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雨滴如同冰豆子一般砸下來,落到臉上竟有些疼。
護衛們驅策馬兒向前,終于找到了一處避雨的亭子。
菘藍撐傘,扶著聞予錦下馬車而后進了亭子。
八角亭不算大,暫且留給了聞予錦主仆,護衛們拴好馬之后,直接到了連廊候著。
聞予錦和菘藍各自拿著帕子擦臉,聞予錦掃了一眼護衛們,讓菘藍把剩下的桂花釀送過去,馬上就要入冬了,雨水只打濕了一片衣角都覺得冷得很,何況他們渾身都濕淋淋的,喝口酒好歹能御御寒。
菘藍應了一聲,很快回來:“這雨來得勁猛,想必停的也快。”她瞅了一眼廊下立著的車夫和護衛,與聞予錦小聲道:“得虧咱們帶著人,這里原先是個園子,有山有湖還有亭臺,不過廢棄太久了!
聽說湖里溺死過人呢,現在陰沉沉的還真有些嚇人呢。
逢雨天,天黑的也快,如果沒有護衛們跟著,光想想就覺得害怕。
聞予錦沒想那么多,她眼神渙散的去看雨幕,心里惦記著魏叔叔他們下山的早,應該不至于被阻在雨里吧?
雨滴落在地上,又飛濺起來,亭子的一側很快就被打濕了。
約莫一刻鐘過去,雨還沒停,卻又進來個避雨的行人。
那少年獨自騎在馬背上,頭上戴著個斗笠,腰間別著把短劍,眼見他向著聞予錦走來,護衛們立即靠了過來,誰知那少年只是對聞予錦點點頭,而后快步走到廊下,和護衛們站在了一起。
聞予錦回了一禮,這亭子是無主的,讓她有種獨占的心虛。
好在沒多久,雨便停了。
菘藍扶著聞予錦上馬車,眾人各歸各位,準備繼續之前的行程,那少年也翻身上馬,卻有意靠近到聞予錦的馬車前,大聲道:“有緣再見,三夫人!”
聽得聞予錦一愣,本就萍水相逢,話都沒說一句,這怎么還來告別的?
還有這話中之意,難不成真是熟人?
那恐怕是認識原主的人了,而且戴著斗笠也看不清臉,她沒有太往心里去,回到家先泡個熱水澡才是正經。
收拾妥當之后,她來到了惠寧堂,外出一回怎么也要去回稟一聲,誰知正趕上何氏一個人在吃撥霞供,何氏招招手:“快來陪我坐下,你爹這老東西,說話趕不上放屁作數,說回來吃飯的又不吃了,正好咱娘倆吃。”
砂鍋底下支了個小爐子,鍋里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香氣隨著熱氣四散開來,光聞著就食指大動,聞予錦便從善如流的坐下:“還真有些饞了,天冷吃這個最好了!
何氏給她夾了一大塊兔肉:“那就多吃點兒!”
老頭子偶爾還回來一兩天,這老三一連半個多月都不回來,得虧兒媳婦是個不計較的。
吃過飯后,天還沒黑透,何氏又拉著聞予錦去院子里消食,春天種下的油菜花早都結子榨油了,其他的作物也收采的差不多了,兩個人在光禿禿的畦邊散步,忽然外門進來個婆子:“老夫人,大姑娘來信了!”
何氏“哎呦”一聲,大姑娘便是她的長孫女徐珍了。
她吩咐婆子:“去喊大夫人過來。”又拉著聞予錦:“我也不認得幾個字,錦娘來幫忙看看。”
聞予錦跟著她進了內室,剛坐下沒多久楊氏就來了。
聞予錦把未拆封的信遞給楊氏,楊氏是舉人的女兒,不光認字,曾經還以才女自居。
楊氏連忙拆開,還沒看完,臉色就已經不好了。
何氏察覺道,語氣不由帶上了幾分緊張:“怎么了?可是珍兒出了什么事?”
楊氏把信擱下,原本寡淡肅穆的臉上掛上苦意,喊道:“娘,您得給珍兒做主!”
何氏站了起來:“你倒是說啊,究竟怎么回事?”
楊氏流下淚來:“珍兒頭胎生了個閨女,也不過才兩年多,那范家竟以無子為由要聘位良妾來……”前因后果還沒說明白,竟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我的珍兒怎么這般命苦!”
良妾可不是尋常妾室,何氏又驚又急,偏這大兒媳婦真是指望不上,她一把把信塞進聞予錦手里:“念!”
聞予錦便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讀完之后,心下也有些惻然。
徐家大姑娘徐珍嫁的是江右范氏,范家家大業大規矩也大,徐珍過的本就不算稱意,夫婿范淮也不體貼,誰知前些日子家中去了位投奔的表妹,一來二去之間,便和范槐有了首尾。
范淮想納妾想找通房,徐珍都能同意,但想納表妹為貴妾,徐珍就不肯了。
那位表姑娘一笑就跟勾人的狐貍一般,哭起來更是梨花帶雨天仙下凡,而且寄人籬下便趕對徐珍出言不遜,這要是當貴妾納進來還得了?
