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帶來的熱潮并沒有因為宵禁時間的到來就停止，即使斯內普教授在外巡邏的消息被公開，荷爾蒙灌滿了大腦的學生們也沒有終止自己夜不歸宿的計劃。選擇同一學院的同學做舞伴的人則幸運得多，休息室就是他們天然的秘密約會屏障。

        冷色調燈光下，西奧多目送達芙妮走進了女生宿舍的走廊。

        嘈雜的公共休息室飄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他轉過頭，在一堆花花綠綠的禮袍中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艾比。

        “我必須得承認，你們站在一起看上去實在可愛極了。”她用手帕輕輕擦著嘴上殘存的口紅，揶揄地笑著，“進展很不錯，西奧。”

        “我想同樣的話用在你身上更合適。”他臉色不是很好地朝沾滿口紅的手帕上看了一眼，很謹慎地沒有提起那個令他感到厭煩的名字。雖然這在霍格沃茲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他們的對話才剛剛展開，休息室里就已經有許多目光移向沙發角落。諾特姐弟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態度一直是斯萊特林們樂于關注討論的話題，感情親厚的純血叛徒和家族繼承人，沒有人不想知道這出家族鬧劇會如何收場。

        感覺到這些探究的目光，艾比站起來朝宿舍走去，又回頭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跟上。

        霍格沃茲的級長制度賦予了級長很多特權，除去扣分和禁閉外，最讓人向往的可能就是格外寬敞舒適的單人宿舍了。為了方便管理和工作交接，斯萊特林的級長宿舍并沒有像普通宿舍那樣區分男女區域，它們建在第三條走廊上，就像是獨立于男女生宿舍之外的第三宿舍，沒有任何禁制阻擋。

        在開學兩周后，艾比申請搬出了曾經和杰瑪共用的宿舍，住進更加方便的單人間。

        西奧多跟在她身后進入第三條走廊，幾個左轉右繞后停在了走廊深處的某處角落。

        艾比拿出魔杖在一塊圓形青苔上方敲了敲，面前渾然一體的石墻立刻出現了肉眼可以看到的縫隙，沉重的摩擦聲里一道石門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宿舍房間。

        “請進吧，諾特先生。”她向一旁讓過去，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西奧多低著頭走進去，一抬眼就看到了書桌上插著魔法蠟燭的生日蛋糕。

        依然是淺淺薄荷綠色的方形薄荷奶油蛋糕，奶油涂抹得很平整，周圍點綴著簡單的裱花做裝飾。蛋糕表面擺滿了他喜歡的草莓和藍莓，點燃了的魔法蠟燭上跳動著明亮的火苗，看上去已經燃燒了很久，但一滴蠟油都沒有滴下來。

        一條橫幅掛在墻上，用帶著銀色閃粉的顏料寫著“西奧多生日快樂！”

        身后的石門緩緩閉合，他吃驚地轉過去，看到姐姐雙手捧著一只晶瑩剔透的水晶藥劑瓶。

        “舞會的餐飲供應非常豐富，我想你的胃大概容不下更多其他的食物了。”壁爐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艾比對他露出了這一整個學期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生日快樂，西奧。”

        西奧多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瓶子，感覺自己的喉嚨變得生澀起來：“我以為你今晚會忙到想不起來這些，畢竟有圣誕舞會，還有，波特。”

        “在我所有關于日期的記憶里，這可能是我最后一件會忘記的事情了，”她走過去，將藥劑瓶放到他手上，“即使是神秘人復活也不能阻止我為自己的弟弟過生日。”

        西奧多試圖拔瓶塞的手猛地頓了一下。

        艾比看了看他忽然緊張起來的神情，并沒有感到意外。卡卡洛夫和斯內普都能夠察覺到的變化，一向謹慎敏銳的布萊恩·諾特不會至今都沒有發現，而他悉心培養的家族繼承人更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情。

        “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嗎？”他盡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好奇地打開瓶塞聞了聞液體的氣味，假裝自己沒有一眼猜到那是什么。

        “永恒藥劑？”

        “可以治療你能遇到的大部分疾病，”艾比點點頭，“避免你以后再像上個月末那樣，為了不讓自己的耳朵噴蒸汽，即使患了那樣重的感冒也不去醫療翼找龐弗雷夫人。”

