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聞予錦正在灶上忙碌。
她不想淪為一個廚娘,當時露一手是為了去探徐叡的底,是以后頭并沒有做幾次飯,直到來了這莊上才又給何氏做過兩餐回禮,但剛才為了遁走,不得不再次下廚。
眼看午時過半,灶房里頭又生著火,汗浸透了衣裳,渾身都粘噠噠的極不舒服。
旁人有尿遁、又痛遁,各種由頭,她當時怎么就不知變通一下,選了這出力還不一定討好的飯遁。
沒有裘嬤嬤鎮著,何氏竟然真的跟她打下手,婆媳兩個忙得不亦樂乎,有說有笑的,倒是讓原本就在灶上的廚子成了擺設。
圓肚的陶甑熱氣騰騰,里頭蒸的是包子,兩種皮四種餡兒,尋常的發面大包和精致的灌湯包,餡兒有羊肉大蔥、豬肉大蔥、筍丁兒豬肉和野菜豆腐餡兒。
徐叡早上剛吃過包子,聞予錦本不想做,但何氏說,包子是當朝第一美食,徐叡最愛吃包子。
這暗示就太明顯了,她只能擼起袖子來調餡料,好在莊上河蝦魚蟹、果蔬肉類都是全的,蟹要到秋日里頭才會肥,她便舍了蟹黃包子,不過灌湯包要用的水晶膾也費了些功夫,畢竟熬出來再凝結也要些時候,何況大夏天的借用冰盆涼的也還是慢。
好在,這些都不是無用功。
待到鍋蓋一掀,何氏看到胖乎乎的發面包子,臉上笑出了褶子:“哎喲喲,錦娘出手就是不一樣,光這賣相就比得上王樓的梅花包子了!還有另外爐子上的這個皮薄的,瞧著也不一般。”
這兒媳婦,怕不是個廚神托生的吧?
聞予錦擦了擦頭上的汗,終于忙完了,她想回去沐浴換身衣裳,但愿徐大世子能吃的開心。
因為灌湯包耗費了些時間,這餐飯要比往日里晚上一些。
楊氏攛掇女兒來看徐叡,竇氏又不是傻的,她親自帶著女兒來了。
寡婦怎么了?寡婦也是徐家人。
小叔子大病初愈,她這個嫂嫂還不能來看一眼了?也不知道楊氏怎么想的,天天掛著一張苦臉,活像誰虧欠了她一般,把好好的珠兒養得膽小如鼠。
于是,仙藻小院就熱鬧了。
除了楊氏,竟都到齊了。
何氏笑得暢快:“咱們也不搞那一套虛頭巴腦的,都是一家人,都坐一起!”
徐瓔驚呼出聲:“三嬸嬸你可太厲害了!這些都是你做的么?瞧著就好吃!”
除了辛辣之物,徐叡沒有忌口,所以聞予錦便敞開了做。
因為主要吃的是包子,配菜和粥羹就簡單些,開胃解膩的涼菜居多,其余只有兩道熱菜,但顏色搭配的齊整,擺盤也好看。
小孩子吃飯,好看就先覺得好吃。
聞予錦道:“我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多虧你們祖母掌著大局。”
“哈哈哈!”何氏大笑:“還會給我老太婆戴高帽了。”
徐叡順勢看過來,為了做飯方便,聞予錦換了窄袖衫,因為出汗太多,發絲黏在額頭上,再不是晨間所見的縹緲模樣,一張臉倒是白里透紅,怕是被炭火烘的。
他默默的收回目光,想起她被親娘拉著過來的樣子。
再落魄,到底也是個侯府嫡女,這種人家的女孩,必然不會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她應該是預備梳洗更衣后再來的,但是他娘這人哪里會管這些?直接便將人拉了過來。
何氏已經下筷子了,徐叡便不客氣的夾起一只灌湯包。
先喝湯,再吃包子。
湯汁鮮甜,一口驚艷;包子皮薄餡嫩,勾得他去夾第二個。
沒想到還真有兩下子,這樣來看養個人也不虧。他抬眸掃了一眼聞予錦,她正拿手背貼在盛著冰雪冷元子的白釉碗上,等手指翻轉過來赫然露出兩道燙痕,像是上好的玉器被什么污了一般,徐叡皺了皺眉。
長輩們動筷了,兩個孩子大著膽子開始夾菜,徐家進京也才三年,早先還沒有發跡的時候,沒少一起大桌吃飯,話也不少說。
所以并不覺得這樣吃飯不講究。
“這包子,鮮!比王樓的招牌包子還要好吃!”竇氏笑著道:“敬謝各路神佛,三郎總算醒了,咱家這日子也越來越有奔頭了。”
這話何氏最喜歡,徐叡不說話,只默默的吃。
徐珠覺得今天是特別開心的一天,三叔吃飯的時候沒有那么兇了,主要是包子太好吃了,而且三嬸嬸還讓她打包了一份帶給她娘。
回到晴日小院,她獻寶一般的拿出食盒:“娘,您看看,我帶回來了什么?”
