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怙恃
夏平在4歲那年冬天失去了父母。
因為一場地震。
夫妻兩人自廢異能,都成了平常人。他們遠離了異能界,也失去了保護自己的能力,同那場地震喪生的其他人一起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們被埋得太深了,苦苦支撐多日,也沒能等到救援,或許唯一值得這對夫妻慶幸的是,他們的努力和堅持沒有白費——他們的兒子獲救了。
灸亣镸荖夫人收到妹妹的噩耗,悲痛不已,但還是強忍心緒,安排好家中事務和幼子,趕去大陸看望獲救的外甥。
她風風火火趕到大陸,一下地就趕往救援電話里的醫院,問詢了前臺醫護人員外甥所在的病房。她推門,就看見一個小孩。
坐在病床上的小孩身著病服,臉和裸露在外瘦弱胳膊上有不少傷。看起來很虛弱,面色蒼白,面頰消瘦。從伊英進來到現在,小孩沒分給她一個眼神,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有一個人在盯著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發呆。小孩眼睛又黑又沉,靜地像一口深井,不太像小孩子的模樣。只有偶爾轉動眼珠時,才能從反射的流光窺見一些孩子的靈動。
伊英沒有在意小孩的態度,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妹妹的孩子,她走到床前坐下,輕輕開口,“阿平,我是姨母,是媽媽的姐姐。”
小孩終于轉頭看她,黑潤的眼珠里一點情緒也沒有,只是直直地盯著她。
“上一次見你,是你的百日宴上,你不記得也正常。姨母住在臺灣,山高水遠,只能寄寄禮物……阿平長這么大了,姨母一下都沒認出來……”
她是認了出來的。妹妹每年都會給她寄明信片。但她不敢提起妹妹的事,只能圍繞自己和外甥展開話題,她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好像要把那么多年想和妹妹說的、想和小孩說的都說盡,好像很想讓小孩知道,父母不在了,還有姨母。
夏平一直盯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也不知聽了還是沒聽。
末了,伊英近乎有些懇求般的詢問,“姨母可以抱抱你嗎?”
夏平轉過臉,不看伊英了。
伊英眼眶鼻子有些發酸,想到百日宴上那個咯咯笑的小胖孩,又想起妹妹寄來的照片里小孩笑起來的燦爛模樣。
“不抱也沒什么,阿平先好好休息,之后姨母會照顧你。姨母先去買個粥。你還沒吃飯吧?”
女人一面念叨著,一面給夏平整整衣服,掖掖被,即使實際上并不需要:夏平的衣服齊整,他從前就不是會蹬被子的小孩,現在就更安靜了,醫院的護士很稱職,被子平整。她最后似乎想要摸摸夏平的頭,猶疑著要縮回去。
夏平從伊英給他整衣服時視線就又回到她身上,看著她瑟縮著要收回的手,眼睛里有了細微波動,最后微微向前傾身,垂下了一點頭。
伊英有些驚喜,試探著把手放在小孩的頭上。小孩沒什么反應。但這已經足夠讓伊英高興了:醫生說,夏平受了很大的刺激,有封閉自己的傾向,對外界處于防備、逃避狀態,但本質善良柔軟,醫療和普通的詢問耐下心,他還是會回應的,像是點頭或者轉移視線,都是應答的一種方式。
醫生還特別叮囑,不要隨意觸碰他,以免刺激到人。
夏平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慢慢攥緊,頭上的手,很溫暖,讓他想起逝去的父母,他是眼睜睜看著父母死掉的,或者說,他加速了父母的死亡:食物、水,那些可以維持生命的東西,后期都是被硬塞給他的。
他看見父母的逝去,天真又惶恐地相信了父母睡覺的說辭,被救出后,從旁人的話語里才知道,爸爸媽媽是死掉了。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慢慢理解死亡這個概念。然后后知后覺地發現,他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他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他們永遠沉睡過去,丟下他一個人。他寧愿和他們一起離開。每當他有這種想法時,父母悲傷中含著殷切的目光就會閃現在他的眼前,「活下去」。
活下去。要怎么活下去呢?他很迷惘。但憑借著父母的教養,他還知道要配合醫生和護士,要友善對待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但他真的、真的做不到更多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小孩的眼睫止不住地顫動著,像一只掙扎的蝴蝶在扇動翅膀,翩翩又脆弱。連帶著他的身子也一起顫抖起來。
——好可怕。好害怕。
伊英驚了一下,連忙收回手,手忙腳亂地安慰,又不敢碰他,只好去喊醫生。
等到醫生來了,夏平已經冷靜下來,不再顫抖。
和伊英在路上了解到情況,醫生在床邊蹲下身,聲音輕輕的,“阿平,我是沈醫生。”
小孩的視線轉到他臉上。
“還是和平常一樣,我們做一個問答的游戲。”
夏平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心理有些障礙,需要一位對心理方面有專業性的主治醫生,眼前這位沈醫生就是了。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還想吐嗎?”
小孩搖頭,幅度很小。
“還是害怕?”
他點頭,幅度依舊很小。
“你認識她嗎?”醫生指著伊英問。
夏平看了伊英一眼,這回頓了會兒,才慢慢點了下頭。
“她是誰?”
夏平烏溜溜的眼睛直直盯著醫生。
醫生也不急,又慢慢問了一遍。
“別怕,慢慢來,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夏平微微抿唇,這回不盯著醫生看,轉向伊英。
被盯著的伊英有些莫名,不太知道這是個怎么情況。沈醫生知道她是誰,卻要阿平說。那應該有醫生的道理。阿平看著她,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說稱呼?但是醫生……
盯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伊英解圍,夏平揉了揉眼,抬起眼繼續盯,眼里帶了些求助的意味。
伊英這回看懂了,心神一震,趕忙著上去,“沈醫生,我是阿平的姨母。你不要為難他。”
沈醫生把夏平的反應看在眼里,安撫地向伊英笑了笑。“你們感情好,這是好事。”
他從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塊糖果,是兩邊有揪揪的那種,他捏著一邊揪揪遞到夏平面前。“老規矩,獎勵。”
阿平抬手,捏著另一邊的揪揪把糖果收到手里,然后把糖裝到床頭柜上的透明糖果罐子里。糖果罐里已經有好些糖果,這一塊丟下去,正好把缺口補上。
伊英和沈醫生出去,說一些大人的話。夏平坐在病床上,看了會兒被關上的門,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沈醫生,阿平怎么樣,是不是我嚇到他了?”伊英有些慌亂。
“你別擔心,他害怕別人的觸碰,從醒來后就這樣了,不是你的問題。他忍著害怕允許你摸他頭,已經是很進步的表現了。”沈醫生緩緩的聲音帶著安慰的意味,她的情緒被安撫下來。
“本來我還愁,阿平不親人,阿平的病情該怎么辦。現在你來了就好辦了。很明顯,他對你能產生依賴感。”
伊英松口氣,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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