        “我還以為你根本沒有注意到呢。”他神情一下子柔軟起來。

        “別傻了，我是你的姐姐。”她伸手揉亂了西奧多打理整齊的短發。

        他并沒有像預料中那樣甩著頭抗議，甚至彎下腰將腦袋朝她的手心里拱了拱。二年級后他就再也沒有做出過這樣孩子氣的撒嬌舉動了，久違的溫順實在讓艾比感到意外。

        永遠濃密柔軟、遮住眉毛和眼睛的棕色綿羊卷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被修剪成了清爽的短發，再配上一點定型發蠟將總是被遮擋的額頭露出來。消去臉頰上的嬰兒肥后，他完全擺脫了身上最后一點軟軟糯糯的稚氣，從諾特家族的幼子變成了成熟冷靜的家主繼承人，眼中隱隱帶著一些鋒利的攻擊性。

        西奧多長大了。

        望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忽然比自己高出了那么多的男孩，艾比有些恍惚。

        “下一年的這個時候，你還會為我做生日蛋糕嗎？”西奧多隔著魔法蠟燭看向她，鈷藍色的眼睛里映著跳動的燭火，“你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啊，我們的生日男孩看上去可真是焦慮極了。”她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就像我剛才說過的，我是你的姐姐，西奧。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分享著同樣的聯結，那意味著有一部分的我會永遠愛你。”

        “即使我對你隱瞞了很重要的事情？”

        相比接過藥劑瓶時短暫的緊張，現在他看上去實在太過不安。這讓艾比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更加糟糕的事情——比黑魔標記重現更糟。

        “重要到足以終止我們的感情嗎？那真是很難想象。”她試探著對他笑了笑，“也許你可以給我一點小小的提示？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心理準備。”

        西奧多的嘴張了張，什么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沒什么，只是……只是一些我自己想象出來的假想情景，你知道，我們太久沒說過話了。”他很努力地笑著，將蛋糕托盤捧起來，“朝旁邊讓一讓，艾比，我可不想在吹蠟燭的時候把口水濺在你的臉上。”

        “你最好不要做一些自己無法承擔后果的事情，年輕人。”艾比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還是往旁邊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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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好蛋糕后，兩個人像從前那樣并排坐在玻璃幕前，捧著蛋糕看另一邊黑湖里游動的湖底生物。

        “你和達芙妮現在怎么樣了？”艾比往嘴里塞進一團水果。

        “只是舞伴。”西奧多低頭挖出一塊蛋糕。

        “我以為你對她很有好感的，至少開學前你纏著我約達芙妮一起采買課本時看起來是這樣的，我從沒有見到你對誰產生過這樣大的興趣。”她揚起眉毛，“如果你不喜歡她，為什么要和她一起參加舞會呢？”

        “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邀請我，如果拒絕就太不紳士了。”他用叉子戳著奶油，試圖轉移話題，“父親很快就會知道舞會上發生的事情了，從特拉弗斯那里，或者其他家族那里。”

        “是啊，消息靈通的純血們。”艾比嚼著滿嘴的水果，聲音含糊不清。

        “你似乎已經準備好要面對這些后果了，父親的暴怒，還有其他人的眼光，”即使生日蛋糕已經消磨掉他大部分的過激情緒，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聲音里的尖酸刻薄，“全部的這些苦難，只為了一個男孩？”

        “為了我自己。”她將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盡可能平靜地回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志。”

        “而我猜測，你的意志里肯定包括穿著一件麻瓜設計的禮服裙出席舞會。”西奧多終于忍不住了。開學之前，家中的小精靈曾為艾比準備過至少二十五件傳統的巫師禮服裙，在父親的百般挑選之下最終核定，“你不該這樣做的，父親從沒有對一件衣服花費過這樣多的精力。”

        “因為他希望我能夠以一個更高的價格被選走，為諾特換取更多的利益，”艾比忍不住抬高了聲音，“就像他花大價錢為我請舞蹈老師，在我傷了人后依然要求我出席宴會……他像關一條瘋狗那樣把我關進地下室，希望我能夠變成一條聽話的乖狗。只有聽話的女孩才能賣一個好價錢，不是嗎？”