這包子是后來才出鍋的,帶回來的時候還熱乎著,徐珠眉開眼笑:“娘趁熱吃,這個太好吃啦!”
楊氏接了包子,嘴上卻囑咐著:“珠兒記住了,廚藝一道皆是小道,你將來是要做當家主母的,切莫被這等旁門左道迷了眼。”
徐珠歪頭:“難道包子不好吃么?娘不喜歡,就留著我晚上吃吧。”
楊氏已經吃了兩個,此刻正在嗦第三個的湯汁,聞言差點兒被嗆死。
她剛要教訓女兒,卻發現女兒已經跑了出去。
……
夜里,蟲鳴聲窸窸唧唧的,低沉的熱鬧著。
聞予錦又開始發愁。
婆母離開的時候,特意囑咐讓他們夫妻好好相處……
相處個什么呢?
他現在算是她的東家?那也是個叫人捉摸不透的東家。
徐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躺在藤椅上,手里抱著大胖貓越擼越沒章法……
果然,又兩下之后,大胖貓叫了一聲,從她手中掙脫跑掉了。
“進來。”
大多數時候,他說話是沒有鋪墊的。
換做旁人,可能會先問問“怎么不進去?在干什么”,但他說話直白語氣直接,更像是命令,聞予錦當即站起來,語氣頗有幾分破釜沉舟的氣魄:“哦。”
徐叡回頭,就見她大義凜然目不斜視的邁過了門檻兒。
她的腦子里,究竟裝了什么?
“床給你。”
聞予錦一愣:“那你呢?”
徐叡掃了一眼側邊的矮榻:“那里。”
那矮榻與前朝的不同,當真是又低又窄,容納一個人都不寬敞,之所以留在寢室里,是預備給值夜的女使用的。聞予錦默了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矯情的把床讓出來么?她干嘛要那樣?
讓他上床,更是不可能的。
徐叡也不在意,直接吹了蠟燭,躺到榻上。
聞予錦跟著躺下,四周安靜下來,感官便出奇的敏銳,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但總是能聽到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鼻尖傳來了似有若無的藥味兒,是他身上的,下午孫茗才來換過藥。
她在黑暗中眨眨眼睛,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后,是能看出一些事物的輪廓的,比如榻窄且短,他的長腿無處安放,一只曲著,另一只懸空放著。
“睡覺,我說保你性命,就沒人能殺得了你。”
聞予錦做賊心虛一般,立即閉上了眼睛。
忘了他是個習武之人了,這種人應該對周遭的注視十分敏銳。
忍不住又想,他在想什么啊?
以為自己是擔心小命不保?
明明是三更半夜,兩人共處一室,又不是真正的夫妻……這換誰都會不安的吧?
她不敢再看再想,強迫自己睡覺。
許是前一天就沒休息好,今天又出了不少汗,沒躺多久眼皮就沉重起來。
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徐叡也迅速入夢。
……
第二天醒來,兩個人精神竟都不錯。
菘藍幾個端著銅盆巾子魚貫而入伺候兩人洗漱,徐叡衣服都沒脫,現在看著也就是多了幾條褶皺,他走到銅盆前撣了撣衣襟,不經意的避開了蟬衣的靠近。
蟬衣一愣,咬著唇再次靠前,卻換來徐叡冷冷的一眼,她嚇得臉都白了。
聞予錦坐在床邊,和徐叡中間隔著一架山水四折屏風。
相比蟬衣,其他幾個顯然更在乎聞予錦的情況,昨天夜里……兩個人有沒有……
菘藍仔細去瞧二人的神色,兩個人臉上都云淡風輕的,世子對夫人的態度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厭惡,夫人呢,就更加的平靜尋常了。
“世子,夫人,現在擺飯么?”丹若鼓足勇氣才開口,她入府快三年,還是頭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到世子,明明他什么沒做什么話都沒說一句,但她就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他交代一聲,頭都沒回直接出了門。
房間里的人齊齊的松了一口氣,菘藍和林檎對視一眼,簡直要笑出來,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啊,只有蟬衣擰緊了帕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聞予錦自己一個人,覺得胃口更好了。
用了早膳,菘藍取來藥膏:“這藥膏味道不好聞,但效果不錯,才一宿的功夫就好都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的包了,不免道:“可別再受傷了。”這么好看的手,一點點小傷口就顯得尤為可怖。
聞予錦嘆氣:“我也不想受傷啊,太疼了。”
林檎將話本子收拾起來:“世子瞧著冷,人還是體貼的。”
聞予錦側頭:“怎么說?”
林檎嘻嘻笑道:“您手受傷,世子嘴上沒說什么,但是讓孫大夫給您配了藥呢!”
聞予錦沒說話,抬手推開了冰凌紋的支摘窗,這樣想的話,還是個懂得體恤人的好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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