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紀動作很快，上午才把銀行賬戶給她，下午張伊然就收到了匯款消息。

        張伊然盯著銀行短信里那六位數，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她捧著手機發呆了好久好久，腦子里閃過一萬種怎么花這筆錢的方式：買一直想買卻買不起的衣服、逛那些高檔卻不敢進去的店子，還有心儀卻昂貴的樂器牌子……

        最終，張伊然轉了十萬給父母，留兩萬給自己用，衣服包包口紅都沒舍得買，只獎勵了自己一頓大餐。

        小魚在一旁偷偷抹淚：嗚嗚嗚我們宿主好窮好可憐……

        正在張伊然在一家種草好久但之前從沒敢打卡過的高級日料餐廳大快朵頤的時候，老媽給她打來了電話。

        “伊伊啊，最近過得怎么樣啊？”一開始是媽媽慣例的噓寒問暖，張伊然一直以來都是回答自己過得挺好的，不用他們擔心，以前有說謊的成分，但現在……張伊然默默的咬了一口香嫩美味的玉子燒，開始反思：自己一個人背著老爸老媽吃獨食是不是不太好？

        老媽第一回合的家常關心結束，話鋒一轉，詢問變得遲疑又小心翼翼：“伊伊啊…剛才你給我們轉了那么大筆錢…是哪兒來的？”

        “咱們窮點沒事，但要窮得有志氣啊，你要是一個人在外面過得不好，那就回來，爸媽還是能養你的……”

        張伊然知道，老媽這是生怕自己走上歪道。

        “媽，你想哪兒去了。”張伊然又好笑又感動，心里還有點酸酸的：“我最近賣出了一首原創，是個還挺有名的歌手呢，人家挺大方的，一首歌就給我十二萬…”

        “真的啊？”老媽在電話那頭驚喜得聲調拔尖：“伊伊你賣出歌了？哎呦，我就說我家伊伊有出息，歌寫得好，等會我就打電話告訴你奶奶，她孫女一首歌賣出了十來萬……老張！老張！”一大串說完又在電話那頭喊她爸：“你女兒出息了！”

        兩口子一塊兒興奮完，又開始怪張伊然：“十二萬轉過來十萬，你一個人在外面還要不要過了？爸媽在家不缺什么，倒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打拼，沒點錢傍身怎么行……”說著說著老媽就要讓她爸重新轉回去。

        “媽，你就拿著吧。”張伊然趕緊打斷：“就算你不用錢，不是還有小涵嗎，她這么努力在學舞蹈，我這個姐姐不得支持支持她。”

        張伊然還有個17歲的妹妹，張涵希，她愛音樂，她妹妹愛舞蹈，但畢竟家庭條件有限，她學了音樂要花一大筆錢，張涵希學跳舞就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有時候，還只能張伊然這個練習生姐姐厚著臉皮，帶著妹妹過去蹭蹭公司舞蹈老師的建議。

        “媽，你就放心吧，你女兒能賺錢了，還有好多人找我約歌呢。”張伊然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好說歹說，才讓老媽作罷。

        最后她還問了張伊然買她作品的歌手名字：“誰這么有眼光，等明兒歌出了，得喊親戚朋友鄰里鄰舍的都聽聽。”

        電話掛斷，張伊然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

        跟家人的一通電話，仿佛充了電一般力量滿滿，她斗志昂揚：賺錢賺錢賺錢，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

        因著張伊然是原作曲者，所以嚴顏主打的整個錄制過程，她都得待在旁邊。

        這還是張伊然第一次看見這位即將演唱她曲子的真人，嚴顏。他是那種陽光帥氣款，在一個選秀節目出道，積攢了些人氣，有些知名度，但不算特紅，照李經紀的話來講，他還缺了一首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選秀年年有，雖然現在還有點流量，但全網追星女孩三百人，再不出個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明年選秀又來，他就會跟那些流星沒什么兩樣，人氣下滑，最后過氣。”李經紀說這話時很無奈。

        這段時間張伊然跟李經紀交流多了，發現她是個看上去很嚴肅果斷實際上很細心溫暖的一個人，還了解到以前李經紀是公司的頭等經紀人，但奈何公司發展以后內部派系互相傾仄，李經紀將公司那位男演員帶到一線后卻被別的經紀人搶了去，現在接了嚴顏這個年輕小流量，沒時間給她慢慢來，這次專輯她必須要把握住，因此主打挑選得慎之又慎。

        但是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外表陽光，眼底卻暗含著一絲倨傲的男藝人，張伊然總有一種可能李經紀未來又要失望的預感。

        “停。”

        錄完了第一遍后，張伊然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跟一旁的錄音師對望，與嚴顏合作久了的錄音師看到張伊然的眼神，習以為常地聳了聳肩。

