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是因為發生的次數太少了。”

　　這是久天自己的看法。

　　但站在宏觀的時間線上去看，奇跡只是“發生可能性很小的概率事件”，并非“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件”。

　　當一切必要條件都被滿足以后，無論發生那個奇跡的概率有多小，它都會成為“必然”。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這是宇宙的“均衡”，也是我們時常會提出來敘述的概念。

　　例如：當你走在路上摔了一跤，這件事當然是壞事，你會因此罵罵咧咧，覺得自己今天運氣真是不好。

　　但將時間線拉長一點，你走在路上摔了一跤，這就意味著你對摔倒的地方有了深刻的認知，從此以后你路過那個地方時就會想到自己曾經在這個地方摔過，于是就會繞開走，大大減少了未來在這里摔跤的概率。

　　這便是所謂的“兩面性”。

　　而將這個定理套用在如今地球的情況下是否也適用呢？

　　答案是肯定的。

　　東方易利用那具埋藏在臨崍市下方的尸體制造了“圣木”，使得傾世計劃來到了最后一步，也將人類的命運帶到了岔路口。

　　從任何角度來看，這件事都絕對是“壞事”。可依舊讓我們將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來看，這件“壞事”的反面是：東方易不僅僅是喚醒了那具尸體殘存的圣力，也喚醒了別的什么東西。

　　而久天在酒館里待了二十年，關于彌天符文的研究卻連開始都算不上，這也絕對是我們認知中的“壞事”。

　　不過這一件事的另一面在于：久天通過這二十年不但恢復了自己原本的實力，還將心力進步到了更高的“歸樸”層次。



　　歸樸啊，即便從人類文明最久遠的起點開始算起，達到這個境界的人也寥寥無幾。

　　歷史上，少部分在“歸樸”層次中走的較遠之人，其名號之后甚至會被追一個“圣”字。

　　自然，這個“圣”的含義與“圣者”的“圣”并不一樣，前者是對其心靈品德成就的尊敬稱謂，后者則是對其在宇宙中最為殊勝之位的概括。

　　放眼宇宙中，對于正常的種族來說，歸樸這個層次的心力也是要到“赤綻”級別或以上才能做到的，而久天居然以青藤之軀便達成了這一成就，實在算得上讓人瞠目結舌。

　　于是，當這兩種表面上看似對人類都是負面影響的事情湊到了一塊，“奇跡”所需要的條件居然就這么被達成了。

　　無論萊茵再怎么窺伺未來、無論戎迪穿梭了多少個平行宇宙，估計都沒想到這個“奇跡”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

　　而我們的當事人久天，此刻還對眼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伴隨著那股圣力蘇醒的還有一道殘留在這世間數干萬年的意志，那是連死亡也難以磨滅的圣者生前思維。

　　那股意志帶著懵懂與好奇蘇醒，隨后又轉為悲傷和思念。

　　無人知道她已經重臨世間了。



　　接受了深淵之力的東方易無法感受到、僅僅只是青藤的普通進化者亦無法感受到，只有冉空在冥冥之中覺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但冉空的靈魂還不夠強，無法真的觸及到那道目光。

　　于是她將目光轉向了這個世界的夾層，在那邊有著她很熟悉的力量。

　　她來到了那個夾層中，發現了漂泊在其中的酒館，踏步而入。

　　作為不請自來的客人，她的做法有些無禮了，但作為圣者的意志，她的到來是這里的榮幸。

　　她看到了這間酒館的主人，發覺其并非本體，現在的自己也不能影響他，所以她看向了另一個埋頭思索的年輕人。

　　她忽然變得雀躍起來。

　　“戎迪？”久天看著那一望無際的純白空間，有點惶恐。

　　這又是在搞哪一出？

　　難不成是時間到了自己該出去了？

　　無人應答。



　　久天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發現在這片空間里就連影子都沒有。

　　一片純白的空間里怎么會除了自己連其他色彩都沒有呢？難不成這并非現實世界？

　　他試著往前走。

　　當一片空間沒有邊界、找不到任何坐標點，也就沒有“方向”的概念，所以久天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向前”。

　　這里不但沒有影子，也沒有光源，只是讓人心悸的純白。

　　毫無預兆地進入這樣的世界，換做是一個心理承受差點的人或許都有崩潰的可能，畢竟生物天生趨向于“豐富”和“多姿多彩”，“純色”與“單調”則很容易挑撥起生物的負面情緒。

　　久天憑借著直覺開始向著某個“固定”的方向前進，但沒有任何坐標參照與蒙著眼睛行走沒兩樣，甚至于精神力傳遞也只能觸碰到一片虛無。

　　不過久天也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在腳邊留下一個精神力信標，這樣就可以直觀地看到自己的行走軌跡。

