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孟聽月聞言迅速抬頭望向韻兒，只她這一個動作韻兒便知道她很在意，在意顧探陽不在茳城的日子里他是如何度過的。
韻兒沒有刻意吊孟聽月的胃口，用餐巾仔細擦了兩下嘴角后便開了口：“他在軍校里混的不錯，得了余總司令的賞識，是余家軍里除了余老爺子兩個兒子外在軍隊里最受重用的年輕軍官。在偃城我們尊稱他一句顧爺，不過他性子冷淡，一心在軍隊做事也不在意這些虛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孟聽月在韻兒提到余老爺子兩個兒子時感覺到她的氣息不尋常地顫動了下。
想起江臨打聽到的事，孟聽月斂了斂呼吸聲。
聽聞余家大少爺余朗極具領兵才能，自幼熟讀兵書，頗有大將之風。但去年這位被視為余家軍接班人的年輕軍長突然銷聲匿跡，不再在公開場合露面，余家說他染了怪病需要長期靜養(yǎng)。
這個借口未免太站不住腳，連個具體的病名都不說。對于余朗的去向眾說紛紜，其中最為人傳道的原因是余老爺子擔心長子功高震主生出異心，設計收權，將親兒子幽禁在別院。
還有人聲稱見過韻兒出入那處別院，也更加落實了她是余家大少爺唯一的紅顏知己的謠言，就連偃城的達官顯貴都默認韻兒和余家關系密切，可視為半個余家人。
可她最終還是和顧探陽走了啊。
孟聽月不至于揭人過去的傷疤，只問顧探陽的情況。“他在軍隊里也會很危險嗎？”
“對聰明穩(wěn)重又忠誠的人來說，既危險又不危險。能在軍隊里的活下去的人啊，要不太蠢、要不懂得裝傻，不是有人護著就是會掌握分寸的人，當然了死在戰(zhàn)場上的人那是英雄，這幾句話我也就隨便一說你不必上心。”
孟聽月寬了心，“我只要知道他在那里過的好就夠了，謝謝你。”
韻兒故作神秘，“對了，再告訴你一個顧爺?shù)拿孛埽考娧b外套的內(nèi)襯里都裝著同一個相片，是個羞答答的溫婉姑娘，你猜猜會是誰？”
“你見過那位姑娘嗎？”
“見過啊。”
“認識嗎？”
“認識啊。”
“他們般配嗎？”
“般配得很。”
“那就好。”
孟聽月下意識地吐出這三個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韻兒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離孟聽月近一些，她不信這個聰慧的姑娘聽不懂她的話，既然她裝傻，那就讓自己來挑明。
“好是好，就是那個傻丫頭今天剛和他吵了架，還要和他解除婚約呢，就可憐顧爺一片癡心啊，偃城多少女人上趕著想多見他一面，不過顧爺可是一直為心上人守著身子連外人多一眼都不看。”
孟聽月早明白了韻兒話中的隱意，但她有些不敢相信。在顧探陽身邊相熟的的人里，如果他會對誰最薄情，孟聽月感覺那個人多半是自己。現(xiàn)在有人再次告訴自己，顧探陽放在心里掛念的人就是你，是這個貪戀了許多年卻不曾奢求過他會以同等情意回應的孟聽月。
孟聽月想拋下那些自知之明，她現(xiàn)在只想說服自己去相信，相信她和顧探陽真的會有相看兩相悅、不相厭的余生。
“當真嗎？”
“我可不至于閑著沒事來說白話蒙你，上次我說的話你不會全信我倒是理解，但今日你那番話著實狠厲了些，他心里有你，你嫁給他不僅是兩情相悅，而且名正言順，這是多難得的緣分啊。”
人世間已經(jīng)有太多的不幸了，如果我的幾句實在話能讓一對有情人早日明白對方的心意，何樂而不為呢。
“有好消息提前通知我，我怎么說也算你們半個紅娘，記得婚宴上多請我兩杯酒呀。”
見韻兒如此灑脫，孟聽月更加不好意思，“韻兒姑娘，我不該打聽那些偃城的傳言，對不住了。”
韻兒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說什么對不住，我自小就混在滿香樓，什么話都聽盡了，好的壞的我都不在意。倒是你這丫頭呀，還叫什么韻兒姑娘，不愿直呼名字就叫聲韻兒姐好了。”
“可是傳話人說你今年二十有一，算起來比我還要小兩歲。”
“年齡就是個數(shù)字，這么較真做什么，月妹妹還是多想想你和顧爺?shù)氖掳伞＝袢者@雪下得不錯，在偃城難得見到，我正好去街上逛逛。”
“韻兒姐姐回見。”孟聽月起身目送韻兒出門，后者背對著她揮了兩下手當作告別。
韻兒出了閣間的門，臉上強撐的笑意垮了下來，她揉了揉雙眼和耳垂想讓自己清醒些。
若是換作別人打聽她的事，韻兒自然不能輕易忍了下來，當然是要找人扒出那人的丑事還回去。可孟聽月是顧探陽的人，她愛吃魚，但她不會去挑顧夫人的刺。
顧探陽已經(jīng)幫自己很多了，雖然那不是他的本意。韻兒不是個看不清局面的人，如今除了和顧探陽交好，她沒有別的路好走。畢竟，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一個人像余朗那樣護著她了。
