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李敬言再也忍不住了，徑直沖到了里屋。
  此時里屋的床上圍坐著一群人，舅舅在床上躺著。
  就一眼，回來后才算看到人的李敬言頓時呆愣在原地。
  原本印象中胖乎乎的人，如今居然瘦的兩頰凹陷，臉上灰黃，皮膚皺縮，看不到一點生氣。
  兩個月。
  兩個月多一點點的時間，癌癥就將一個人折磨到不成人樣。
  李敬言快步上前，蹲在了他手的跟前。
  “舅舅我回來了，剛才給姐姐買結婚禮物去了。”
  床上的舅舅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手，然后對著他點了點頭。
  具體的病情沒有人告訴這個小老頭，只是說明天表姐會結婚。
  在看到舅舅后，李敬言趕忙起身將自己剛買的用紅色喜氣禮盒包裹著的瓷杯拿到了他的面前。
  “舅舅，這是我給姐姐買的禮物，因為時間來不及，所以我只能先準備這些。”
  而聽到聽到李敬言的話后，原本平躺著的舅舅微微拍了拍身旁的舅媽。
  知道他要干什么的舅媽，趕忙將他微微扶起，然后讓其看到了眼前的瓷杯。
  舅舅在看到瓷杯后，凹陷突兀的眼睛直了一下，枯槁的手臂微微抬起想要撫摸一下那對瓷杯。
  但最終還是因為氣力不足，手臂重重的落下。
  眼見如此，李敬言趕忙將其中右邊的瓷杯拿著靠到了他的手上。
  感受到那觸感后，舅舅緩緩抬眼深深的看了李敬言一眼，隨后又猛的大喘氣。
  看到這里舅媽趕忙拿面罩給他，讓他吸了兩口氧氣，才算緩過來。
  將瓷杯收拾好拿開后，李敬言又蹲回了原來的地方。
  感受到舅舅的情況漸漸穩定，里屋內的眾人又各忙各的事情，為明天的婚禮做準備。
  一時間，原本人滿為患的里屋內只剩下了李敬言跟舅媽。
  而平常很少在舅舅面前多說話的李敬言卻好像變成了話癆。
  “舅舅，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這邊還買了葡萄糖回來，要不您喝點。”
  “舅舅，你這樣舒服嗎？要不要換個姿勢？”
  “舅舅，你一定會好的，我感覺現在精氣神很不錯呢。
  姐姐明天要結婚了，你最期盼的事情馬上就要實現了。”
  ......
  雖然李敬言很少吵，但舅舅舅媽誰都沒有表現的不耐煩，就這么靜靜的聽著。
  一段時間過后，舅媽給舅舅微微翻了一下身體，囑咐了李敬言幾句后便三步兩回頭的出了里屋。
  沒辦法，因為表姐那邊回來了，而且還帶著表姐夫京城那邊的親家來登門了。
  而舅舅如今臥病在床，作為唯一娘家長輩的她必須出面。
  此時屋內只剩下了李敬言，他依舊在嘮嘮叨叨的說著一些話。
  一段時間過后，舅舅突然轉動了一下身子，臉上表情也有些難受。
  隨后李敬言趕忙幫助他側起身子，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做完這些后，李敬言又想開口。
  但舅舅此時揮了揮手，勉強開口。
  “去...自己玩一會電腦去，別跟我說話了。”
  這聲音很僵硬嘶啞還帶著些許的顫抖。
  聽到這話的李敬言懵了一下，然后便朝著身后的電腦看去。
  那個地方是他小時候在舅舅家經常待的地方，也是他最向往的位置。
  曾經無數次，他都默默的等在這個面色痛苦躺在床上的男人身后。
  等著他打完自己每天的低保歡樂豆，聽著他喜歡的鳳凰傳奇的“土味歌曲”。
  現如今，他好像不用再等了。
  看著曾幾何時他那么想玩的東西，李敬言沒有打開電腦只是坐在原地久久失神。
  ------
  一段時間過后，舅媽處理完事情第一時間回來，然后帶著表姐和姐夫一同進來，身后還有親家那邊的人。
  眼見如此，李敬言自覺讓開位置來到客廳。
  此時李洪州手里整理著他帶來的那個大包內的東西，好像是一些衣服。
  很多件，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件做工很好老式的中山裝外套，只不過顯得有些寬大。
  看到李敬言出來，李父趕忙合起包裹，起身緩緩說道。
  “你的西服在那邊，包括皮鞋都在。
  明天記得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別給你舅舅丟了面子。”
  李敬言微微點頭，隨后便檢查整理起了行頭。
  在確保無誤后，他才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已經整整接近一天一夜沒怎么休息的李敬言，第一次感受到了疲乏，一陣陣倦意沖擊著他的精神防線。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亮了起來。
  還是方糖發給他的信息，說是當天的大學生藝術展演圓滿結束什么的，還附帶了一些照片。
  手雖依舊機械式的翻動著，但李敬言的眼神卻逐漸迷離，以至于方糖的話他都沒來得及認真看完。
  他今天跑了很遠很遠，頂著暈車還沒吃飯，他有些扛不住了。
  身子癱在沙發上，手機漸漸從手掌中滑落。

  沒過多久，李敬言便感受到自己被人側扶躺倒了沙發上，腳下的鞋子也被脫下，還蓋上了被子。
  那雙手和習慣的掖被子的動作，他即使不睜開眼睛精神不清晰的情況下也知道是誰。
  “爹，我還有什么要準備的嗎？”
  李敬言喃喃低語。
  “沒有了，你安心的休息一會吧。”
  李洪州的聲音依舊很穩定平淡。
  聽到這話后，李敬言就好像吃下了定心丸，精神逐漸放松。
  可只過了不到三十秒，李敬言就又突然微微起身，即使眼睛沒有睜開，但雙手依舊往后撐想要起來。
  看到這樣，原本要去忙的李洪州再度回到了他的身邊。
  “累了就休息一會吧，我會叫你，不會耽誤事情。”
  聽到的回復，李敬言莫名拉住了他的小臂，微微往下拽。
  感受到兒子有話要說，李洪州微微俯下身子。
  “怎么了，你說？”
  李洪州說這話的時候很溫柔，這是醒著的李敬言從未體驗過的。
  此時的李敬言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清醒，但依舊朝最放心的人問道。
  “爹...我感覺...舅舅是不是快不行了？”
  聽到半睡半醒的李敬言問這話李洪州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順撫著他的頭發。
  “你先休息一會吧，有爹在呢。”
  這句話過后，李敬言就徹底睡著了。
  而原本有事的李洪州也沒有再去忙，而是一直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
  睡夢中的李敬言感覺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他想醒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但卻怎么都醒不過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汪！汪汪！”
  突然間，熟悉的豆包叫聲將李敬言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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