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迷宮
離著數丈遠的洛蘭笙看到一段如雪劍光綻放開來,陽光頓時失色,心頭一震,暗道:“好一把寶劍!”
這時,她聽到賀昭一聲驚叫,就見他攀著井轱轆上的繩索溜身往井里跳。
“哎哎哎!官爺去不得!”
她飛快地跑過去,想拉住賀昭。
但是只來得及挨到賀昭一只靴后跟,對方已撲通一聲落入水中,瞬間不見了蹤影,只在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初冬的井,從外面看在冒著熱氣兒,但若是有人全身沒入這井水里,卻冰寒刺骨,賀昭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井壁青黑,水中難以視物,他冒出腦袋換了幾口氣,拉開左手中指所戴扳指的皮殼,一蓬白生生的亮光頓時綻開。
那是一顆御賜的夜明珠,個頭不大,他特地請人嵌在扳指中,外面用皮殼包裹。遇到這種無物照明的情況,拉開皮殼便可照明。
借著夜明珠的光亮,賀昭很快發現井中別有洞天。
這井約有三丈深,青磚井壁只修到兩丈多深處,并未觸到水面,距離水面還有一尺來遠。
下方水面甚是寬廣,但是從井口往下看,因離得遠,并看不出這一尺左右的空隙,更看不見井壁在底部拐了個彎,橫著延伸出去。
一個黑黝黝的方形洞口,赫然出現在底部的井壁上,比籮筐還大。
賀昭游到洞口下方,手一探就攀住了洞口的青磚,整個人借力而起,往上一躥。
雙腳踏上堅實的地面,賀昭心里一寬。
眼前是看不到頭的甬道,約有二丈寬,丈把高,地板和墻壁都用青磚砌成,光滑平整,幾無縫隙,在夜明珠映照下,閃爍出一種青幽幽的詭光。
賀昭慢慢往甬道前方走去,不知從哪里躥來的風吹在他濕淋淋的衣服上,寒冷如刀割。
越走岔道越多,縱橫交錯,賀昭越走越心驚。
他已走了近一個時辰,還沒找到出口,更沒看到那女人半點影子。他又冷又餓,只得試圖循著原路返回,但哪里還找得到原路。
他突然想到,先前他從井底那個洞口鉆進來時,并未發現任何腳印。
否則,人從井水里出來,必得在地上留下腳印,就算被處理過,不是水淋淋的,也會有一絲痕跡。
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到這里來,除非她真的是鬼,行走時可以浮在半空,無須落地。
那她躲在哪里?
又為什么要引他來這個甬道?
這迷宮一樣的甬道又是誰建造的?用來干什么?
正當他心煩意亂時,聽到有人喊道:“官爺,您等等我!”
是那個扮鬼斂財的年輕女郎。
賀昭忽然覺得她的聲音格外動聽,順從地停下來等他。
估計在這鬼地方,哪怕是見到生平最大的仇人,人們都會欣慰一下。
“官爺!官爺!”
洛蘭笙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手擎著火折子,一手拎著濕漉漉的外衣。
在水里泡了一遍,她倒是不像原先那樣渾身臭烘烘了,脫去了外衣,曼妙窈窕的腰身便被濕漉漉的里衣勾勒無疑。
她臉上抹的東西應該也被沖洗干凈了,但卻用黑色的蒙面巾把臉蒙了起來,只留一雙清亮如星的美眸在外。
不過,單單憑這身段、這眼睛,已經能夠認出她是何人。
“是……你?”賀昭的聲音不明顯地顫了一下。
洛蘭笙笑道:“正是草民。”
賀昭看著她的蒙面巾,不覺皺眉。
洛蘭笙道:“賀大人怎么此刻還戴著面具呀?”
“你不也是一樣?”賀昭哼了一聲。
“不一樣,我是女子,不便拋頭露面。”
這女子伶牙俐齒,賀昭早有耳聞,于是放棄了前面的話題,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跟著你的腳印來的,”洛蘭笙道,“這地上有層灰,你的腳印很明顯。”
賀昭道:“我是問,你來這里干什么?”
洛蘭笙道:“我看你下去了很久也沒上來,怕你淹死了,就去看看。誰知發現了那個入口。”
她可是本地縣令,若是一個大理寺的官員在她的地盤莫名其妙死了,那她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賀昭滿臉不信:“你是第一次下那個井,第一次發現那個入口?”
“自然是啊,騙你又有什么好處?”
“騙我沒好處,我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凡是五刖臺接手的案子,只要我出馬,案犯沒有不立即招供的。”
洛蘭笙笑道:“是啊,草民雖在邊陲之地,卻也聽說過賀大人的名字……”
賀昭突然冷冷打斷:“賀昭的名氣有那么大么?”
語氣甚是不快。
洛蘭笙道:“有,大伙都知道,賀大人除了心狠手辣,還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這次有你出馬,案犯肯定再不能逍遙法外!”
