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北方屋里還是沒有通暖氣的，屋里雖然比屋外暖和一點，但也沒好到哪去。

        在書桌前趴一會，司思就堅持不住了，手腳都是冰涼的，拿著搪瓷缸子就下了樓。

        司正青跟榮韶麗不在，李嬸在廚房里忙著做晌午飯。司陽不知道跑哪去了，司思有時還真羨慕這個年紀的小孩，完全不知道冷也不怕累的。

        提起暖壺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開水，雙手捂著熱氣騰騰的杯子，才漸漸回溫。

        “李嬸，中午做什么飯啊？”李嬸平日話不多，才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收拾得很干凈，頭上總是戴著一方淡灰色的布巾，頭發挽成一團。

        “瑤瑤出去了，中午也不回來吃，思思，你有什么特別想吃的菜嗎？”

        對于司思跟司瑤的身份，她也一清二楚，只是她照顧司瑤的時間更長一些，難免會不自覺地偏向司瑤。平日做飯也是，家里其他人都不挑口，如果司瑤在，李嬸總是要先問過她，做飯也偏向于她的口味。

        司思以前也挑，不吃香菜，不吃內臟，不吃肥的……等到了這里，她挑食的毛病反而漸漸改掉了。在高家沒呆多久，又或者是記憶里吃苦的日子太多了，那些挨餓的感覺，即便不是她親身經歷的，但只要在腦海里回想一下，就跟自己真的挨過餓一樣。

        那么多人連飯都吃不上，她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有什么好挑的呢。

        當然她也是挑過一次，那次李嬸請假了，榮韶麗上班來不及做飯。于是他們拿了飯票，一起去國營飯店吃得飯。

        國營飯店的飯菜貴是貴了點，但給的料都是貨真價實的。司思點了一碗面條，澆頭是土豆燒肉，里面有好幾塊肥的，司思也沒問其他人要不要吃她碗里的那塊，習慣性地就把肥肉夾出去了。

        而碰巧，他們旁邊坐了一對父子，父子倆也點了兩碗面，只是都是素的。司思夾出去的那幾塊肉，就那么大咧咧躺在吃飯的桌子上，等到司思吃完了，放下碗筷的時候，隔壁的那個父親才不好意思地對著司思笑了笑，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問她，那幾塊肉是不是不要了。

        等到司思遲疑的點了頭，對方面帶喜悅地夾走了肉，也不見半天嫌棄，甚至連吹一吹灰塵都沒有。

        好像在那個時刻，司思才驚醒于，她生活的這個年代，是缺衣少食的年代，是大部分人都還在努力掙扎，為了美好生活而奮斗的年代。而她有些沉耽于司家為她提供的，還算舒適的環境了。

        學習是主要的，司思腦子很清醒，并不會覺得說，自己比別人多活幾年，多見識了一些，就一定更聰明。無論哪個年代，要考上大學也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的來。

        過完年，司思就打算跳級到初三，下半學期上完，正好能跟著中考。等上了高中，再加上自學，司思有信心在兩年內考上大學。只有上了大學，能從司家獨立出去了，她才有空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天氣冷，要是人多的話，司思倒是想吃火鍋了，只是中午家里沒啥人吃飯，讓李嬸做火鍋有點浪費了。

        想了想，臨近年關，家里也開始準備年貨了，臘肉臘腸也備了點。“李嬸，家里還有青菜嗎？”

        司思想著，要不就做一頓煲仔飯吃。在這里的飲食習慣都偏向北方，她是很久沒吃過什么煲仔飯，螺獅粉之類的了。

        螺獅粉肯定暫時還是吃不到，不過煲仔飯倒是可以自己做。

        “小青菜沒有，不過家里大白菜還挺多，蘿卜土豆也都有，思思你想吃什么菜，我來做。”

        司思也是會做飯的，上輩子作為一個上班族，天天外賣吃膩了，又不健康，她就學著做飯做菜，到最后廚藝練得相當不錯。在司家有李嬸專門做飯，她也懶得給這一大家子人做飯，就沒有展示過自己的廚藝。

        今天難得沒什么人在家，她也清閑，突然就有點想自己做了。

        “李嬸，不用，今天中午我來做吧。”

        李嬸原本有些不太放心，在廚房里跟在司思后面看了一會，發現她手腳都很熟練，一看就是做慣了的。又想起司思來之前，在鄉下那肯定是沒少干家務，會做個飯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司思跟司瑤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李嬸心想，時間久了，她差點都把司思當成司瑤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了。

        其實司正青對孩子們并不溺愛，每人每月有零花錢，但不多，防止他們大手大腳。而且雖然家里請了李嬸，但是其他人也不是完全不做家務的。平時他們也會洗洗衣服，掃掃地，只不過這些家務，司瑤是干得最少的。

