繼續和妖魔們拼殺著。她還記得印在自己瞳孔里的最后一幕,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師兄對著她揮手的背影。
眼淚簌簌的從蒼玉音的眼眶中掉落,頃刻間,重回修真界見到師父的喜悅和獲得金手指app的欣喜,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一刻,蒼玉音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
“師父……”蒼玉音抬起頭,看向因為自己流淚而有些手足無措的蒼松臨:“師父,我想回去找育鴻峰的師兄師姐們。大家都不知道我恢復了,我……我想親口告訴他們……”
蒼松臨給蒼玉音擦眼淚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愣了好久,最終沉默著將抽泣的蒼玉音抱緊了懷里。
過了許久,他充滿了悲傷的聲音才從藥房中傳了出來。
“阿音,遲早有一天,你們都可以回去宗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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