這是徐珍頭一回拒絕范淮的要求,范淮便怒斥徐珍善妒,言語間竟還推搡起來,徐珍不小心撞到桌角,小腹墜痛裙子上暈出血來,找來大夫來看了才知道徐珍已經懷孕一月有余……
小產本就痛苦不堪,誰知婆母和范淮竟都怪她護不住胎兒,做小月子的時候差點哭瞎了眼,就是這樣還咬牙支撐著,還是身邊的女使看不過眼,使了些銀子和手段才把信送進了京城。
何氏一聽,果然大怒,將手拍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小蔥和白菜都嚇得一哆嗦,何氏怒道:“簡直太欺負人了!”
楊氏擦了擦眼淚:“這可如何是好。◎葸h在千里之外,真是鞭長莫及了!本褂行⿶勰苤哪印
“人都是長腿的,鞭長莫及又怎么了?這就你個當娘的該說的話?孩子都快被人家糟踐死了,你嫌路遠就不管了么?”
她之前極少訓斥兒媳婦,兒子戰死之后對兩個兒媳婦更是掏心掏肺的,這是頭一回說這么重的話,實在是氣壞了:“就說那些世家大族的有什么好?你爹給選的那些幾個武將不好么?非得嫁這些個文人……這個范家和京中的范家都是一伙的,上回我打的那個大朱氏就是范家的兒媳婦,可見這蛇鼠一窩,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楊氏都哭得要背過氣去了:“娘真是冤枉我了,珍姐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和她爹的頭一個孩子,怎么會不心疼?”
一提到老大,何氏也冷靜下來:“那信上怎么說的?珍兒才嫁過去三年多,孩子也才兩歲,那女婿妾室通房都五六個了,現在只是不同意他納那個表妹他家就說珍兒嫉妒了,這才幾年吶,往后怕是更難熬。我好好的珍兒……今年也才十九,還是個孩子呢。”
見楊氏縮著肩膀只會哭,何氏嘆氣道:“這種人家,委實沒什么意思,要是你同意,我便做主讓珍兒和離了,把她接到京中來,再找個女婿,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處,也不怕再被欺負了!
她沒讀過書,卻也知道決斷越快越好。
本來還在哭的楊氏一聽“和離”,駭得都不哭了:“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女子三從四德,出嫁從夫,最講究的便是忠貞不二,千萬不能改嫁。”
何氏的怒火疼得一下又上來了,指著楊氏半晌才道:“閨女都落在火坑里了,竟然還不讓跑?當初老大沒了,我都說了你和老二媳婦要是改嫁,我還得收你們做閨女,再給你們準備嫁妝的,改嫁怎么了?遇到不合適的,早改嫁早好!”
聞予錦一直充當隱形人,她覺得婆母說得很有道理,見何氏越說越氣,這只得上前:“娘,您先消消氣,都是為了孩子,大嫂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楊氏驚詫的抬起頭,這老三媳婦竟幫著自己說話,何氏也一愣。
聞予錦繼續往下說:“珍姐兒在范家過得不好是八九不離十了,但珍姐兒自己又是個什么打算?”
何氏冷靜了下來,聞予錦循循善誘:“這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您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這就是珠姐兒最大的依仗,但上來就說和離未免有些輕率了。”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何氏問道,楊氏也看了過來。
聞予錦:“我年紀輕輕,哪里有什么見解,只是覺得不如咱們得先派遣幾個人去看看究竟到了哪一步,珍姐兒自己又是怎么想的。過去的由頭也好找,珍姐兒不是馬上就來生辰了么,再挑選幾個得用的婆子仆婦,一來是看看那邊究竟是什么光景,來回送信也方便,二來也是給珍姐兒壯個膽,出出主意,珍姐兒當時的陪嫁里頭可有精明能干的媽媽?”
楊氏心中的怨氣便起來了。
言下之意,就是珍兒若是愿意和離,那就真和離了?
就說,這聞氏怎么會安好心?
絕對不能和離,楊氏便道:“干活的婆子自然是有的,但精明能干的媽媽還真沒有。看一看是好的,但和離的話切莫再提了。”實在不行,先讓她身邊的容媽媽過去看一看。
聞予錦見楊氏的面色,繼續道:“我聽聞范家是江右的百年旺族,這樣的人家入仕的子弟甚多,不同政見也更多,那里頭直接稱官家是亂臣賊子的也不是沒有,要不是看在公爹的面子上,官家登基后,這范家焉能全須全尾的享受著今日的安寧與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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