“這次?案犯?”賀昭挑眉問道。
“想知道?等走出這迷宮,你就明白了。”
洛蘭笙說完,大步往前走去,賀昭輕輕掃她一眼,快步搶到了她前面。
洛蘭笙熄掉火折子跟上,夜明珠的光比火折子亮得多,把兩人在甬道壁上映出無數道縱橫交錯、重重疊疊的影子。
她忽然駐足,叫道:“賀大人。”
賀昭回頭:“何事?”
洛蘭笙道:“不如把你照明的東西滅了,摸黑走。這壁磚會反光,映出很多影子,不知不覺頭就被晃暈了,肯定走不出去。”
賀昭點點頭,反手把手中的劍遞過去。
洛蘭笙忙道:“不必,你自己留著用就好,草民自有防身之物。”
賀昭道:“誰給你防身用了?摸黑走容易走散,你握著劍跟上我。”
洛蘭笙“哦”了一聲,抓住劍鞘尾端。
賀昭闔上扳指,珠光頓滅。
突如其來的漆黑讓兩人眼睛發酸,仿佛身陷無底泥淖,洛蘭笙不由握緊了手中劍鞘。
兩人摸黑拐了一陣,均無言語。
洛蘭笙覺得自己這樣被賀昭牽著走,很像一條狗,琢磨著走到前面去,由她來開路,卻見賀昭突然停了下來。
洛蘭笙立即問:“怎么?”
賀昭道:“有個東西擋住了路。”
洛蘭笙早取了一柄隨身佩帶的短劍出來,一有變故立即動手,不過聽賀昭的語氣并無緊張之意,便按兵不動。
賀昭打開夜明珠,光亮之下,眼前一蓬金燦燦的光芒暴射開來,像一方瀑流瀉入眼中,幾乎閃瞎兩人的眼。
只見一尊閻王像立在前方,幾乎塞滿甬道,閻王頭頂差著寸許就挨到了甬道頂壁。
這閻王像鬼面猙獰,鬼口大開,身子肥圓,乍一看挺瘆人,再看卻讓人眼睛一亮,赫然是一尊金光閃閃的金塑像!
洛蘭笙萬分感慨:“真有錢啊!看不出來我這小小的覽城還有這種藏龍臥虎之地,連鑄個鬼都用黃金!”
她上任快一年了,所得俸祿僅夠養活家里的五口人,那素心齋是連一次都不敢去。
賀昭道:“后面還有。”
洛蘭笙探頭往閻王像后面一瞧,果然有十來只黑黝黝的大木箱,整整齊齊碼成一列。
在箱子后面,還有一尊閻王像,背對著這廂,與眼前這尊一樣,也是黃澄澄的金像。
“這箱子里怕不都是金銀珠寶吧?”洛蘭笙嘖嘖道,“我隨便拿一點出來,去素心齋喝酒就不用愁了。”
她邊說邊從佛像旁邊擠過去,作勢去開箱子,就見賀昭的劍鞘直刷刷打過來,只得縮回手。
洛蘭笙道:“賀大人,你們京城勛貴人家,不知人間疾苦,我只拿一點點……”
賀昭道:“箱子里必定有機關,危險,你一打開就著了道。”
他剛說完,邊上的閻王像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嗡嗡聲,細細碎碎,密密麻麻,像是極力忍耐的不懷好意的笑聲,恐怖之極。
幾乎同時,箱子后面的閻王像也發出了同樣古怪的恐怖聲音。
賀昭立即掩護洛蘭笙疾退數步,手中長劍舞得如風似電,甬道里霎時寒光閃爍,冷氣逼人。
只見一蓬接一蓬的黑色蜂子從閻王口中噴涌出來,宛若團團黑云,又多又快,嗡嗡聲震耳欲聾,讓人頭昏目眩。
但賀昭的劍更快,璀光飛來繞去,將不斷噴涌出來的黑色蜂子絞得粉碎。
這些蜂子前仆后繼,足足過了一刻鐘,才被絞殺完畢。
洛蘭笙吁了口氣:“好家伙,這東西可比暗箭毒霧難防多了,此間主人不簡單啊!”
賀昭道:“想來它們也是保護這些財寶的一層機關。”
洛蘭笙看著地上厚厚一層黑液,齜牙道:“不知道這種蜂子有沒有毒,就算沒有毒,這么多一齊撲過來,被蜇了那也要活活痛死。”
賀昭沉吟道:“這是樂聞蜂,喜歡追逐人的聲音,平時蟄伏在黑暗中不動不響,聽到人的聲音后就會躁動,然后傾巢而出,尋著聲音蜇人,飛得極快,十分難防。螫針有劇毒,見血封喉,若被蜇上一口,不出半日就死了。”
洛蘭笙不由得一陣后怕:“這么厲害?”
賀昭點頭:“此間主人精得很,弄一窩樂聞蜂來,可比排布機關省事多了。”
他頓了頓,“不過,我聽說這種蜂子只有西疆的羅剎山才有,羅剎山離這覽城千萬里,不知此間主人是如何得到的。”
“賀大人真是見多識廣,劍法也精湛超卓。不過據我所知,五刖臺的賀昭大人是一介書生,并不通武。”
洛蘭笙拱手抱拳,笑得從容不迫,“所以,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冒充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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