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太易碎；天上月，不可得；事事皆遲，才是人間。

        此時此刻，九中對過，葉遲正蹲在一棟棄置的大樓里面，透過玻璃已經碎盡的窗子盯著校園內部。

        同時，一個僅有食指指節大小的攝像頭被安放在窗臺上，連著一塊大不過手機的移動電池，和葉遲一起在冷風里盯著九中的校園。

        她在特事局特別行動組干了有兩年了，期間也接過很多和葉家有關的任務，長期的、短期的、針對葉家的、把葉家當槍使的、或者只是單純地和某位姓葉的倒霉鬼有關的——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對葉家的影響恐怕都不如她眼前的這件事兒大。

        一陣風吹過，卷了一點屋頂的雪下來，葉明希匆匆忙忙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九中門口。葉遲轉身靠著墻面坐下，拿出手機連上攝像頭，看著九中里的情況。

        有時候，這些電子設備可以讓普通人看見一些不該看的東西；但大多數時候，這些東西反而成了蒙在異視者眼前的一架過濾器，過濾掉了他們眼前的念影。

        葉明希到底在九中里找到了什么，葉遲在這里是看不到的，但沒有林茶的命令，她也決不會進去看。

        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她不好奇。

        葉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掏出塊巧克力拆開包裝塞進了嘴里，然后把包裝折了幾折，壓在了手邊的一塊混凝土磚下。

        巧克力剛在嘴里化完，苦味還停留在舌苔上，林茶的信息就發了過來：這次結束之后收工，注意不要被目標發現，明早五點704報告。

        葉遲回了個收到，然后給祁銘發了條信息：三中那家奶茶店現在開著嗎？晚上一起去？

        隨后她清掉了所有的消息記錄。

        不多時，祁銘回了信息：好。

        夜幕降下、華燈初上，葉明希再一次離開了九中。葉遲確定她離開九中之后，收拾好帶來的器材，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大樓，甚至沒忘了把自己壓在磚下的包裝紙帶走。

        三中這會兒正好放學，祁銘早就在他們約好見面的奶茶店占了個座，葉遲穿著一身黑走在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中間，卻也沒有那么格格不入。

        葉遲進店，和祁銘打了個招呼，先去點了自己的那份。今晚沒有其他的活兒，她心情不錯，就點了個自己沒喝過的藍莓奶茶嘗個新鮮。

        這時候的奶茶店并不安靜，祁銘和葉遲兩個人一人一杯奶茶，就這么沉默著對坐著。

        也沒什么可說的，說多了扯到工作上，這里人多耳雜，也不合適。

        這樣也挺好的，葉遲想。

        “一杯冰美式，多加糖，謝謝。”正在點單的一個男生引起了葉遲的注意，因為他肩上趴著只半透明的貓。

        是念影，但應當不需要處理。

        祁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

        動物的念影也不少見，而且絕大部分動物的念影都無法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它們通常會跟在生前的主人身邊，一直到念力耗盡徹底消散為止。

        但，這是貓……葉遲在監視葉明希的時候，在自己蹲守的那棟大樓里見過四只貓的念影，它們沒有跟著自己的主人，但也沒有消散的跡象，就好像是附近有什么念力的補給來源，能夠支撐著它們一直存在一樣。

        還要繼續加班嗎？葉遲猛吸了一口奶茶，吸管發出了飲品告罄的聲音。

        雖然不情愿，但那個念頭在腦子里冒出來的時候，葉遲就掏出了手機，簡單描述了一下情況，給林茶發了過去，還在段末加了句“不想加班”。

        手機響了一聲，回過來的信息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好好休息。”

        葉遲這才算放下心來，再一次刪掉聊天記錄之后，她抬起頭，對著祁銘說了句：“沒事了。”

        與此同時，正在家里和一眾人吃飯的余爍接到了林茶的任務：“你和江鯉去排查一下九中附近區域，重點注意貓形念影。”

        “江鯉，來活了。”

        “嗯？”華于夜探頭要看，余爍順勢收了手機：“和你沒關系，你們兩個記得給我收拾廚房。”

        加速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飯，余爍和早就等在一旁的江鯉匆匆出了門。

        兩人到達九中附近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晴了，半輪月和幾點星掛在天上，慘白的光撒在無人的廢棄街區里，也不嫌瘆得慌。

        余爍把車停在了離九中還有一條街的小廣場上，兩人下了車，開始沿路排查附近的廢棄建筑。

        小廣場連著的是一棟大型寫字樓，一個碩大的“2”還堅強地掛在樓體上。

        “走吧。”兩個人接近寫字樓，推了推側門，才發現門是鎖上的。

        “去正門看看吧。”

        如今存在在世上的城市大多都經歷過一段生活城區向內縮減的日子，余爍記得在那段時間里，江城政府曾發布過一些相關的規劃。

        比如，這種大型建筑在撤離的時候，對外窗戶需徹底封死；內部房間門可以自行處置，但對外的所有門都需關閉上鎖，并在將鑰匙插在鎖眼上留下，以備不時之需。

        而剛剛的那扇側門上，沒有鑰匙。

        兩個人轉到大樓的正門，這里沒出余爍的意料，果然是鎖著門沒留鑰匙。

        “江鯉，你來開。”

        “嗯？我還以為你會直接破門。”江鯉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把劍抽出來，將念力聚集在劍尖處，對著門畫了一道符。

        符成，門前漾起漣漪似的波紋，余爍掃了一眼四周，示意江鯉先走，隨后她也抬腳邁了進去，一陣波紋過后，二人就出現在了寫字樓的一樓大堂里。

        一雙綠眸從柜臺上閃過。

        是貓？余爍立刻走到了柜臺前面，柜臺上落著的灰上并沒有留下什么生物的爪印，這就至少能讓她確定一件事：剛才那雙綠眸的主人，定然已不是活物。

        余爍和江鯉對視一眼，向對方點了點頭，順著綠眸消失的方向走了過去。

        電梯門的旁邊，安全門大開著，里面應該是大約近十年都沒人踏足過的樓梯間。當然，念影能夠穿過電梯門，所以也不排除剛才的念影溜進了電梯。

        “叮咚”，就在余爍想著怎么去探電梯內的情況時，電梯的按鍵忽然亮了，“哐啷”一聲，離余爍最近的那一扇電梯門開了。

        甚至在電梯內部，白色的燈光也亮了起來，仿佛在歡迎她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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