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轟轟烈烈的死和屈辱的死,他選擇前者
姑蘇西苑,薛夫人在正廳坐著,距離將軍府被抄家僅僅一個月有余,薛夫人仿佛老了十歲,掛念薛星林是其一,主要是這個不爭氣的孩子,因為鴻宇又病了。
這次病的著實不輕,整日茶飯不思,臥床不起,白天昏昏沉沉,夜里噩夢不斷,醒了就哭,睡了就囈語,附近的郎中來一了一波又一波,藥吃了一茬又一茬,總不見好轉,最后來的郎中竟然直接說出準備后事的結論來,老夫人聽了差點昏過去。
“這都七天了,公子還不見強,若是昔日,可以請的動依正豐給瞧瞧,現在人家父憑女貴,如日中天,而我們日落江海,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家人薛安嘮叨著。
“今家逢大難,又遭婚變,就算是個健全的人也會承受不住的,何況鴻宇本就脆弱,性格殘缺,真是苦了他了,其病在心里,別說依正豐,神仙也幫不了他”薛夫人道。
薛夫人話里話外之意讓薛安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他不敢再問,心里已經有了早作準備的打算。
一輪彎月透過薄紙把光輝照在了鴻宇的床前,鴻宇的臉在月光下越發慘白,薛夫人坐在床頭掩面哭泣,鴻宇已經開始昏迷,薛安和一個伺候夫人的女下人站在一旁低頭不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們都在等時間,等鴻宇生命盡頭的到來。
一絲氣息始終在鴻宇的腹腔內游走,不忍斷掉,他的脈搏若隱若現,若有若無。就這樣一直到了四更天,鴻宇依舊沒有斷氣。
大家都熬了好幾個整夜,空守著總不是辦法,而且毫無意義,薛夫人建議大家去休息,這幾天可能有的忙了,她本人也回到臥房依靠著枕頭小睡一會。
人的精神總有疲倦的時候,就算意志再堅強也沒用,薛夫人一沾枕頭就沉睡了過去,連續七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七天以前過的也是著急上火的生活,可以說抄家之后,她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這一覺睡的太深了,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茫之中她感覺有人在喚她:“夫人醒醒,夫人快醒醒,出大事了”
鴻宇!下意識的的感覺讓她一下子醒了過來,她慌慌張張的坐了起來:“鴻宇怎么了?”
“哎呀夫人,您可算醒了,公子他,他沒了!”下人驚慌的說。
一聽這話,薛夫人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搖晃了幾下,下人急忙把她扶住,雖然對于鴻宇的生死,她已經不抱希望了,但是當事情真正到來的時候,她還是無法接受,養育了十五年,自己竟然最后一眼都沒看道,想到這,薛夫人放聲大哭,哭的悲天嗆地。
家人也急的淚流滿面,她邊哭邊說:“夫人,你也別太著急,我已經讓薛安去找了”
“找?找誰?”夫人啜泣著問。
“找公子啊,這一大早就不見了,附近都找了,沒找到,我讓薛安去街里找,他病懨懨的能去哪呢?”
薛夫人恍然大悟:“你是說公子沒死,是不見了?”