        一來，她從小就被養的精貴，司正青跟榮韶麗并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相反有了兩個兒子，反而更稀罕女兒，有什么重活臟活，還是讓兩個男孩干了。二來，司旭作為哥哥，是家里最大的，他也習慣了多干活，不讓司瑤沾手。

        等司思把米飯燜上，拿出一根臘腸切了幾片鋪在米飯上面，往砂鍋蓋子邊緣淋了一圈油，給李嬸看到了直心疼。這好好的油就往蓋子上淋了，拿來炒菜多精貴啊，不過她也沒說什么。

        沒有青菜，拿洗好的白菜切了點，又打了幾個雞蛋，最后能聞到米飯跟臘腸的香味了，司思調好了醬汁淋在米飯上面。

        早在飯快好的時候，司陽就回來了。也不知道他是跑哪去玩了，小臉凍得通紅，一回家嘴里就嚷嚷著凍死了凍死了，就跑到煤爐旁邊，想要烤烤手。

        一進廚房，司陽就看到司思在里面忙活。他有點懷疑地問司思這是在干嘛，等聽到司思說中午她做飯，小孩子臉上藏不住的不信任。

        “大姐，你還是讓李嬸做吧，你做的能吃嗎？”

        他這樣問也是有原因的，他們家就沒誰會做飯，連他媽都不能幸免。別的小孩都是吃媽媽做得飯長大的，只有他們家，一直以來不是吃食堂，就是李嬸做飯。偶爾司正青做一次，雖然味道不是很好，但跟榮韶麗做的比起來，還算能吃。

        “愛吃不吃，你不吃我自己吃。”

        司思嘴角彎了彎，現在挑三揀四，等下別跟我搶，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等司思一掀開蓋子，看著顆梨分明的米飯，晶瑩剔透的臘腸，還有窩在上面的太陽蛋，不用嘗，光是聞聞味道，司陽就知道絕對好吃。司思跟媽媽的廚藝，那是一個天差地別啊！

        “姐，多給我盛點，我還在長身體呢！需要多吃點！”

        司陽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司思手里的飯勺，生怕她盛少了。

        “一大半都給你行了吧，吃不完可別浪費啊！”

        “不浪費不浪費，肯定能吃完！”

        鍋巴的焦香夾雜著白菜的清甜，司思自己也吃得很滿足。

        從柳兒胡同拐進去，往前走個十幾米，就是一間一進的四合院。

        司瑤跟卞元霜坐在門廊下，兩人圍著爐子烤著火。

        這是卞元霜的家，她家跟霍飛翼還有司瑤不一樣，不是住在大院的樓房里，而是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這里的四合院大都是幾家合住一個，不過卞元霜家里人口多，索性就買下來一整套，跟司家的二層樓房比起來，沒有那么寬敞，但是住著也還算舒服。

        今天司瑤就是去找卞元霜了，她很少來卞元霜家，主要是覺得不方便。四合院比較低矮，屋里也沒有上廁所的地方，還得去公廁，有時對比一下，司瑤都很慶幸自己是住在樓房里。

        放假也有一段時間了，司瑤跟卞元霜也好久沒見面，趁著今天爸媽都不在，司瑤就出門找卞元霜來了。

        天氣冷，也不想出去轉悠，兩人于是就在屋里坐著，圍著火爐烤烤火，說說話。這次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司瑤考得不是很好，卞元霜也知道她是很要強的，這一次考差了，她能惦記好幾天。

        卞元霜就想著不要跟司瑤聊到學習這些事情上來，話題一轉，就轉到司瑤那個表姐身上了。司瑤現在也還沒跟他們說，司思并不是她的表姐。之前是想跟他們說清楚來著，只是耽誤的時間越長，就越不好開口。

        “對了瑤瑤，你表姐比你大多少啊，她好像比剛來的時候高了很多，也白了很多，上次碰到，我差點沒認出來呢。”卞元霜隨口說道。

        司瑤卻心里已近，司思不比她大，她們倆是一天的，可這要說起來，又怎么說清楚呢。心里千回百轉，司瑤搓了搓手指，“我不太清楚，她跟我應該差不多大。”

        “不過，沒想到她長得還挺好看的，現在都看不出是鄉下人啦。”卞元霜是真這樣覺得，而且跟司瑤爸媽也都有點像，說是一家人別人也不會不信。

        不過這點她沒說，她也有點好奇，司瑤表姐長得更像是他們一家人，司瑤卻跟她爸媽甚至司旭，都看不太出來相似。只能說，這血緣基因，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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