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偶遇
洛蘭笙一聽到“姓方”,頓時撅起了嘴,垂眸道:“那,爺爺招待吧,我出去轉轉。”
她放下飯碗就站了起來。
洛天依忙道:“湊巧姓方而已,你有必要這樣嘛!”
“很有必要!”
“那你去你房里呆著不出來就行了,用不著避出去吧!”
“不想。”
洛天依滿臉無奈:“那就讓他在外面等一下,你好歹吃完飯再出去。”
洛蘭笙沒則聲,從小石猴手里接過一件披風,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道門去了。
“唉……”洛天依長長一嘆,眉頭擰得老緊,連皺紋都顯得無奈。
蘭笙父母在她八歲那年就因治水抗洪殉職了,蘭笙由祖父母帶大,百般嬌寵,養得任性妄為了些。
三年前,蘭笙十八歲,老太婆病重,見蘭笙苦戀許家四公子遲遲不肯議親,老太太不放心,趕在彌留之際把蘭笙的親事給定下了。
定的是老太太千挑萬選的青年才俊——鎮國大將軍的幼子方轅,比蘭笙大五歲。
方轅自小在邊關長大,吃苦耐勞,武藝高強,十五歲便開始跟隨父親伯叔行軍打仗,小小年紀便立下過不少戰功。
當然老太太看重的不是這些,而是小伙子的人品。
有一次方轅跟隨父親帶兵去剿匪,途經一個山腳下的小村落,正好逢上滂沱大雨,便在村子外暫駐歇腳。
方轅勘查當地地形地勢,發現短時間內可能會有山洪,當即帶人去村里勸村民撤離。
村民不聽,半夜里,果然爆發了山洪,方轅帶兵去救援,在洪流泥淖里挖了整整一宿,救下了大部分村民。
他以前在戰場上受過腿傷,大夫叮囑雙腿不可受涼,那一宿在泥水里泡下來,雙腿險些保不住。
老太太認為,像這樣有才能、有善心又有責任心的男子,乃是良配,何況小伙子魁梧挺拔,一表人才,簡直是千里挑一的好夫婿。
蘭笙聽說對方一表人才,又見病危的祖母殷殷期盼,不忍拂她心意,而且苦戀許四公子也看不到希望,便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這門親事。
后來有一次她聽說方轅回京,便跑去京郊營地偷看他,誰知道,看到的卻是一個高大挺拔、塌鼻鼠眼、滿臉橫肉的小子,跟祖母說的判若云泥!
蘭笙頓覺五雷轟頂,險些噴血。
她想著反正祖母已經去世,自己怎么樣她也不知道,便火速退了婚,當時定親還不到半年。
退婚那日,她直接把婚書撕了丟在方家門口。
方轅剛要出來見她,聽小廝說她撕了婚書,大約是不堪屈辱,便沒有露面,只是也把婚書撕成碎片,讓小廝送到了蘭笙手里。
轉天小伙子便去了邊關,整整三年未回京,而蘭笙只要一聽到“方”字,心里就不自在。
年輕人的事,洛天依表示老頭子管不著,但是真的很頭痛。
他又嘆了口氣,放下碗筷,讓阿塘去叫人進來。
阿塘很快就了回來,攤開手道:“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方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氣去縣衙的,可當守門的人進去通報之后,他突然又沒了勇氣。
于是,像個做了壞事落荒而逃的小孩一樣,不等進去通報的人出來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剛過亥時,也不算特別晚,整個覽城卻黑漆漆一片,不見半點燈火。
這紅棺一鬧,人心惶惶,只怕覽城百姓在接下來相當長的時間里都會生活在恐懼中。
方轅慢慢走在街上,初冬的寒風刮得他的臉一陣陣刺痛。
盡管他不怕冷,也想喝幾杯剛溫好的酒來暖暖胃,只可惜沒有一家客棧酒鋪開門。
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邊,滿目寂靜的夜色中突然出現了一抹光亮。
燈火幽微,勉強可看出一座八角小亭的輪廓。
這樣的小亭子在城中河邊很常見,專供行人游客歇腳用的。
此時,亭子里坐著一個人。
那人斜倚在亭柱上,姿勢是說不出的慵懶閑適,一盞風燈懸在上方,橘紅色的柔和燈光勾勒出一段窈窕美好的背影。
方轅不禁心跳一提,快步走過去。
沒走幾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摸出面具戴上。
洛蘭笙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慢慢轉過頭去瞧。
入目是一張有幾分熟悉的骷髏面具。
而方轅仗著有面具掩護,雙目錯也不錯地凝在她臉上。
白皙秀美的瓜子臉兒看起來好小好小,除了眼睛,嘴、鼻子、額頭、下巴都是小小的,仿佛一只剛化形的小精靈,隨時都會撲著透明的翅膀飛走。
靈動飄逸,一如初見。
霎時間,方轅胸口一陣酸熱。
洛蘭笙懶懶地向他招招手:“假大人也出來逛夜市啊!”
方轅一愣:“賈大人?那是誰?”
洛蘭笙撲哧一笑:“就是你啊,你冒充賀昭,可不就是個假大人么!”
方轅無話反駁,微微一哂。
洛蘭笙半垂著眸,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他換了身蓮青直裰,頭發用玉白綸巾隨意束結,腰間垂落長長的玉白絳帶。
這么站在夜色中的亭子外,被冬夜江風一卷,玉帶墨發,衣袂飄揚,仿若山澤長風般雋逸出塵。
真是,神仙風流啊!