        “那只是一件禮服而已。”他試圖平息姐姐的怒火。

        “那是他為自己預售的商品挑選的包裝，”艾比冷笑一聲，“而且說實話，布萊恩·諾特的品味實在糟糕得難以形容。”

        同樣的話題繞了又繞，諾特姐弟再度來到了這樣的分歧時刻。他們的對話像是在經歷一場又一場無法終止的循環，而且軌跡準確、穩定得驚人。

        “可我們是諾特，如果不能嫁給一個足夠體面、家產豐厚的純血，你的未來該怎么辦呢？”西奧多猶豫了幾分鐘，還是囁嚅著說，“你是這樣驕傲的人，我不想你最終變成另一個塞爾溫夫人。”

        “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去經營體面的生活，而不是像她那樣只知道依靠丈夫的家產。”感知到他情緒的變化，艾比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你總說我們是諾特，應當為自己的姓氏負責，可誰來為艾比蓋爾和西奧多負責？你努力想做好一個諾特，但這個姓氏并不能帶給你任何的快樂和自由——比如達芙妮。”

        聽到這個名字，他下意識想岔開話題，但沒能成功。

        “也許你不愿意承認，可是西奧，你實際上對她的好感只可能比我感覺到的高。你愿意纏著我約達芙妮一起去對角巷采買，卻遲遲不肯邀請她參加舞會。”她看著那雙與自己極其相似的眼睛，像是要望穿他的靈魂，“不是因為西奧多和達芙妮，是因為諾特和格林格拉斯。”

        “與同為純血擁護者的諾特不同，格林格拉斯沒有那么激進極端，他們在漫長的巫師歷史中始終保持著中立。即使是黑魔王勢力最鼎盛的時期也沒有接受那個烙印，他們不會接受自己的長女與一個注定要成為食死徒的諾特有關系，是嗎？”

        西奧多徹底閉上了嘴。

        “這就是諾特帶給你的全部——各種各樣的枷鎖和顧慮，它們會出現在你人生的各個角落，修正你，限制你，直到你完全將自己變成下一個布萊恩·諾特。”她想要摸一摸他的腦袋，但還是猶豫著放下了手，“西奧多會被你親手一點一點殺死，就像布萊恩·諾特這么多年努力想要殺死我身上艾比的部分一樣。”

        “我們從出生起就沒有那么多選擇。”

        “沒有選擇的是布萊恩·諾特，不是我們。他代表整個諾特家族為黑魔王效忠的時候可并沒有征求過我們的意見，公平起見，我們同樣也可以無視他的意見。”

        “這就是你一直在做的嗎？”他為姐姐旗幟鮮明的叛逆精神深深嘆了一口氣，“選擇麻瓜禮服、鄧布利多的黃金男孩，對抗所有父親希望你結交的人……你是在故意和他唱反調。”

        “而那使我收獲了你想象不到的快樂和自由。能夠給予我尊重和理解的朋友，符合我心意的未來規劃，還有我喜歡的男孩。”艾比狠狠叉起一塊草莓送進嘴里，“一直順從他給你帶來了什么，西奧多·諾特？犧牲所有課余時間放棄最愛的魔藥學，只為你討厭的變形術能得一個不讓他丟臉的e？還是焦慮到連自己喜歡的女孩都不敢邀請？”

        家族為我們帶來了別人的尊敬和安穩的庇護，賦予我們榮耀和體面。西奧多很想這么說，但他清楚的知道，艾比并沒有像他一樣享受到諾特帶來的這些便利。

        宿舍里的空氣安靜下來，湖水拍打淺灘的聲音變得清晰。

        又一個諾特姐弟的循環軌跡完整地結束了，西奧多疲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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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誕節假期的尾聲很快到來，圖書館里塞滿了拼命趕截止日期的學生。

        第十一次從自己沒什么進展的魔藥論文里抬起頭來，羅恩看看窗外的好天氣，又看看室內同樣焦頭爛額的同學，很煩躁地丟開羽毛筆揉了揉脖子，將注意打到正在整理魔藥筆記的艾比身上。

        “艾比，艾比！”他敲了敲桌子，用氣音低聲呼喚坐在自己斜對角的表姐，“我現在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艾比從筆記里抬起頭，和桌上其他兩個人一起看向用書擋著臉的羅恩。

