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丁洛爾小鎮(zhèn)（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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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希望你能夠保護(hù)好自己。”
爸爸媽媽看著她，家里的氣氛一直很好，他們偶爾也會開展這樣的家庭談話。
……但這次似乎是不同的。
“在成為你爸爸媽媽的那一刻開始，”媽媽的身體微微前傾著靠近了她，眼神中流露著融融的暖意與對她的關(guān)心，“我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的人生能順?biāo)炱桨病！?
坐在他們對面的凱瑟琳的喉嚨有些干澀，胸口涌動著的除了感動，還有一種她無法描述的復(fù)雜情緒。
所以她努力嘗試了幾次，都只是徒勞地張了張嘴巴，沒能發(fā)出聲音。
爸爸似乎看出了她這里的狀況，適時開口接上了媽媽的話：“你只需要開開心心的享受生活……剩下的一切，交給我們就好了。”
“我們會保護(h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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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jié)束，凱瑟琳使勁地閉了閉眼睛，試圖用這個動作趕走那股梗在心頭的異樣感覺。
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爸爸與媽媽——甚至，還被迫有了新的家人、新的父母。
一切都糟糕透了……凱瑟琳一邊想，一邊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棒球棍。
思考過后，她并沒有把那柄廚刀作為自己接下來要用的工具。畢竟自己也從來沒有用刀與人動手的經(jīng)驗(yàn)。凱瑟琳可不相信在這個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她能突然成為刀法大師。
更何況，剛剛她試了一下，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柄廚刀也太薄了。
所以，當(dāng)她在哥哥的房間中搜出這根棒球棍時，凱瑟琳也忍不住有些欣喜——畢竟，這玩意掄起來可方便多了。
因?yàn)榫o張，凱瑟琳的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所以她又轉(zhuǎn)動了一下手中的球棒。在確保自己真的握緊了后，便又小幅度地做了幾個揮棒的動作練習(xí)。
沒問題的，她在心里悄悄給自己打氣。
奧帕殺死瓊與湯姆的時候，瓊被哥哥綁在椅子上，處在無法抵抗的狀態(tài)。而湯姆……奧帕的身手如果真的好到能一對二的話，他也就不會堅(jiān)持把自己騙走后才對湯姆下手。
這證明奧帕在坐上凱瑟琳號火車之前，也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凱瑟琳做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這種持續(xù)性的緊張情緒使得她的心里一直繃著一根弦，已經(jīng)快把她弄瘋了。
希望奧帕不要讓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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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陽幾乎完全沉入地平線時，不速之客進(jìn)入了凱瑟琳在小鎮(zhèn)的新家。
奧帕猜想，也許是為了不被他馬上發(fā)現(xiàn)藏身的地方、起到埋伏的作用，凱瑟琳才將家中所有的燈都關(guān)了，窗簾也盡量都拉了起來。只剩客廳中留了一扇窗戶的窗簾虛虛地半遮著，隱隱約約地透著點(diǎn)外面的光。
所以，當(dāng)奧帕撬開從儲物間的窗戶翻進(jìn)屋子的時候，盡管外面的光線也已經(jīng)變得昏暗，他還是不由得瞇了瞇著眼睛過了半晌，才算勉強(qiáng)適應(yīng)了屋子中的光線。
屋內(nèi)……像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
沙發(fā)翻倒著，電視的屏幕直接被暴力砸出了一個窟窿，衣物被胡亂丟棄在地上，桌子附近滿是瓷器碗碟的碎片，原本精致豐富的菜肴更是被掀得到處都是。
除此之外，桌面上甚至都有幾道劈砍的痕跡，但都不深。
奧帕撫摸著那幾道淺淺的刀痕，在進(jìn)來前他想象過凱瑟琳站在門后偷襲他的樣子，也想過她躲在被子里哆嗦著不敢出來、任人宰割的場景。
——但唯獨(dú)沒有想到眼前這種情況。
難道她逃出了這棟建筑？
不，奧帕不相信這個知道哥哥是危險份子后、仍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回家的小姑娘，在這個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刻，還有膽子在這個到處都是雙頭怪胎的小鎮(zhèn)上的街道上亂晃。
更何況，她家亂得簡直像剛剛經(jīng)歷了入室搶劫……難道有人搶在他前面對她了下手，是這鎮(zhèn)子中潛藏起來的其他旅客，還是這個小鎮(zhèn)里的原生居民？
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就在奧帕準(zhǔn)備上樓查看一下樓上的情況時，屋中的寂靜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破。
由于光線的原因，奧帕只能隱隱約約看清自己附近東西的輪廓，而鈴聲正是在他身后稍遠(yuǎn)的黑暗中傳來的。他順著聲音的來源扭頭看過去，但……實(shí)在是太黑了，前方的道路像是黑色的嘴巴，似乎正引誘著人不自覺地走入惡魔的胃袋。
可能是原本安靜地普通午夜墓地一樣的屋內(nèi)氣氛突然被打破，原本自認(rèn)為經(jīng)驗(yàn)還算豐富的奧帕嚇得心臟狠狠一抽，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成片地立了起來。
最后，還是一直被緊握在手中的刀給了他勇氣——他正是用這柄刀殺死的湯姆，并且奧帕堅(jiān)信，凱瑟琳最終也會死在這柄刀下。
