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天狗族的領地里待了足足四天，臨走的那一刻，小天狗希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被當成了工具人陪練，聽聞這兩個人類要離開了，一臉不舍的向他們告別。

        希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天狗族的領地，但也不怎么眷戀與好奇外面的世界，萬一外面世界的實力標配都是富岡伊詠這個類型，小天狗保證自己一秒狗帶。

        伊詠向他揮了揮手，無慘只是向他點了下頭。然而，當他們即將轉身走人的時候，無慘又回過身，對著還未離去的小天狗道：“記住我們的約定�！�

        希也的眼睛亮了亮：“好！”

        穿梭在領地邊緣的樹林時，伊詠順口問了句是什么約定。無慘倒是沒有拖沓，直接了當的就說了出來：“下次見面時，他要干掉領主，成為新一任領袖。”

        “不然……”無慘微微歪了歪頭，這個在常人眼里有些可愛的動作，在他身上展現時卻有些驚悚。他幽幽的說：“我會先殺了領主。”

        這有什么區別嗎！

        伊詠疑惑臉：“領主對我們還不錯，給了吃住的地方。”為什么要殺了他？

        聞言，無慘的腳步頓了一下，他靜靜地等待對方反應過來——她口中還不錯的領主曾經一言不合就掏了她的心臟。然而伊詠就是伊詠，腦子里的海洋咕咚咕咚的響，完全不會在意這點“小細節”。無慘只好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沒有多說。

        “你最好慶幸你不是人類。”他如此說道，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嫌棄，語氣頗為怪異，說不清楚是嘲諷還是慶幸。

        即將踏出領域邊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了二人面前。一陣風糊在臉前，無慘神情冷淡，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對方，漫不經心的問：“來復仇？”

        來者收起扇子，昔日的高傲仿佛不復存在，一舉一動溫和有禮。英良搖了搖頭，眼眸中滿是平靜。他道：“你們接下來決定去哪里？”

        他的傷還未完全好，甚至連說話時都伴隨著一股疼痛。不過他并不怨恨伊詠，因為他們是正當的對決。而且妖怪最崇尚強者，打不過就臣服，沒什么好羞恥。

        “酒吞童子的領地�！币猎佊X得這沒什么好隱瞞的，而且天狗族與酒吞童子的手下素來勢不兩立，告訴了他們的去向，天狗也許會提供什么幫助也說不定。

        去到酒吞童子的領地還是無慘提出的，當然也不排除領主帝伽屢次暗示，想把他們拐到那邊，禍害一下仇敵的老窩。

        “酒吞很難對付，并且善于偽裝成人類。我雖沒見過，但也是聽過他的些許傳聞的�！庇⒘伎聪蛞猎�，目光一片清澈，他聲音變得溫和且堅定：“如果是四天前，我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但現在，我明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你這般強大的人類，完全可以打敗酒吞童子。”

        視線直接撞入伊詠那如深海般蔚藍而波瀾不驚的眸子，天狗毫不意外的看見對方對他的話全無反應，像是缺少了人類的一些正常情緒。

        他接著還想說些什么，似乎是問詢的話語，所以有些躊躇不定，猶豫了幾秒才開了個話頭：“你真的是——”人類嗎？

        伊詠正欲回答，身邊的人搶走了話題。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睙o慘不耐煩的打斷道，“說完了就讓開。”沒直接說滾，已經是臭脾氣天下第一的鬼舞辻無慘對于這個妖怪最大的禮節。

        英良沒有再多說，在伊詠的注視中，扇著翅膀離開了。無慘冰冷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些許催促意味：“走了。”

        伊詠下意識地拽住了旁邊的人的衣袖，黑發少年扭頭看她，她說：“無慘，出去的路怎么走？”無神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無慘：“……”

        無慘：“你這幾天不是探查了所有妖怪的領地嗎？”

        伊詠也不太明白：“目標確實是這樣。但是實際上，只發現了一些小妖怪，就好像別的妖怪……”不在這個空間里。

        她知道多解釋無意義，便將這個難題又拋給了無慘：“你知道嗎？”

        無慘他太陽穴疼。他怎么可能知道？！這祈愿神自己難道腦海里沒個路標嗎？等等，無慘突然意識到，伊詠或許是個路癡。

        這也無怪乎她隨便跑到一片森林都能跑到妖怪的領地了。

        實在內心有愧，頂著黑發少年的譴責眼神，伊詠幾個跳躍飛上樹端，眺望著遠方。帝伽作為天狗族領主，對自己的領地邊界十分敏感，一抬頭看見這個令妖糟心的人影還不離開，不禁忍不住飛過去，頂著虛假的燦爛笑容，親切的問她又出了什么事。

        伊詠問道：“怎樣才能去到酒吞童子的領地？”

        聞言，帝伽打開折扇，面上掛著微笑，他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畢竟眼前這個人一定能給他的敵方帶來很多摧殘。

        一肚子壞水的天狗領主詳細的跟她解釋道：“以人類之軀是看不見妖怪的領地的。你之所以能來到此處，恐怕只是因為誤打誤撞……”帝伽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結界是否存在漏洞，打死也沒有想到他的脆皮結界就是被伊詠用一腳解決掉的。