“對呀,是人沒了,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薛夫人停住哭泣,哭笑不得的說:“哎呀,可嚇死我了,你可真-----唉!那快去找吧,別管我了,我沒事了。”
這個家人以前在將軍府一直是忙后廚,不是前廳的丫鬟,抄家之后,其他家人都辭退了,只因為她年齡大一點,又無去處,才主動留下的,只需要一口飯,不要工錢。
后廚變成了貼身,語言方面的弱點就體現出來了。
鴻宇拖著虛弱的身體在被查抄的將軍府門前徘徊著,他撫摸著漆黑的大鐵門,門環,僅僅一個月,這里已經灰塵累累,銹跡可見。
門前的滴水階梯上布滿了落葉和垃圾,鴻宇想清掃一下這里,可惜沒有工具,他也沒有那個力氣,天剛蒙蒙亮,他就起身出門了,走到這已經天光大亮,他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個兩個時辰。
灰色的磚墻,紅色的瓦頂,巨大的門獅,每一處他都仔細的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曾經喧鬧的院子,裊裊的炊煙,全部蕩然無存。兒時的畫面在他腦海不斷閃過,她想到了玉婷,兒時,他們就在這臺階上嬉戲,捉迷藏,捉促織。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值得留戀的東西,可惜他要離開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他也生無可戀,想來總有一些地方要再去看最后一眼,總有一下東西要做個告別。
國教學院,回憶滿滿,要去看看的。
盛夏的季節是最短暫的,鴻宇能在路上看到零星的黃葉,甜美的春天,苦澀的夏季,他知道,他等不到秋季的來臨了。
國教學院熱鬧如初,林蔭路上成雙結對,習武場上刀劍交合,教室內書聲郎朗。
鴻宇走在林蔭路上,走的很慢,偶爾有經過的人跟他點頭示意,他也禮貌的回應,十年竟然沒有一個知心的朋友,因為他不會交朋友。
一雙一對的男女在此耳鬢廝磨,三三兩兩的學員在此嬉戲打鬧。
一對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現,兩個人食指相扣,相互半身依偎著,慢慢的走在情侶之間,是玉婷和關鍵白,鴻宇心情一陣激動,熱血上頭,他的眼前一陣發黑,他不想看見她們,或者說他不想看見其中一人。
“這是催命嗎?”鴻宇想。
鴻宇繞到了樹后,他想等他們過去自己再出來,自己并不是來找玉婷的,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他不是想看玉婷最后一眼的,因為他不想痛苦的死去,可是他內心總有一種期待,他想看見她而不是他們。
冤家路窄,關鍵白看見了鴻宇,鴻宇急忙低頭,他想從側路過去,但是關鍵白喊住了他:
“喂,是薛公子吧!”
鴻宇低頭急走,關鍵白拉著玉婷的手追了過來,玉婷緊皺眉頭,幾次想脫離關鍵白的拉扯,但是他死死地拽著她,玉婷無奈,也跟著追了上來。
“躲什么啊?怎么,怕我?還是怕玉婷?”
鴻宇站在原地,低著頭沒說話,破舊的衣裳和凌亂的發髻讓他感到難堪,關鍵白的話讓他感到尷尬。
“喂喂喂!大家都來看看,這就是叛賊薛星林的公子,你父親通敵叛國,你還有臉來國教學院嗎?”關鍵白大聲的喊著,玉婷臉色通紅,她使勁拉著關鍵白,她感覺自己比鴻宇更加尷尬。
“小人!”鴻宇低聲說,他想擺脫他們,但是又被關鍵白攔住,行人開始停下腳步,慢慢圍過來。
“哈哈哈,小人?是我們尊貴的圣后下令的,你是說圣后是小人嗎?你真是大逆不道”
“你是小人”鴻宇抬起頭對著關鍵白怒目而視。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圍成了一個圈子,三五人之間開始議論紛紛。
鴻宇想找個空隙離開這,可惜他被圍在中央,根本無法脫身,他只能低著頭不去看周圍的人,他慘白的臉更加慘白,嬌弱的身體開始發抖,他幾乎不能站立了。
“大家都知道吧,薛公子天殘之人,也就是我們說的廢物,竟然在我們強大的國教學院學習了十年,請問薛公子,這十年你學到了什么?還不是仗著你爹是將軍,你就可以在這混日子”
鴻宇沒說話,玉婷使勁拽了一下關鍵白:“行了你,別那么多話了,我們走吧。”
“混日子也就算了,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大家看看,這個是玉婷,秦府小姐,他們般配嗎?薛公子竟然仗著父親的地位,強行和秦府聯姻,現在,薛老頭案發,他薛家已經被抄家了,他竟然還不取消婚約,是在毀玉婷名聲嗎?”
