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屋子里清靜了。

        進副本前他查了很多攻略，做足了功課，沒想到最終還是用出了畢生所學……

        錢樂湛看了眼被符紙鎮(zhèn)住，宕機似的鬼影們，搖頭輕嘆一聲，都是生活所迫。

        “砰砰砰”

        正要查看屋里的關(guān)著門三個房間，門外傳來了急迫的砸門聲。

        “有人嗎？救命啊！”

        “有人嗎！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嗚嗚嗚……”

        “這邊也有！啊——”

        “把門砸開！”

        錢樂湛記得自己好像沒關(guān)門。

        開還是不開？

        “咚——”

        鐵門上傳來巨大的聲響，第二聲還沒來得及落下，錢樂湛便從里打開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個個面色灰白，身上血跡干涸的“人”。他們的肌膚呈暗灰色，儼然一具具已經(jīng)開始風化的干尸。或許已經(jīng)不能被稱之為人，其中最顯眼的一個左眼里被釘了根木釘，傷口腐爛都能看到蛆在蠕動，錢樂湛覺得他們才是紀成蔭口中搞行為藝術(shù)的。

        “啊啊啊啊——”

        離得近的幾人一邊叫著一邊往隔壁跑。

        錢樂湛：“……”不是，難道不應該我才是被嚇的那一個嗎？你們跑個什么？

        一個精神小伙大吼一聲，拿著短刀朝錢樂湛砍來。

        錢樂湛手一揚，一張符紙貼在他腦門上，奪過他手里的短刀，又一腳將他踹下了樓。小伙滾下了樓梯，拍了拍手爬起來，看了眼身后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追著他似的，大喊一聲，又連滾帶爬地重新上樓。

        尖叫聲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錢樂湛連退了幾步：“不好意思，太順手了。”

        這時隔壁傳來慘叫連連，去隔壁顯然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們……還要進去嗎？”

        “進去，面對一個總比一群好。”

        “他是不是在說什么？你們聽得懂嗎？”

        “誰知道，都別去招惹他。”

        說著，在樓道猶豫不決的人一股腦都沖了進來。

        錢樂湛：“……也行吧。”

        喪尸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從言語中可得知他們眼中的錢樂湛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玩意，否則不會嚇成這副模樣。

        互不干擾模式其實也挺好，能不動手的情況下，錢樂湛是不會去多此一舉的。

        他反身去開房間的門，可每一扇都像被封死了，任憑他使多大的力氣都撞不開。

        那么，就只剩下……

        錢樂湛看向陽臺，女鬼小姐沖他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接著又是“砰”一聲，女鬼又跳樓了。

        “……”錢樂湛朝她走了過去。

        「小哥哥：女鬼，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霸總那個別走，你是魔鬼嗎？」

        「主播你這么淡定讓策劃很為難的好么」

        「從前看直播，我：主播快跑啊啊啊啊追上來了它追上來了！

        十分鐘后，主播慌不擇路被怪撲倒在地，游戲結(jié)束。

        現(xiàn)在看直播，我：主播別沖動！那是個鬼啊啊啊啊！

        十分鐘后，滿屋子的鬼怪不敢動，主播手中抓著符，疑惑地對著彈幕輕輕“啊？”了一聲。」

        「真實」

        「真實+1」

        「真實+10086」

        「太真實了」

        ……

        看到彈幕的錢樂湛內(nèi)心慌的一比，這游戲難道不能這么玩么？小朋友跑歸跑，但也沒感覺他害怕啊，還有顏淮，跑完暈完回來依然是一條好漢……

        “咦，這是什么？”

        錢樂湛聽到聲音回頭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有人揭了他貼的符。

        最后一點燭火滅了，陽臺的玻璃門被撞碎，但撞碎玻璃門的不是女鬼，而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男人手中抓著跟長棍，精準地沖著錢樂湛打來。錢樂湛還沒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行動上已經(jīng)快腦子一步，他躲過一擊，并認出了那個男人是玩家之一，他叫郭昊空。

        “交出來！”

        閃電下錢樂湛看清了這個男人渾身被雨水打濕，面容卻如惡鬼般猙獰。

        錢樂湛想起在鏡中莫名其妙被他針對，毫不懷疑他就是沖著自己來的。他掀起眼皮說：“你總得告訴我你要什么吧。”