        不是……張伊然有點不敢置信，這個嚴顏唱功也太差了吧？？

        其實當初征集曲子的時候李經紀就暗示了其中一個隱形要求，那就是曲子唱起來不能太難，作曲人們紛紛心知肚明，投稿的多半是音域跨度不大，高音少的歌曲。張伊然自認為自己的這首曲子也不算需要唱功的，哪怕她這種只訓練過一兩年的半吊子聲樂也把握得住，但是這個嚴顏……

        唱歌毫無感情，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氣息也不穩，甚至音準都不到位。

        張伊然再次對現在的流量刷新了認知，就這種水平也能出道？

        她突然有點懷疑自己將作品賣給這種歌手的舉動了，自己不會跟著被坑吧？

        張伊然握拳放到嘴邊咳了咳，有些委婉的開口：“要不……再試一遍？”

        這事本不該歸她管的，但不讓他再重錄過，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作品！

        一旁嚴顏專輯的總制作人也是一言難盡，敲了敲桌子朝著對講話筒喊道：“小顏，再來一遍吧？感情還是不對的，這曲子雖然輕快，但還是有愁緒在里面的，你這唱得跟中彩票似的……”

        嚴顏皺了皺眉，終究還是“嗯”了一聲，又開始重錄。

        第二遍，跑調，重來。

        第三遍，唱錯了詞，重來。

        第四遍，好不容易沒跑調也沒唱錯，又破了個音。

        張伊然覺得自己已經沒什么要求了，他能順順利利不出差錯的把歌唱完就行了。

        第五遍，嚴顏終于不干了：“還沒完了？我喉嚨都快啞了！”

        一旁候著的助理趕緊上前，遞水遞潤喉糖，還不忘跟制作人打商量：“陸哥您就將就點吧，我們小顏昨晚熬夜拍攝到很晚呢，今天狀態不太好……”

        陸哥嘆了口氣，開始妥協：“那就最后一……”

        “重新錄過。”有事不在的李經紀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打斷了陸哥的話，抱著胳膊站在那里，一臉嚴肅：“什么時候錄好了，什么時候結束。”

        室內安靜了一秒，嚴顏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李經紀，但好歹是自己現在還要依靠的經紀人，沒多說什么，又轉身進去錄音間重錄。

        張伊然松了口氣，心里默默地為李經紀比了個贊，轉頭看了眼陸哥翹起的嘴角，總覺得他也在暗爽。

        又錄了三遍，好歹沒出錯了，陸哥拍了拍手：“好了，這一遍不錯，大家辛苦了。”

        嚴顏哼了一聲，從錄音間出來，一聲招呼也不打，揚長而去。

        張伊然偷偷看了一眼李經紀的臉色，有點惋惜地嘆了口氣，明事理的經紀人，卻碰上了個不懂事的藝人。

        錄音結束后，陸哥做東，請包括張伊然在內的幾個錄音工作人員聚餐。

        陸哥頗為貼心的給張伊然點了度數很低的果酒，給她滿了一杯：“好久沒看到像張小姐這么有才華的年輕人了，前途無量啊！”

        張伊然接過酒杯，忙回：“陸哥可過獎了，比起陸哥這樣的制作人，我還差得遠呢。”

        “哎，”陸哥揮了揮手：“我活到這個年紀像樣的曲子也就制作了那么幾首，現在也就混日子養老罷了，到頭來不還要受一個小毛孩的……”說到這里，陸哥止住了話頭，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天的事，讓張小姐見笑了。”

        張伊然搖搖頭：“沒有的事，我理解的。”

        “就是有點可惜這歌，錄那最后一遍時，其實我也沒有很滿意。”陸哥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嘆了口氣。

        “咱們小彭可不就派上用場了嗎，”混音師小潘拍拍一旁的調音師小彭，調侃道：“跟著嚴大歌手混，我們小彭天天不愁沒工作。”

        “去去去。”小彭好笑道：“你可別說，接他的活，工作量大的沒把我累死。”

        陸哥倒是看得明白：“這個行業就是這樣，有實力的出不了頭，光有長相沒實力的倒是一大堆人追捧。”

        “唉，就是可惜李經紀了，在這公司待了十來年，到頭來接個繡花枕頭，脾氣還不怎么樣。”小潘嘆道。

        “管他呢。”小彭夾了口菜：“我們這些人，就安安心心領工資過日子，那些小明星大明星再差，也不關我們的事。”

        張伊然聽著他們閑談，低頭默默吃飯，突然有些擔心這首歌發行后的反應。

        自己的第一個作品，配上嚴顏那唱功……不會被罵成狗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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