　　就這么走了許久，久天不知道這里的時間流速是怎樣的，只能通過自己精神力世界的時間流速去判斷現實世界大概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以久天的腳力，這一個小時他可以走出近二十公里，可依舊沒有見到這個白色空間的邊界。



　　難不成自己陷入了幻境？

　　就在久天心里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在他視野里忽然出現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終于看到了白色以外的東西，久天也一下來了精神。

　　他放棄了行走，連忙用精神力包裹住自己直接飛了過去。

　　隨著逐漸臨近那白色空間中與眾不同的存在，他的心里也開始泛起波瀾。

　　久天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并非是什么死物，而是一位生靈。

　　無比美麗的生靈。

　　黑色的長發宛若瀑布一般從她頭上垂下來，略微掩蓋住了一部分她的臉龐。單拿出來完全算不上“好看”的五官，可組合起來卻意外的美麗和諧，甚至于那股無比尊貴的氣質就連冉空也比之不上。

　　更神奇的是，久天可以從她臉上那“普普通通”的五官中見到億萬生靈的模樣。



　　她的樣貌是那么獨特，但又那么普羅大眾。

　　久天可以從她臉上看到冉空、三十三、妮莎、夏娜、文蕓蕓、伊娃她們的影子，也能看到卓雷、伍劍、唐郎、李商、乃至于自己的外貌。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存在。

　　而她的下半身更是出乎久天的預料，居然是蛇尾。

　　那根蛇尾上布滿了絢麗的九彩鱗片，不同顏色的鱗片組成了山川河海，堪稱是一副干里江山圖。

　　此刻那美的讓人窒息的生靈就這么盤踞在白色空間中，低垂著眼簾似乎是在打盹。

　　久天看到她的第一眼，原本因為時間死線的臨近而有些焦躁的內心便平復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股孺慕的情緒自他心底升起。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面前這位人身蛇尾的生命格外親切。

　　就好像是……母親給自己的感覺。

　　在察覺到這一點以后，久天一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但不論如何也對那生靈產生不了任何負面情感。



　　“這到底是……”久天本能地開始接近她。

　　或許是聽到久天出聲了，或許是聽到久天靠近了，她半瞇著的眼睛倏地睜開了。

　　好似有銀河星辰瞬間納入其中。

　　看著干萬年來第一個來到自己跟前的人類，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隨后笑了。

　　于是新年的第一縷春風，夾雜著暖陽與花香撲倒了久天的臉上。

　　真美啊……久天不由自主地想。

　　大約還隔著對方二十多米的時候，久天落到了地上。

　　不是他不想靠的更近一些，而是因為對方的身高起碼有十米，如果再靠近自己就要仰著頭跟她說話了。

　　并且久天也不想、或者說不敢在她面前飛起來，自己從靈魂到身體的基因都在抗拒對她無禮。

　　真是太奇怪了……



　　久天也看著她那美麗又普通的臉龐。

　　“你好。”他小心翼翼地打著招呼。

　　她又眨了眨眼睛。

　　久天這才想起來，對方估計不是地球人，聽不懂自己說的話吧？于是立馬想改口用宇宙通用語。

　　可沒想到她下一刻就張了張嘴，用有點生澀的標準華夏語說：

　　“你……好？”

　　看來是可以交流的。久天松了口氣，他怕就怕不管自己說什么對方都沒有回應，那就真的無可奈何了。

　　“請問，這里是哪里？”久天試探著問。

　　“哪里？”對方歪著頭重復了他的話。

　　不對，久天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對方可能壓根不會地球上的語言，只是在單純的重復自己的話？

　　于是久天依舊用宇宙通用語再次復述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這一次，她終于有別的回應了。

　　“你好，這里是……吾的家。”她說。

　　這句話久天聽懂了，但是理解起來卻花了一番功夫。

　　這……久天有點震驚。這不是現在流行的宇宙通用語，而是幾億年前的古宇宙通用語？

　　就和地球文明的語言發展一樣，由霸主文明以及高等文明聯合推行的宇宙通用語也經歷過很多次修改與變遷。

　　為了適應不同新生種族的發聲部位與結構，宇宙通用語幾乎每過百年都要進行微調一下。所以經歷了漫長時間的洗禮，如今的宇宙通用語已經和一開始的有很大差別了。

　　如今久天在那生靈身上聽到的，就是幾億年前的版本。

　　不過還好，就算是那么古老的版本，終究還是算作同源的。有些不懂的地方，久天在結合前后詞義進行聯想也能夠理解的七七八八。



　　在稍微適應了對方說的那個版本的宇宙通用語以后，久天再次發問了。

　　“我叫久天，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出現在這里了，你有名字嗎？”

　　“名字，有。”她點了點頭，黑發如四月的柳枝般飛揚。

　　“吾的名字叫，風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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