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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丁洛爾小鎮(五)


“伊芙琳!”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過來,“快下來吃午飯了!”

        凱瑟琳緩緩睜開眼睛,此時從窗外透過來的金燦燦的陽光將她的屋子照得明亮而溫暖,在某個瞬間,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現在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個普通而平凡的清晨。

        真可惜……右手虎口處傳來的陣陣鈍痛依舊在提醒著她——自己還在這個詭異莫名的小鎮里。而樓下,還有雙頭的家人們正在等著她,其中一個甚至襲擊過別的旅客。

        并且,現在已經不是清晨了。

        昨天凱瑟琳勉強給自己包扎完,已經將近凌晨四點了。原本她是想要將房門反鎖后再去睡覺的,卻發現自己房間的門并沒有反鎖的這個功能。雖然心里隱約感覺這樣的門根本無法保證自己接下來幾天的安全,不過身體的疲憊,已經沒有辦法讓凱瑟琳再繼續想東想西。

        她勉強找了把椅子,將關好的房門抵住。隨后便一覺睡到了現在、也就是第二天中午——畢竟加上在火車上的那一夜,她已經有整整兩個夜晚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

        飛快地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洗漱,等凱瑟琳下樓時,父母和哥哥已經都在餐桌前坐好了。她的父母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錯,四張臉都透露著愉快的意味。

        與此同時,凱瑟琳能夠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哥哥正在注視著自己,這讓她有些心虛也有些恐慌:畢竟按照自己昨天晚上所承諾的那樣,他們可是要在今天進行一場談話的。

        但他似乎并沒有打算在父母面前將這件事揭露出來,猜到了他心思的凱瑟琳飛快地將自己的那份飯吃得七七八八后,就立刻宣布:“我吃好了。”

        然后她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向大門的方向。

        在其他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凱瑟琳的人已經到了門外:“我出去一趟,我……我去找格蕾蒂斯!我們昨天約好了!”

        在凱瑟琳看不到的地方,哥哥的臉一下子陰沉了起來。

        不過父親和母親并沒有察覺到,他們只是對視著交換了一個眼神。

        母親喃喃地說道:“伊芙琳她……還真喜歡格蕾蒂斯啊。”

        ——

        ——

        ——

        “喂,跟我出來吃東西,你怎么還走神?”

        凱瑟琳的思緒回歸,對面的格蕾蒂斯正有點嗔怪地看著她。

        今天的她并沒有像集會那日因為需要表演而畫了濃厚的妝容,在沒了那些亮閃閃的眼影擾亂視線后,凱瑟琳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是非常清澈的藍色,簡直比此刻的天空更加澄澈。

        不知怎么,凱瑟琳的心情似乎也稍微平靜了一下,微笑著回應道:“沒什么,只是因為和家人有了些矛盾。”

        “這樣啊……”格蕾蒂斯看著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么產生了矛盾,但我覺得你的家人一定是很愛你的。”

        “為什么你能這么肯定呢?”凱瑟琳有些不解。

        格蕾蒂斯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不過我剛生下來就被扔到了街邊,你卻被好好地養到了這么大。”

        電光石火間,凱瑟琳注視著她纖細而光潔的脖頸上那顆唯一的美麗頭顱,明白了她的具體意思——在這個只有一個頭的人會被視為怪物的小鎮內,她的家人能把她養到這么大,一定是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但格蕾蒂斯不知道,自己并不是那個從小在小鎮上生活、被父母和哥哥愛著長大的女孩兒,他們的存在與過度的關心只能讓她感覺到恐慌。

        并且,這只是凱瑟琳來到這個小鎮的第三天而已,還有整整一半的時間需要挨過去。

        但凱瑟琳沒有辦法直接對格雷蒂斯說出事情的真實情況,所以她只是含糊地說:“嗯……我知道他們愛我,關心我,但有的時候這種愛與關心會給我相當大的壓力。”

        格蕾蒂斯愣了一下,隨后便笑彎了眼:“所以,我們的小公主現在想要逃離城堡了?”

        第一次被這么漂亮的女孩兒戲謔地喊著小公主,凱瑟琳的臉“嘭”的一下紅了起來,還沒等她著急忙慌地擺擺手解釋,對面格雷蒂斯卻遞過來了一把鑰匙,笑著說:“這是我的秘密基地,等下次壓力大的時候,你可以來這里躲一躲。”

        凱瑟琳有點愣住了。

        身處一個危險詭異的小鎮中,其實即便是在與格雷蒂斯的相處中,凱瑟琳也是始終抱著戒心的。就算不提小鎮中的怪談,被這么一個漂亮的陌生人突然接近,任誰都會感覺到不安的吧?

        但格雷蒂斯似乎是友善且真誠的。

        夏日燦爛的陽光中,一枚小小的鑰匙躺在她潔白的手心上,被陽光反射出金屬的光芒。

        格蕾蒂斯或許不知道,她的一個善意的舉動,卻莫名讓凱瑟琳想起了凌晨時刻被放在自己房間門前地板上的另一把鑰匙。

        此時此刻,正放在凱瑟琳褲子口袋中的鑰匙似乎變得格外沉重,連帶著凱瑟琳的心也跟著緩緩墜了下去。

        但面對著正坐在自己對面、眼神清澈的格雷蒂斯,凱瑟琳還是微笑著接過了鑰匙:“謝謝。”

        ——

        ——

        又過了不久,奧帕和湯姆兩個人一前一后地過來了。格蕾蒂斯開了下玩笑“一次約三個人,好過分哦”后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等格蕾蒂斯一離開,湯姆就急不可耐地前傾著身子,開始訴說自己昨晚的遭遇:“我昨天、我昨天晚上基本沒睡著!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跟我說話……還有東西往我耳邊吹氣!”