        “別跟他廢話，殺了他！”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錢樂湛一時沒顧及身后，只來得及用手擋了一下，手臂上立刻被割了條大口子。

        鮮血刺激的喪尸們?nèi)缋撬苹⒌爻�錢樂湛撲來。

        錢樂湛身上帶的符完全不夠用，現(xiàn)場畫也根本來不及，他手上只有一把短刀，而“敵人”卻是殺不死的。

        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

        這個郭昊天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又甩了幾張符，迎著長棍而去……挨一下就挨一下吧，比起被撕咬的坑坑洼洼還不如從樓上跳下去。

        眼看長棍就要打到他肩頭時，郭昊空的腳裸被抓住了，他被拽的一個踉蹌，頓時撲倒在地。

        “哥哥，你沒事吧？”

        林天韻爬了上來。

        “你怎么在這？”沒有懷疑他是不是本人，錢樂湛朝他伸出了手。

        “當然是……”

        林天韻借助他的手站穩(wěn)后，抓起他拿刀的手猛然朝他身側(cè)掠去，“為了引蛇出洞。”

        錢樂湛感覺短刀劃過空氣，像被什么阻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沒觸到。屋內(nèi)聲音靜止，燈光連同燭光一同亮了起來。錢樂湛扭頭看去，那些鬼影和喪尸竟全部消失了。

        “不要！！！”郭昊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顫抖著伸出手碰了碰干尸似的女人的臉。

        她的喉間被劃破卻沒有血流出來，身上穿的的衣服錢樂湛認了出來，儼然是之前進來的喪尸之一。但此刻，她的臉卻是單魚的臉。

        “我就一會兒不在，你怎么又受傷了。”林天韻抓住他受傷的手，皺著眉在自己衣服上撕了布條給他包扎。

        錢樂湛覺得沒必要，出了游戲什么傷都不存在了。想制止他，卻被他拉到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哥哥不要總是讓我擔心。”

        “……”錢樂湛飛快地看了眼彈幕，除了空蕩蕩的屋子什么都沒看到。彈幕又消失了？

        包扎完，林天韻抬頭：“哥哥在找什么？彈幕嗎？我關(guān)了直播。”他朝郭昊空的方向指了指，“有點事需要處理。”

        錢樂湛一時不知該吐槽直播居然能手動關(guān)掉還是該吐槽你是怎么把我直播給關(guān)了的？

        郭昊空抱著干尸站了起來，他沒有抬眼，啞聲問走近的林天韻：“你們非要趕盡殺絕嗎？”

        “你應該清楚它是什么東西。”

        “她就是我的小魚。”郭昊空說，“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你們沖我來啊！”

        林天韻：“你很快就會忘了她的。”

        郭昊空扯出個嘲諷的笑：“不會。”

        他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再也不會了。”

        事發(fā)突然，誰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做，林天韻根本來不及攔住他。

        錢樂湛見他楞在原地，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林天韻回過身順勢抱住了他，錢樂湛還以為他的戲又上來了，卻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顫抖。

        怎么回事？不是說在副本里死亡會回到現(xiàn)實嗎？

        錢樂湛這時又不確定了，拍著他的背任由他抱著。

        許久，兩人靠著墻坐下，林天韻在他懷里緩緩開口：“在副本里出去的東西會影響身邊的人，將越來越多的人拉進游戲。所有不是通過app進入游戲的人，一旦死亡他們就會在現(xiàn)實里消失，沒人會記得他們。而那個東西就會獲得更長的‘壽命’。”

        林天韻沉默一陣，錢樂湛靜靜聽著，沒有出聲。

        “那些東西產(chǎn)生于現(xiàn)實中的人強烈的執(zhí)念，因為不肯忘記，所以它們以另一種形式?jīng)_出副本，回到現(xiàn)實。”

        “總有人放不下，為了情，為了愛，背棄道義，泯滅人性，甘愿淪為魔鬼的利刃。”他像在囈語，仰頭望著錢樂湛的側(cè)臉，“如果有一天，我也消失了，你會忘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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