玉婷已經羞的臉色通紅,低著頭不敢看周圍的人,她的玉手狠狠的捏了關鍵白一下,憤怒的牙關緊咬,父親這次選的人,她依舊不滿意。
鴻宇想擠開人群快速離開這里,關鍵白一把拽住了他,然后輕輕一扔,鴻宇虛弱的身體如羽毛一般被扔進場內,他重重的摔在了場地中間,鴻宇用手擎著頭部,他感覺天旋地轉,但是他忍著痛苦,咬緊牙關努力的站了起來,他告訴自己,人可以倒下,可以死去,但不是這個時候,現在就算是死也要站起來再死。
鴻宇站起來,慢慢都走到關鍵白面前,咬著嘴唇努力的說:“小人”
“怎么?想打我?還是想和我比武,你修行十年,令尊又是將軍,多多少少是不是也練過一些?要不要比試一下”
現場議論紛紛,國教雖紈绔子弟多,但也存在一些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的少年,大家各自有自己的背景,誰也不怕誰。有人當場就伸張正義:
“關公子,你太過分了,薛公子從不曾修行,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你和他比武?這公平嗎?”
“就是啊,關公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家境衰落,你趁機奪了人家指腹為婚的妻子,風頭出盡了,何必落井下石來侮辱一個失敗的人呢?”
“不,你們太小瞧薛公子了,雖然我和玉婷的交往得到雙方家人同意,而且就要準備定下婚約,但是在薛公子看來這就是奪妻之恨,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容忍這件事,就算我不提出比武,他薛公子一樣不會善罷甘休,就不如來個了結,大家做個見證”
“可是薛公子未曾修行過,甚至沒有洗髓,你跟他比修行,這公平嗎?”周圍的好事者都在質疑關鍵白。
“公平?這個世界就沒有什么事是公平的,他薛鴻宇耽誤了玉婷十年青春,試問各位這公平嗎?他們相配嗎?就因為他是廢物,是天殘,每個人都要嬌慣他嗎?大家別忘了,他的父親薛星林是犯人”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很多,很多人認為關鍵白說的也很有道理,只不過他要跟薛鴻宇比武,那無異就是想公開殺了他,每個人都在看鴻宇,不知道他能怎么做。
“可以。”半天沒說話的鴻宇忽然答應比武,現場一片嘩然,大家都是修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鴻宇沒有洗髓,有認識鴻宇的更是知道,他從未修行過,劍法絕不超過帝劍一級,都不如一些孩童。
最吃驚的是玉婷,她了解關鍵白,關鍵白帝劍六級,修行境界已經是坐照自觀,而且是上境,正準備通幽。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過懸殊,別說鴻宇,國教學院能比關鍵白強大的也不超過二十人,而且關鍵白已經準備今年年底的青云榜大會。說不定榜上提名。
玉婷看著鴻宇,低聲說道:“你快走吧,他瘋了,你也跟著瘋嗎?你拿過劍嗎?鬧玩嗎?”
“橫豎是個死”鴻宇低聲說。
“你站都站不穩了,看你臉上的汗,比什么啊?在場這些人包括我,你比的過誰?回家吧!”玉婷急的眼圈發紅。
“我想問你,我是不是誤了你的青春。”鴻宇問。
“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她又轉身看著關鍵白:“鬧夠就行了,和他比武?贏了很光彩嗎?試問帝都的成年人,哪一個贏不了他?你非要這樣干嘛呢?”
關鍵白厲聲說道:“為了婚約,為了讓他服氣,為了尊嚴,這是男人之間的斗爭,一定要分成勝負,除非他現在就跪在地上磕頭認輸,我可以放過他。”
“明天,國教學院,你等我,”鴻宇不知道那里來的力量,大聲喊道。
“明天?”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其中一位說:“他不需要準備一下嗎?他好像大病在身啊”
“準備什么啊?他再準備十年也沒用啊,他天殘不能洗髓,不能修行,”
“這不是必敗嗎?爭這口氣干嘛,輸了豈不是更丟人?”
關鍵白大聲說道:“好,明天就明天,這才是男子漢,有薛將軍的風采,明天,就在練武臺,我等你”他仿佛在回答鴻宇,其實是在向全場乃至整個國教學院的所有人宣告。
鴻宇沒再聽大家的議論,他心里清楚,他之所以選擇明天,因為自己也許活不到后天了,喊出那句話以后,他幾乎暈過去。
既然是死,就死在戰場上。
轟轟烈烈的死和屈辱的死,他選擇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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