煩躁，一股煩躁感涌上心頭，韻兒伸手在小臂上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傳來，她終于穩(wěn)住步伐回到房間。
韻兒所謂的去街上看雪不過是個借口，她一點不喜歡雪了，余朗死的那一天是立春，偃城卻下了一場十年不遇的大雪，就像今天這樣。
韻兒本不是熱心腸的人，可如果余朗知道她幫他最好的兄弟追回摯愛，他一定會夸她吧。
“這場雪，你一定看到了，開心嗎？”
昏暗的房間里一片寂靜，韻兒不喜歡開燈，太亮的地方會讓她看不清余朗的影子。
孟聽月獨自在閣間里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來清理剩余飯菜的人敲門她才意識到已經(jīng)在這停留的太久了。
坐上黃包車，她還在想如果顧探陽那里有自己的照片，他怎么拿到手的，又會是哪一張？
印象中去照相館的次數(shù)孟聽月一只手可以數(shù)得過來，想來想去，孟聽月忽然想起來孟繁星去女校入學需要提交個人照片，她當時被孟繁星拉著一起去了照相館，又被她三言兩語哄著也拍了照片，她向來沒有這些洋派心思，不是孟繁星堅持她不會多事。
那照片拿回來后她隨手放梳妝臺上了，現(xiàn)在猛一想還真不記得收到哪里去了。
孟聽月進了家門就往房間跑，梳妝臺和衣柜的隔板來回翻了個遍，也沒見到一張照片的影子。
或許是被陳媽收起來了，孟聽月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
對了，還要去醫(yī)院看陳叔，孟聽月找了件深色長到腳踝的棉裙換上，將先前的裙邊被雪片濕透的那條長裙放進籃筐里。
穿過長廊，孟聽月停在最后一間房門前，左手虛握成拳輕叩三聲便停下手，“父親，是我。”里面?zhèn)鱽響S聲，孟聽月輕輕推門而入。
“老陳怎么樣了？”
“父親放心，陳叔沒有大礙，只是需要臥床靜養(yǎng)一段時間。”
孟父看了看孟聽月，又移開了眼。“那就好，這段時間孟記你要多上心。”
“月兒明白，陳媽要在醫(yī)院照顧陳叔，家里這邊也不好再讓她勞心，江少爺說可以尋個可靠的幫傭來，父親可見過了？”
孟父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沉聲道：“午時見過了，飯菜留下了，飯錢也讓她帶走了。”
“父親覺得此人不合適？”
“看著是個做事麻利的，也不多話，但還是不合適。”
孟聽月沒接話，孟父不是個會刁難幫傭的人，江臨找的人很符合孟父的要求，不合適的是請她來的人。
這是在明著告訴她不該將家事交給江臨來辦，江臨沒有必要幫孟家找?guī)蛡颍@是孟聽月該費心的事。“父親的話我明白了，是我考慮不周。”
“今日雪下的不小，這個時候也不好請到合適的人了。”孟父故作感慨，望向孟聽月的眼眸里卻是一片篤定的精明神色。
孟聽月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只順著孟父。“顧奶奶常說顧家的傭人會照顧人，眼下天還明，我去找劉叔問問能不能借兩個稱心的人來。”
“那也好，多陪顧老太太說會話。”
顧家。
“孟大小姐一來雪都停了，大小姐快進來。”來開門的是長工苗子，比孟聽月大不了幾歲，嘴皮子很是利落，愛和人打招呼。
孟聽月從孟家出門的時候雪還洋洋灑灑的落著，沒想到快到顧府這雪就沒有預兆的停了。
這忽然停下的雪為孟聽月敲響顧家大門添了幾分勇氣。大雪天本不適合串門，何況是講究的大戶人家。孟聽月再不好意思麻煩顧家，也不敢再次違背孟父的意愿，她自小怕父親怕得緊，見不得他對她動怒。
上次在飯桌上說不愿嫁進顧家大概是太多年沒見過孟父真正動氣有了底氣，但回過神想了想，不過是沒鬧到需要動怒的地步罷了。
“苗子哥，今日顧奶奶和伯母都沒出門吧？”孟聽月笑容淺淺，一直掛在臉上。
“是哩，今日正廳的門都沒開過幾次，只有老爺和少爺出去了還沒回來。”苗子說著話就要迎孟聽月往正廳走。
“苗子哥，寒氣傷身我就不進去驚動顧奶奶和伯母了，劉叔可有空閑？”
“還是大小姐考慮得周到，我?guī)テ骸！泵缱記]多想直接引路去了劉叔的住處。
劉叔見孟聽月親自來見他有些驚訝，“孟大小姐可有急事？”
孟聽月溫婉地笑了笑，“打擾劉叔了，陳叔今日摔傷了腿需要在醫(yī)院休養(yǎng)幾日，陳媽要照顧陳叔自然抽不開身照料家里，我今日托人尋了兩個幫傭但不合家父的心意，不知道劉叔能否幫忙？”
“幫忙不敢當，不知孟老爺可有何要求？”
“只要話少些肯做事就好。”
“大小姐放心，明日人就會到府上。”
“有勞劉叔了。”孟聽月微微對著劉叔躬身了一下，“此等小事不必勞煩顧伯父和伯母知曉了，劉叔的意思呢？”
劉叔了然，“孟大小姐說的是。”
“古董行里新上了些小物件，劉叔得空去瞧瞧有沒有能看上眼的。”得了回應，孟聽月笑著轉(zhuǎn)身往顧府大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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