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露餡
別光的動作輕柔卻遲緩,一下一下的像是按了慢放鍵,因此也拉長了時間。
何夕西溺在這段時光的深海中,慢慢隨著溫柔的水流沉入淵底,寧死不愿離開。
這一下接著一下的摸頭動作也撫慰到了心上,何夕西感覺,在自己胸口跳躍的那股郁結已經逐漸消散了。
何夕西放空了自己,雙眼一眨不眨地聚焦在別光的另一只手上。
白皙的手背像一個光點一樣,在眼中變得模糊,四周的毛邊朦朦朧朧,好像一顆從美夢里跑出來的氣泡。
片刻后,這個泡泡破開了。
何夕西回神,試圖散散面頰堆積的熱意。
別光的動作還沒有停止,有一股電流從她的指尖發出,順著頭皮傳到了何夕西的四肢百骸。
何夕西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被撫過的發絲在隱隱發燙。頭頂的手沒有移走的意思,她卻已經想躲了。
這雙骨節分明的手是畫圖的手,此刻卻放在自己的頭頂上,甚至還溫柔地安慰,給人一種暴殄天物的既視感。
她怕自己迷失在美夢里,而她應該回的真實世界比這殘酷百倍。
何夕西內心跑馬似的竄過數條os,緊張地縮了縮脖子。
別光不知道她為什么在短時間內,如此迅速地從安心享受切換為縮脖子,只好抬起手掌遠離。
“何夕西。”別光輕聲喚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何夕西聞聲抬頭,對上別光的視線。
那雙好看的臉上仍舊沒有表情,可線條溫和,平靜的眼眸也比今早漂亮許多。這幅美景將何夕西的心尖勾起一陣微顫,她將視線緩緩下移,停在了自己交叉疊放在膝蓋的手上。
今天她仍舊坐在近靠窗臺的沙發上,照在后背上的陽光暖融融的,就像別光喊的那聲“何夕西”一樣。
何夕西輕聲回了句:“嗯,別總監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嗎?”
其實她更想問:今早李雪說的那番話,你聽到了嗎?
別光試著寬慰說:“李雪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我既然選定了你,就不會輕易換其他人。展廳競標我們可以拿下的,你只管好好做設計,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說法。”
別光實在不會安慰人,這句話傳到耳中有了一種公事公辦的感覺,像領導在給下屬畫大餅、灌雞湯。
可它們能從別光嘴里說出,就已經很難得了。只是剛剛那個近在咫尺的別光,再次變得有了距離感。
何夕西抬手捋了一下頭發,上面似乎還殘存著專屬于別光的溫度。
能被別光安慰,她很知足,于是抿抿唇點頭道:“謝謝別總監的信任。”
何夕西散著長發,頭頂蓬蓬松松的,很有手感。
別光剛剛rua的并不過癮,很想再抬手摸幾下,可手指始終重復曲起又伸直,只是做了大半天的指關節活動。
兩人一坐一立,何夕西剛好能看到別光的小動作。
她很想問別光要不要再rua幾下自己腦袋,但是她怕自己是多余的誤解,會讓場面更尷尬。
而且,她缺少詢問的勇氣。
兩人別扭的安靜了一會兒,都在努力建設那個名叫“勇氣”的東西。
突然“篤篤——”兩聲,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蔣云茵推門進來,面容帶著些許焦躁。
她有些為難地看了何夕西一眼:“方潼出事了。”
“什么?!”何夕西蹭地一下站起來,往辦公區域跑。
同事們將茶水間圍的水泄不通,小聲討論著剛才發生在方潼身上的事。
“麻煩讓一下!”何夕西語氣嚴肅地說道,大家紛紛讓開一條路。
茶水間里有一汪水,方潼的保溫杯躺在其中,上面的小貼畫被浸泡得發皺,已經褪了顏色。
何夕西皺眉瞥了一眼,心中莫名惴惴不安。她抬腳掠過它們,徑直往里走,來到了盥洗池旁邊。
方潼在盥洗池前弓著背,左手泛著不正常的紅。水龍頭開到了最大,如柱的水流沖刷著那塊刺眼的紅印,卻不見半點效果。
見何夕西來了,方潼委屈巴巴地扭過臉看她,小嘴一癟,眼里含了淚。
“姐……”方潼輕聲喊道,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
何夕西從一旁扯過紙巾,幫忙擦去眼淚:“不哭不哭,姐姐在呢。發生什么事情了?手怎么燙傷的?”
方潼搖搖頭,明顯是嚇壞了。她搞不明白,平常一直正常的飲水機,為什么偏偏在她接水時出了差錯?
當時,出水口的水流向左偏移了好幾寸,直接澆在了方潼的手上。
何夕西聽了方潼的敘述,總覺得不對勁,于是彎腰拾起躺在地上的保溫杯,對準了出水口,按下了出水鍵。
水流果然還是向左偏移,擦過杯沿淌到了外邊,然后滴落在地。
圍觀的同事們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夕西你也燙到了嗎?”方潼嚇壞了,她知道被燙到有多痛,一邊喊著,一邊往后撤身子。
何夕西把杯子放下,回答說:“我沒事,我按的是涼水鍵。”
別光看得揪心:“云茵,藥箱在哪?”