        “沒有什么解決辦法嗎？”伊詠見他表情不似作假，也跟著有些憂愁起來。只有在事情會影響任務的進程下，她才會表露出些許人類的情緒。伊詠認為自己的多慮很合理——這要是違逆了無慘這位陰沉不定大爺的心，大爺心情一個不爽，不去殺邪惡妖怪了，去殺人可怎么整？

        她很清楚無慘到現在為止一直并沒有做出什么改變，只是因為沒有什么機會接觸人類世界，再加上這里的妖怪都過于強大，對于新世界的謹慎讓他暫時收斂起了自己的鋒芒。但這并不代表鬼舞辻無慘在向好人的道路前行著。

        自認為事業心極強的富岡伊詠，默默的為自己那相當完備的考慮，在內心點了個贊。

        她向帝伽補充道：“這幾天我出去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什么妖怪�！�

        “這很正常�！钡圪ばΦ溃骸皩嶋H上在這個世界，妖怪和人類的領地是有部分重合的。然而重合的世界并不交融，而是平行，一并存在于這個世界中�！�

        他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表情，將妖怪與人類之間的潛規則娓娓道來：“然而交融的局面也可能存在，只有唯二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臨近清晨和傍晚時分，也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逢魔時刻，這個時刻妖怪在人間活動的幾率會大一點，一般都是一些小妖怪在游蕩。通常會被敏銳的陰陽師所祓除�！�

        “第二種情況……”帝伽半抬著眼皮，側頭看著專心致志聽講的伊詠，似乎想賣個關子。卻沒想伊詠接道：“這個我有所聽聞，應該是百鬼夜行�！�

        天狗領主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轉而一笑，點了點頭，應道：“是的。也許是某年某日，夜晚來臨時，空曠的路旁會出現許多妖怪，降臨于人世，像是廟會的行列一般，在月光的照耀下延伸出奇形怪狀的影子，就算是維持著人形的妖怪，也會在月光的映照下暴露真身。偶有幾個具有陰陽眼的人類曾目睹過這一景象，將其稱“百鬼夜行”。”

        “某年某日？”伊詠道：“可否有具體日期？”她一雙深藍色如波浪般的雙眼上睫毛微微垂下，仔細的回想起有些模糊的過往。在漫長的與世界共存亡的歲月中，她似乎也曾參與過百鬼夜行。

        “這已經是傳說中的故事了�！钡圪ぽp緩的搖頭道：“百余年前，妖怪出世，第一次百鬼夜行在人世間發生。戰亂曾一度席卷人間，陰陽寮的先輩們驅逐了妖怪，訂立了盟約，除非有撕裂空間的能力，否則再也不會出現百鬼夜行�！�

        他的語氣似乎有深意，將目光放在伊詠的心臟處，一雙淡紫色眼眸變得幽暗深邃，妖瞳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他還在思考著，究竟這個人類擁有著什么樣的力量，能把他，三大妖族之一的天狗領主的全力一擊，不費吹灰之力的化解掉。

        若是傷害轉移或延遲，此時在交流之際，也應在面色中有所顯現。帝伽只好相信這個不像人類的人類，擁有著他所無法想象，或者壓根觸及不到的力量級別。

        他有意將話題引向對方，然而黑袍少女并無反應。帝伽只得繼續充當解說工具妖，他故作嘆息道：“雖說大規模的撕裂空間不會有。但小型的錯位空間還是時不時的會有的。特別是當強大的妖怪偷溜入人世，暫時的裂縫便會出現，導致人類也能誤打誤撞進入妖怪的領域�！�

        “所以我們要去尋找這些裂縫�！币猎伩偨Y道。

        “是的。酒吞童子的領地離這里十分遙遠，日夜不停的飛行都需要三天。”帝伽笑道：“何不走我向你們指出的易出現領域裂縫的地方？雖然這條路上妖怪眾多，人煙稀少，但以你們的實力恐怕不難對付。只要走下去，一定可以端了酒吞童子的老窩�！彼�笑的一臉純良。

        酒吞童子和面前這個人類誰強誰弱，他還真無從得知。前些日子去到酒吞童子的領地和他談判時，他本人正好偷溜到人世間解決嘴饞問題去了，讓一直想揍這個囂張妖怪以報歷代天狗雪恨的帝伽遺憾不已。

        伊詠的一雙眼睛迅速亮了起來，就像星星掉落在了水面上。得知路線后，黑袍少女向天狗領主道謝，轉身離開時，大袖一揮，衣袍上的波浪在疾速行駛中仿佛洶涌翻飛，大有滔天氣勢。

        帝伽收起扇子，沒有注視她的背影，只是淡然一笑，深藏功與名。一想到三大妖怪很快就會變成兩大妖怪，他差點控制不住勾上去的嘴角。

        緊接著，面色一僵，一想起中央領地的人為大坑，帝伽只感覺太陽穴的筋直跳，恨不得現在就現出妖怪原形向列祖列宗賠罪。

        可算是走了，只希望他們千萬別走回程路——帝伽頭一次有了向神明祈愿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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