奧帕咽了咽口水，他在黑暗中蹣跚著摸到了門廳處的壁掛電話。
在觸摸到聽筒的一瞬間，他就猜到了電話那頭人的身份……世事也真是奇妙，明明前不久打電話挑釁的人還是自己，現(xiàn)在就輪到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接電話了。
荒誕的感覺還環(huán)繞在心頭還沒散去，聽筒處有清脆的女聲傳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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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得比我想象中要晚些，但……還算在我的預(yù)料范圍內(nèi)。”
凱瑟琳似乎也同奧帕有相同的想法，于是等輪到她來撥打這通電話時，她甚至還學(xué)著奧帕的語氣，裝模作樣地“喂”了一聲。她原本甚至想要模仿當(dāng)時奧帕那種似笑非笑的語氣，但由于還是多少有些緊張，她的聲音中不自主地帶了點(diǎn)顫抖，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正如同奧帕猜測凱瑟琳不敢在夜里隨意跑到滿是雙頭人的大街上亂晃，凱瑟琳也斷定，他一定會在天完全黑掉之前過來殺人。
畢竟……還是很少有人敢在深夜探索這樣一個未知卻充滿危險的小鎮(zhèn)。
奧帕打量了一下周圍被砸壞的家具——雖然目前來說他沒在這個小鎮(zhèn)的家經(jīng)歷什么危險——猜測道：“你在家遭遇了襲擊，所以躲出去了？”
還躲到了一個有電話的地方，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而對面的凱瑟琳沉默了，奧帕便當(dāng)作她默認(rèn)了。
“……反正你是找不到我的，這種情況下，你是不是也只能再躲一天，然后等凱瑟琳號火車過來了？”
“還能怎么樣？如果你愿意告訴我你現(xiàn)在的地址的話，我也不介意馬上趕過去殺了你。”奧帕有些煩躁地翻了翻白眼，“躲就躲了，搞什么……故弄玄虛。”
就在他準(zhǔn)備粗暴地把掛斷電話離開時，他聽見聽筒那邊凱瑟琳又說話了，語調(diào)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要拿低沉一些。
“可是我不放心。”
莫名其妙地，奧帕將聽筒放回去的動作停下了，他又不由自主地又將聽筒放回了耳邊，而凱瑟琳的話還在繼續(xù)。
“再躲一天……不，不行。我的父母會瘋了的，他們會在這一天里到處找我，然后把整個小鎮(zhèn)鬧得天翻地覆。”
“因?yàn)椋改付己軔鬯麄兊暮⒆樱敢鉃樗麄兊暮⒆痈冻鲆磺小！?
外面忽然有汽車急速行駛的聲響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隨后就是“吱——”的一下剎車聲。
奧帕下意識的沖著聲音傳來的窗外抬頭看了看，聽筒中的凱瑟琳似乎也聽見了，加快了語速：“想象一下，如果你在接到求救電話后著急地趕回家，發(fā)現(xiàn)女兒失蹤了、家里還被破壞得亂七八糟……這時候，你會怎么看待那個闖入你家的陌生人？”
“我原本還準(zhǔn)備了很多用來拖延時間的說辭，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外面有幾聲急匆匆開關(guān)車門的聲音，接著就是慌亂的腳步聲。
“……再見了，奧帕。”
在掛斷電話后的“嘟嘟”的忙音傳入奧帕耳中的下一秒，兩個神情焦急的雙頭人撞開門闖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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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在格蕾蒂斯的家中，此刻她手腕上的電子表清楚地顯示著現(xiàn)在的時間——七點(diǎn)整。
她的雙頭父母并沒有讓她等太久。
不過十來分鐘，在凱瑟琳的注視下，車票上的數(shù)字緩緩扭曲，由“9”變成了“8”。
果然……在坐上凱瑟琳號火車之前只是個普通人的奧帕，在正面對決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反抗她那對保護(hù)欲過頭了的新監(jiān)護(hù)人。
7月28日。
再過幾個小時后，她就可以回到火車上了。
終于獲得了這個事件的結(jié)果，凱瑟琳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沉重還是解脫，將車票妥帖地放在口袋深處后，背靠著墻緩緩地跌坐了下去。
她大概能明白奧帕選擇殺死瓊與湯姆、換取能夠提前離開小鎮(zhèn)時的心情了——與無法掌控的未知危險相比，人生命的逝去真是太輕易、又太簡單了。
其實(shí)自己也只是需要奧帕去轉(zhuǎn)移、吸引父母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罷了，她并沒有想讓他死的。
是的，她沒有想讓奧帕送命的。
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也讓她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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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yuǎn)處，被格蕾蒂斯用亮閃閃的貼畫裝飾著的梳妝鏡上，模糊地倒映出她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來的身影。
必須要離開這個小鎮(zhèn)了……不，必須現(xiàn)在就離開這間有鏡子的屋子。
遙遙看著鏡中倒映出的兩張輪廓模糊、似乎正在拼命沖鏡子外面的她扯動嘴角的臉，凱瑟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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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在看到鏡中的兩張臉一起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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