蔣云茵走回辦公室,再出來時一手拎著藥箱,一手拿著冰袋。
將它們交到別光手里后,她問:“從不多管閑事的別總監這是要做什么?”
“管閑事去。”
別光走進茶水間為方潼處理燙傷,眼神卻時不時地落在何夕西身上。
垂落的劉海和耳前的碎發遮住了何夕西的側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何夕西又嘗試著接了一次水,隨后擰眉沉思。
水流為什么偏偏往左?
方潼是左撇子,會不會有人故意針對她?
如果是人為的,那會是誰做的呢?
何夕西腦中盤旋著一條條疑問,她彎腰看向出水口,仔細觀察后,她發現狹小的管道里好像有異物。
“需要鑷子嗎?”別光及時走過來。
何夕西夾出一塊硬的塑料,還有一根淺綠色的橡皮圈。
是它們改變了水流方向,塑料的兩頭沾了一點銹跡,其他地方卻很干凈,應該是剛剛放進去的。
方潼的燙傷絕對是人為!
茶水間外傳來吵嚷聲,蔣云茵說:“李雪呀,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急,現在是方潼的傷比較重要,而且也不一定有大礙。”
李雪?
何夕西審視著橡皮圈,弄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誰。
她踏著步子走出茶水間,撥開人群來到李雪身側。
李雪和蔣云茵的交談因此被打斷。
“李雪,是你做的吧?”何夕西居高臨下地怒瞪她。
何夕西雙唇繃直,眉心微皺,明顯在努力壓制燃燒的火氣。
周圍同事散得更遠了,生怕何夕西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李雪故作鎮定地梗著脖子,臉上一閃而過的恐慌與心虛卻將她出賣得徹徹底底。
何夕西逼近一步,冷哼一聲:“那你慌什么?你沒有做的話就直視我啊!”
“這個橡皮圈是你的吧?”何夕西揚揚指間捏著的小東西,“這種彩色的發圈,全辦公室只有你有。”
李雪死不承認,仍舊梗著脖子:“你這是朝我潑臟水!是污蔑!”
這個家伙倒是夠嘴硬的。
何夕西看向蔣云茵,努力切換了語氣,較為禮貌地問:“室長,剛剛李雪在跟您談什么?”
今早的事情,別光都交代過。
蔣云茵瞇瞇眼睛,不自覺地偏心,一五一十地說:“李雪很貼心呢,知道方潼燙傷了手,立馬來關心地問能不能代替方潼工作。”
“哦?這么熱心腸?”何夕西挑眉看向李雪,“我知道我問什么你都不會承認,那你等著吧,方潼的爸媽會聯系你的。”
蔣云茵配合地點頭:“忘記告訴大家,方潼的父母是咱們的房東,這座大廈是方家的產業。”
何夕西見李雪臉色瞬間垮掉,心里總算順了口氣。
打算去茶水間找方潼的時候,何夕西回頭正巧與別光對視,可在李雪面前擺出的霸氣驕橫還沒來得及褪下。
糟糕,自己的威風全被別光看到了。
“我批假,你帶方潼去醫院瞧瞧吧。”別光輕聲道,眼神深有意味。
何夕西不敢看她,硬著頭皮點點頭,道了聲謝。
追光工作室在寫字樓大廈里承包了上下三層,并在裝修時做了連通,建造了樓梯。
一層大廳十分開闊,前臺的背景墻做得吸睛又雅致。
員工在前臺簽到后,繞過背景墻的左側就可以進入二樓的辦公區域。右側有茶幾和沙發,為顧客提供休息。
大廳兩邊各放置著一排巨大的陳列架,里面擺放了公司最引以為傲的珠寶首飾。
很多顧客來到這里后,只看這些展出的珠寶一眼,就會毫不猶豫地選定追光。
左邊的陳列架里是追光這些年來獲獎的作品和銷售爆款,右邊的陳列架中則全部出自別光之手。
別光一個人,就是追光工作室的半壁江山。
從進入追光實習起,何夕西都會提前來半個小時,站在右邊的陳列架前欣賞別光的作品。入職一年的時間里,從未間斷過。
可今天……
就算今天來的早,何夕西也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作品。
她坐在沙發里嘆氣,桌上香醇的奶茶也無法緩和她的情緒。
昨天把方潼送回家的時候,何夕西留在方家吃了晚飯。
兩家是世交,當時方潼非要跟著學設計的時候,何夕西曾經信誓旦旦地保證會照顧好這個小妹妹。
可剛工作一年多,還沒闖出什么名頭來呢,方潼就在同事陷害下受了傷。
昨天那頓飯,何夕西吃得心驚膽戰。
當方潼的爸媽表示要來公司討個說法時,她不得不答應,并保證會在前臺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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