        “你四年級的魔藥論文還保存著嗎？我想借鑒一下。”他用一種充滿希翼的目光看著她，“魔藥論文能夠讓四年級學生論述的只有那么幾個，斯內普一定也給你布置過同樣的題目。”

        “然后讓你在明年準備owl的時候后悔嗎？莫麗可不會對此感到高興的。”她挑著眉拒絕了。

        “我不應該鼓勵你們通信往來的，那樣你至少會站在我這邊。”他絕望地趴在了桌子上嘆氣，“你現在都開始叫她莫麗了。”

        艾比笑著朝他聳聳肩，余光注意到赫敏緊緊咬著嘴唇。

        赫敏最近表現得很古怪——不，應該說她和羅恩兩個人之間表現得很古怪。

        總是吵吵鬧鬧的兩個格蘭芬多不再吵架，而是用一種友好、疏離甚至尷尬的客氣取代了之前的相處方式。就像現在，赫敏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指出羅恩應該自己完成作業，否則他什么都學不到，她只是咬著嘴唇，假裝自己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相比自己的兩個怪怪的好朋友，哈利的作業完成度要明顯高得多。為了盡可能增加自己和艾比的相處時間，他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后半段假期里非常安分地陪伴著自己即將參加owl考試的女朋友在圖書館學習，把原本積壓著等待截止日期再完成的作業全部寫完了。

        當然，這也給了他更多的時間翻閱查找可能與金蛋有關的書籍。

        遠處的角落發出一陣熟悉的騷動，女孩們咯咯笑的聲音混在興奮的討論聲中，很模糊地傳過來。

        艾比朝聲音的來源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正在解厚圍巾的克魯姆。

        羅恩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注意力再次被打散，他朝那邊看了看，很不悅地咕噥著：“為什么在哪里都能看到這個愚蠢的大塊頭？”

        這個“愚蠢的大塊頭”在幾天以前是你心目中不可超越的偶像。艾比心里想著，發現克魯姆突然起身朝他們所在的桌子走了過來。

        “赫—米—恩，”保加利亞男孩努力地模仿著英式發音，“我又發現了一些久遠的家養小精靈，管理條例，也許，對解放小精靈有幫助，你想要，看一看嗎？”他拿出自己從大船上帶下來的書遞給赫敏，“是用保加利亞語寫的，我可以為你翻譯。”

        做出邀請后的德姆斯特朗勇士朝赫敏的同伴點頭致意，張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看上去憨厚又友善。

        艾比下意識回給他一個禮貌的笑容，被羅恩氣呼呼瞪了一眼。

        “我想我可能需要回到塔樓去了。”他用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宣布，然后將自己的東西胡亂塞進書包里，“是的，你們現在可以盡情結交不懷好意的外國巫師，或者捏女朋友的手指了。”

        哈利抬起頭，下意識松開了艾比的手。

        唯一處于狀況外的克魯姆望了望羅恩氣沖沖離開的背影，茫然地看向赫敏：“你的朋友，他好像，很生氣。”

        “他的作業進度不太理想，別在意。”赫敏明顯也被激怒了，她簡單解釋了幾句就拉著克魯姆走到他原先占好的座位上去。

        原本不遠不近圍著克魯姆的女孩們不滿地瞪著她，很快也散開了。

        “他們難道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艾比湊到哈利耳邊低聲說，“如果羅恩繼續將重點放在赫敏和克魯姆交好上，他絕對會后悔的。”

        “我看到他床底下有一條模型的小胳膊，看上去像是從克魯姆的模型上掰下來的。”他無奈地搖搖頭，又伸手去桌面下撈艾比的手，“我昨天和西里斯說了關于我們的事情，他高興壞了，想要邀請你暑假和我們一起——”

        哈利的邀約沒能完成，面前空掉的兩把椅子又被拉開了。塞德里克和秋的臉出現在桌子另一邊，臉上掛著局促的笑容。

        “上午好。”塞德里克對他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你們現在有時間嗎？”

        “我們想和你們聊一聊金蛋的事情。”秋也笑著，表情看上去并沒有比他自然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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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比：《試圖幫助被嚴重pua的弟弟》

        西奧多：《試圖幫助姐姐走出叛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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