一絲驚艷從洛蘭笙臉上閃過,她自動給他補了一張如畫妖嬈的臉龐。
這一腦補不得了,她想,此刻放著眼前現成的臉不看,更待何時?
她眸色深了深,倏地翻下欄桿,屈指向方轅的面具抓來。
方轅本能地把頭一偏,伸手格擋她的手。
洛蘭笙早已擰腰轉身,閃到他背后,另一只手又疾疾伸向面具。
方轅微一斜身,避開這一抓的同時,已用擒拿功夫拿住她的手腕。
奈何這女子滑溜如鰍,明明被他拿住,卻還能一個巧勁卸力,眨眼就脫了手。
夜色如墨,江風獵獵,兩人衣袂翻飛,拳掌交錯,竟是糾糾纏纏地過起了招。
數十個回合后,洛蘭笙落敗。
落敗的標志是她的一只耳墜被對方摘了去,但對方身上什么東西都沒少。
骷髏面具還是牢牢貼在他臉上。
方轅理理衣襟,抱拳道:“得罪了。”
他攤開手掌,把那枚閃爍著瑩潤輝光的白玉燕翅耳墜遞過去。
洛蘭笙瞥瞥耳墜,這是戰敗的標志物,她已不想要了。
她把手指關節掰得咯吱響,哼道:“你拿著吧,下次我再討回來!”
她也就是隨口一說,誰知對方竟取出一條帕子,將耳墜細心包好,鄭重其事地收入懷里。
“無趣。”洛蘭笙攏了攏披風,轉身進了亭子。
方轅猶豫片刻,也跟了進去,在她對面坐下。
他這才注意到亭中石桌上擺了一個小炭爐,炭爐里溫著一壺酒。
“假大人,”洛蘭笙笑道,“今日在趙家收獲如何?”
方轅沒有接話,只看著小炭爐里細弱跳動的赤紅火苗,問道:“沒有杯子么?”
“沒有,草民是粗人,喝酒不用杯子。”
“那你用什么喝酒?”
“用酒壺啊,”洛蘭笙拎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這樣喝。”
她用袖子擦擦嘴,把酒壺放回石桌上,就看見從對面伸過來一只修長勁瘦的大手,直接來取酒壺。
“啪”的一聲,洛蘭笙一記手刀劈過去,笑道:“這是我的酒,想喝的話,就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瞧瞧。”
方轅低聲道:“我不是要喝。”
“那你拿我的酒壺干啥?”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在外面,少喝點。”
“你這么關心我,不如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
洛蘭笙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雙眼。
細長鳳目,濃密長睫,十分迷人的一雙桃花眼,只是眸光過于銳利,顯出幾分寒冽。
擁有如此完美的眼睛,臉決計差不到哪里去。
洛蘭笙不禁納悶,如此精彩人物,又是京中勛貴,她以前怎么從來沒見過呢?
不可能啊,當年她在京中的時候,自八歲起,每年都會參加容王妃的牡丹宴,這樣出挑的人物她絕對不會視而不見。
除非,這一位不曾與她同時參加牡丹宴。
想到這里,她心里癢得像貓抓似的,更想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方轅怕她認出自己拂袖而去,慌忙轉過頭,正色道:“趙家大少爺,行止可疑。”
他簡要把自己所見的情形說了一遍,等著洛蘭笙解惑。
誰知洛蘭笙卻岔開話題,微笑道:“假大人,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方轅不解地轉過頭來。
洛蘭笙又喝了一口酒,緩緩道:“有一只兔子,它的很多同伴都被一只狼吃了,它很傷心,想去找狼報仇,又打不過狼,只能忍著。”
“有一天,兔子碰見了一只狐貍,它知道狐貍有本事,就請狐貍幫忙對付狼,好替它的朋友報仇。”
“狐貍就說,我若是幫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我若幫著狼,它能分給我一些食物,我為什么要幫你?”
“兔子覺得狐貍的話有道理,但又不想放棄報仇,就說,我雖然沒有食物給你,但你若幫了我,就是鏟強扶弱,就是行善事,你心里肯定會很舒坦,這難道不是好處?”
“狐貍笑了,說,你不會以為我如果不幫你而幫了狼,心里就過意不去吧?當我吃著狼給我的兔肉時,我哪里還會記得你這只小兔子呢!”
“兔子突然記起,狐貍和狼一樣,也是吃兔子的。”
洛蘭笙拍拍手,問道:“這故事好聽么?”
方轅沉默了一會,問道:“在你的故事里,誰是兔子?誰是狐貍?誰又是狼?”
洛蘭笙直視他冷冽若古淵的眸子,笑道:“草民是兔子,假大人是狐貍,至于狼,假大人應該猜到了。”
“趙家?”
“正是。”
方轅語聲一冷:“你既認為我是狐貍,又為何要跟我講這個故事?”
洛蘭笙道:“我就是想看看,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不吃兔子肉的狐貍?”
方轅冷冽道:“如果有,那他就不是狐貍。”
“也是,世上哪有不吃兔子的狐貍呢!”洛蘭笙了然地聳聳肩,“找狐貍幫忙,本身就是兔子犯蠢。”
她邊說邊站了起來,拎著酒壺沖方轅搖搖手。
“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迎著江風邁出亭子,披風隨風疾舞,獵獵作響,把她的身影襯瀟灑至極,也孤寂至極。
方轅抿了抿唇,鬼使神差一般,倏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不是兔子。”
他的聲音低沉堅定,“我既拿了賀昭的令牌以他的名頭行事,自然要替他辦好,你不妨把趙家的情況跟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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