        聽完湯姆的話后,凱瑟琳將目光轉向奧帕。

        “和他差不多……等下,”奧帕聳了聳肩回答后,好像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再次將目光投向湯姆,“那個聲音在對你說了什么?”

        像是回憶起什么非常令人不適的內容,湯姆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消失了,他嘴唇顫抖著:“它……它一直在誘哄我自殺。”

        凱瑟琳倒吸了一口冷氣,奧帕倒像是徹底放下心來一樣:“那我們的經歷完全一樣。”

        他們兩個結束了講述,最后輪到了凱瑟琳。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簡略地復述了一下自己昨晚的遭遇:拿著刀躲進衣柜、發現襲擊了瓊的哥哥整晚站在房間門口,最后……

        湯姆愣愣地盯著凱瑟琳右手的繃帶,最后才勉強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上帝啊。”

        凱瑟琳往奧帕的方向看去,因為比起同為新人的湯姆外,奧帕的對此事的反應明顯對自己更加有用——果然,奧帕面色古怪地看著她,最后,只是很謹慎地問:“你是不是做過什么觸怒過它們的行為?”

        “它們?”凱瑟琳反問。

        “這個鎮子、鎮子里的怪談……或者隨便什么!”奧帕也說不太清,有些煩躁地甩了甩腦袋,“一開始我以為是這個鎮子有問題、小鎮的進程太快……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第二天發現家人是跟蹤襲擊了別的旅客的人、晚上被堵門、被新長出來的那玩意咬傷……”他掰著手指頭一件一件數下來,最后抬起頭,奧帕再次定定地直視著面色逐漸蒼白的凱瑟琳,“進度快的不是小鎮,是你。”

        “只有你過早就開始經歷了危險。”

        ——

        凱瑟琳的呼吸急促起來,一顆心在胸腔里跳得厲害。

        右手手心似乎起了層薄汗,刺激得手上的傷口沙沙地疼,凱瑟琳忍不住將右手掌心在褲腿上蹭了蹭,卻無意間碰到了原本放在褲子口袋里的鑰匙。

        對了。

        好像是為了逃避什么恐怖的事實一樣,凱瑟琳猛地把鑰匙掏了出來:“等等,我并不是唯一一個遭遇危險的人——瓊的處境比我更糟糕。”

        “瓊遭遇了危險還不是因為你哥……算了,你現在掏出這把鑰匙干嘛?”

        “這是哥哥留在我房間門前的鑰匙。我認為,這個行為很類似于……恐嚇?“凱瑟琳調整了一下呼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瓊很有可能被他帶走后關到了這個建筑內。”

        凱瑟琳將鑰匙翻過來,背面模糊地刻了一行小字:“丁洛爾鎮46號。”

        她晃了晃鑰匙,努力讓自己的神色鎮定一些:“我已經和格蕾蒂斯打聽過這棟房子的具體位置了,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救她?”

        ——

        ——

        三個人排成一豎隊前往丁洛爾46號,遠遠落在最后一個的湯姆明顯不太積極。

        凱瑟琳大概能猜到他的具體想法。

        說實在的,湯姆是真的不愿意跟著他們冒險,但又擔心自己不去的話,會被這三個人的小團體排斥——所以,湯姆只能耷拉著一張臉,不情不愿地跟在了最后。

        因為知道他的顧慮,所以凱瑟琳猶豫了下,也沒有去勸湯姆離開。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到了丁洛爾46號面前,這里已經到了丁洛爾小鎮的邊緣。

        凱瑟琳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要是從這里逃離這個小鎮的話,會發生什么?”

        “不知道,”奧帕瞥了她一眼,“你想試試的話我沒意見。”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了46號的大門前,將鑰匙插進了門鎖中。

        奧帕并沒有轉動鎖芯,而是轉頭看了一眼想跟他一起進去的凱瑟琳:“你確定要和我一起進去?”

        “不然呢?”凱瑟琳不解,“這可是我帶來的鑰匙。”

        “你想想,萬一打開門后,里面是非常……非常惡心殘忍的場景,”奧帕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著怎么勸她,“對我來說,不過是知道了這個小鎮里有一個變態的存在,你呢?你能接受這樣一個哥哥每天和自己同處一室嗎?”

        “我幫你先進去看一看,”奧帕眼神真誠地看著凱瑟琳,“如果沒有什么異常情況,我再叫你進去……就算有,有我的提醒,你也能有個心理準備。”

        你會這么好心?凱瑟琳差點脫口而出。

        但另一方面,凱瑟琳的確對這個未知的房屋有些隱隱的恐懼,再加上湯姆在她身后正拼命扯著她的衣角、勸她答應奧帕的提議。最終,在逃避心理的作用下,凱瑟琳還是同意了讓奧帕先進去看一下。

        奧帕進入房間后,很久都沒有動靜從虛掩著的房門內傳出,凱瑟琳與湯姆靠在院子的圍墻那里等待。

        街道非常安靜,說人跡罕至是夸張了,但街道上也看不到什么行人。在這一片寂靜里,凱瑟琳的心臟越跳越快,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焦躁感籠罩在她的心頭。

        “他進去多久了?”凱瑟琳突然問湯姆。

        “啊?你、你問我?”湯姆有些慌亂,“我沒太注意時間……”

        不行,凱瑟琳咬牙,她必須進去看看……!

        就在她準備抬腳往門口走時,奧帕從屋內打開了門——他終于出來了。

        “進來吧,里面的情況比我想象地好得多。哦,對了……”奧帕看著有些不安的凱瑟琳,“瓊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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