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有吭聲，只攤開手掌，讓夏璃鳶看清他手中的鈴鐺，是雪山族腰間佩戴之物。

        該死的夏雪。

        夏璃鳶收回視線，她略一思考，執筆飛快地在紙張上勾勒出大致地形，不動聲色地圈了幾個不存在的布兵位罝。等墨晾干后，夏璃鳶將羊皮卷扔給暗影中的暗衛，輕聲道：“讓夏雪信守承諾。”

        息無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

        夏璃鳶收拾好書桌，擦干毛筆上的墨汁，重新回到床帳中躺下。

        令夏璃鳶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她改動的幾筆釀成了大錯。

        西涼大軍營帳中。

        夏雪接過息無雙手捧上的羊皮卷，展開在寬大的書案上凝神仔細看。

        看罷，她思索了片刻，才道：“來人，傳令下去，集結將士，連夜攻破北荒大營。”

        “長公主，這副布防圖會不會有假？”副將說出心中擔憂。

        夏雪淡笑道：“本宮攥著雪山族和莊妃的命，三自小便知道本宮的手段，她不敢騙本宮。”

        “末將遵命。”副將下去點兵。

        夏雪起身走出營帳，看著夜空道：“三妹，希望你不要騙本宮，否則……”

        北荒大營，葉瑾晗躺在草地上看著星空問：“殿下信任鳶姑娘嗎？”

        君燁在他身邊坐下來，仰頭看著滿天繁星，語氣肯定地道：“孤信她。”

        “……”葉瑾晗側眸看了一眼君燁，不罝可否。

        兩人欣賞著同一方星空，葉瑾晗突然側臥，將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了聽，“殿下，有馬蹄聲。”

        君燁將手掌放到地面上感受到地面的震動，翻身而起：“是敵襲。”

        “哨一”葉瑾晗手指放在口中，發出一聲利哨，他的戰馬撒開四蹄從不遠處奔來，葉瑾晗飛身上馬，道：“我去探探。”

        “敵襲，敵襲，快，迎戰。”葉瑾晗一路飛奔，一路大喊。

        君燁返回營帳中，拿披風將夏璃鳶包裹起來。

        “殿下……”夏璃鳶睜開眼睛。

        “西涼夜襲。”君燁簡單地道：“你跟我待在一起。”

        夏雪動作這么迅速？夏璃鳶垂下眼眸掩住內心不安。

        君燁將披風披在她身上，拉起風帽戴在她頭上，緊緊拉住她的手，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嗯。”夏璃鳶沒迎著君燁的目光點了點頭。

        西涼大軍有備而來，攻勢洶洶，火箭、投石器如雨點般飛向北荒大營。

        夏璃鳶和君燁共乘一騎，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戰場，身邊的王旗護衛將她和君燁護在中間，每個人都在戰斗，用手中的刀劍捍衛自己的使命。

        君燁一手攬住夏璃鳶的腰，一手拿著墨玉笛，他手中墨玉笛劃過之處，激起一圈內力波，所觸之人肢飛體解。

        刀劍相交、鮮血四濺，慘叫聲，喊殺聲，呻吟聲，每一聲都震動著人的內心和靈魂，夏璃鳶看著戰場上鮮活的人轉眼間就躺到地上，成了一具無聲無息的尸體，臉上滿是臨死前的恐懼。

        她睜大眼睛，看著身邊發生的一切，比她想象中還要慘烈百倍。

        她捂住耳朵，想要隔絕戰場上的聲音；她閉上眼睛，想要自欺欺人地逃避這一幕。

        君燁感受到夏璃鳶的顫抖，他緊抿著唇，撩起披風下擺，將她整個人都遮蓋住。

        她不想看，便不必看。

        “殿下，不對勁，”葉瑾晗打馬前來，他白色的盔甲上濺上了無數血滴，“這里只是佯攻，西涼軍繞過我們的防線，集中兵力朝我們后方去了。”

        “怎么如此？”夏璃鳶的身體一僵，她送出去的布防圖是假的，是為了蒙蔽夏雪的。

        “回城救援。”君燁調轉馬頭，帶著王旗護衛朝后方城池狂奔而去，希望一切來得及。

        城墻上，容舒帶著北荒將士死死守城，他看著派出去送信的暗衛剛出城就被西涼的弓箭手一箭射穿，不由痛心地一拳砸在墻磚上。

        “公子，我去。”子夜道。

        “來不及了。”容舒道，西涼集所有兵力攻城，豈能輕易讓人突破出去。

        火箭射入城內，到處火光一片，容芙驚慌地跑上城樓，一頭扎進容舒懷中。

        “小姐，危險。”有暗衛飛身打落射向城樓的火箭，將容舒和容芙護在身后。

        護城河上被架上長梯，西涼士兵爭先恐后地越過護城河，砍斷了吊橋的繩索，放下了橫跨護城河的吊橋。

        “芙兒，”容舒轉身看到容芙，道：“哥哥派人護送你出城。”

        容芙拼命地搖頭，手緊緊抓住容舒的衣袖。

        容芙看著城下驚慌不知所措的百姓，有的正跑著卻被飛來的箭射中，撲通倒到地上，慘叫聲聲；有的抱著細軟，攜妻帶子站在街頭，卻不知能逃到哪里去。

        “哥哥……”容芙沙啞地開口，指了指城樓下面，“百姓……”

        她只說了四個字，因太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吐字生澀，聲音沙啞，卻聽得容舒激動不已，“芙兒，你能說話了？”“哥哥，百姓……”容芙重復地道。

        容舒朝城下看了看，明白容芙的意思，他摸了摸容芙的頭，道：“哥哥知道了，你跟他們一起走。”

        容芙搖了搖頭，抱著容舒的手臂，道：“一起。”

        她要和哥哥在一起。

        “子夜，你帶領暗衛，護送百姓出城。”容舒朝后指去，“城后便是魈魅之森的邊緣，你帶百姓避入魈魅之森。”“公子，屬下留下守城，你和小姐帶著百姓先走。”子夜道。

        容舒搖了搖頭，道：“舒身為朝廷命官，誓與將士們共存亡，寧死不退。”

        “咚、咚、咚……”

        城下，撞擊城門的聲音，一聲響過一聲，城內士兵擠在門后，用身體拼命抵著門。

        容舒揚手點了容芙的穴道，將容芙推給子夜，下令道：“鎮南王府暗衛聽令。”

        “屬下在。”子夜和暗中所有暗衛齊齊現身，跪在容舒面前。

        “護送小姐和城內百姓離開。”容舒道：“若舒不能全身而退，你們將小姐送往南境，交給我父王。”

        子夜眼中含淚，卻不敢抗命，他大聲道：“屬下遵命。請公子放下，屬下等定護小姐平安。”

        “公子保重。”

        容芙淚流滿面，她想動卻無法動，只能一聲一聲地道：“哥哥、一起……”

        “哥哥，一起……”

        “芙兒乖，哥哥只你一個妹妹，定要護你周全。”容舒輕聲道。

        容舒站在城樓上，目送子夜帶著暗衛護送容芙和城內百姓迅速向城后退去。

        “咚”一聲巨響，城門被撞開，門后將士被巨大的沖力波及，倒到青石板地面上。

        “唰”一聲，容舒拔出腰間軟劍，從城樓上一躍而下，站到城門口。

        一人一劍，殺氣凌然，劍氣劃過，涌上來的西涼士兵紛紛倒下，又有更多士兵前仆后繼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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