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韶麗被說得臉色跟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白了又青，她一時之間臉上掛不住，提著包匆匆就走了。

        等回到家里，榮韶麗心口那股氣還沒順下去。可是要讓她細想，能怪誰？怪司思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說？可她自己也確實不夠上心。司瑤在文工團，她三天兩頭就去看，生怕她吃不好穿不好。有時司瑤回來了，母女倆能睡一起聊半宿。

        在司瑤身上，榮韶麗是體驗到了作為母親的溫情，享受到了女兒的溫暖。但是面對司思的時候，榮韶麗從一開始就是疏離的。把人接回來的時候，司思已經這么大了，也跟她不親近，那次她差點打了司思，事后回想起來確實沖動了，但也將司思推得更遠了。

        司思搬出去住，榮韶麗也有想過去看她。但也就去了一次，得了司思的冷臉相對，她就再也沒去了。有時司陽喊了司思回來，見了面，榮韶麗也能跟她正常說話，問問她缺不缺錢花，學習怎么樣，但好像再多的交流，也沒有了。

        所以她都不知道司思學習這么好，每次問她，她就說湊合。但榮韶麗也想不通，這孩子為什么跟她們這么生疏，什么事情都不跟家里商量，不管好事壞事，都自己拿主意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時鐘嘀嗒嘀嗒走動的聲音，李嬸從廚房一出來，冷不丁看到榮韶麗拉著臉抱胸坐著，嚇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回來啦，晌午飯馬上就好了，陽陽也快回來了。”不知道榮韶麗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一點聲音也沒有，看她臉色，李嬸識趣地沒多說。

        榮韶麗緩了緩，“李嬸，家里還有菜嗎？晚上多做幾個”完了又補充一句，“思思愛吃的。”榮韶麗已經想好了，考上清華是好事，晚上讓司陽去一趟，把司思喊回來。

        因為司瑤早說了今天會回來，送她演出的門票，順便在家里住一天。李嬸早就備了不少的菜，就等著晚上做了。中午家里的人也不多，司正青中午不在家里吃，也是晚上回來，中午她就隨便做了兩個，夠司陽跟榮韶麗吃了。

        “思思晚上也回來？”李嬸試探地問了句，“不過，思思她不像瑤瑤，想吃啥就說，我也不太清楚思思喜歡吃什么呢？”

        榮韶麗也被問住了，她也不知道啊。一起吃飯的時候，司思都很安靜，不像司陽鬧著要吃這個吃那個，也不像司瑤，會直接說自己想吃什么。好像是家里做什么，司思就吃什么，也不挑食。

        “李嬸，你說，我這個當媽的是不是很失敗。”榮韶麗心里難受，“孩子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說，我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么，穿什么，心里是什么想法……”

        可不是嗎，李嬸心里贊同，但說出口就是，“孩子大了都是這樣的，管不住，他們有自己的想法，您也別難過了，等思思來了，您多問問她，喜歡吃什么，有什么想要的，都是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被李嬸這么一安慰，榮韶麗心里好受多了，是啊，跟司瑤那樣不就行了。司思就是太內向，什么都不說。那她這個當媽的就多問問好了，以后多關心關心，肯定就好了。

        司陽過來的時候，司思正在屋里切西瓜，四合院里有口井，屋里雖然沒有空調和冰箱，但井水清涼，湃了幾個小時的西瓜，拿出來的時候涼涼的，又不至于過分冰寒。

        昨天晚上雖然沒喝醉，但司思早上還是一覺睡到了中午，隨便做了點飯吃，琢磨了一下，準備下午回去，畢竟學費肯定還是要找司正青要的。

        司陽一過來，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姐，熱死我了，有沒有水，給我搞點！”

        他頂著大太陽，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暑假他可玩瘋了，天天跟人東跑西跑，曬黑了不少。原本他還鬧著要搬來跟司思一起住的，沒有爸媽管著，多自由啊，被司思無情拒絕了。

        “今天怎么過來了？正好剛切的西瓜，先吃兩塊吧。”司思指了指門口放著的洗臉盆，“先擦把臉，看你臟的。”

        司陽囫圇一把擦完臉，洗干凈手，拿起西瓜就啃，邊吃邊說“姐，我媽說讓你晚上回去吃飯呢。”

        “李嬸買了很多菜，晚上要做好吃的。”

        “就知道吃，你都多大了啊，還不控制一□□重，陽陽，當心你不長個，光橫著長了。”其實司陽也算不上很胖，不過司家人都是修長身材，司陽稍微胖那么一點，就很明顯了。司思純屬嘴上逗他兩句。

        啃完了兩塊，司陽咧嘴一笑，“姐啊，我這吃得不算多了，沒辦法，吸收太好了。不過我可一點都不擔心，咱家就沒胖子，我肯定也不會胖的。”

        “你就自欺欺人吧你。”司思點了點他腦門，也沒問他，榮韶麗怎么突然喊她回去吃飯了，以前司陽來得時候，都是說司正青喊得。

        她這個媽呀，一輩子也沒受過什么苦，腦子想法也簡單，出身不錯，下鄉也有司正青一直護著，回來就安排了小學老師的工作，天天對著一幫小學生，可以說是一直待在天真單純的環境里了。雖然心都歪到司瑤身上了，但司思也能理解，榮韶麗這種人就是以自己為中心的，跟司瑤相處起來，她是更開心更舒服的，司瑤嘴甜還會捧著。但面對司思的時候，榮韶麗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她是對司思這個被換到鄉下的女兒有虧欠的，她也有嘗試去彌補，但司思既不會抱著她撒嬌說好話，也不會低頭賣乖，相處起來別別扭扭，她可不就忽視司思了嗎。

        “對了，姐，媽說你考上清華了，真的假的啊？”司陽一拍腦門，差點給忘了，“姐，你通知書帶著啊，回去給爸媽看看！”

        司思沒想到，榮韶麗她消息還挺快的。不過也正好，省得她說了，他們不相信。“通知書在我書桌上放著呢，你自己去看。”

        司陽噠噠跑過去，“還真考上啦！姐，你真厲害！”

        等司陽又坐了一會，兩人看著天色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往家里走。公交車就那么幾條線路，司思跟司陽還是走了一段路才坐上車，反正趕得上吃晚飯。

        “媽，我們回來了！”司陽一溜小跑，進了屋就嚷嚷。

        司正青坐在堂屋，手上拿著一張報紙在看，“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話。”他已經從榮韶麗口中知道了，司思考上大學的事，這會兒心情還算不錯。

        榮韶麗從樓上下來，一臉的笑容，“思思回來啦，快歇歇，飯快好了，你還有什么想吃的嗎？讓李嬸加菜。好久不回來，你看你，都瘦了。你自己在外面，都不好好吃飯吧，要不還是搬回家里住算了。”

        難得被她這么殷勤的對待，司思挑了挑眉，“沒事，不用了，我現在住的挺好的。”

        “那等會讓你爸多給點生活費，糧票布票也多拿點，你有什么其他想買的，跟媽說。”榮韶麗一邊拉著司思的手，拉著她坐下。

        這才開始說正事，“思思，媽聽說你高考成績下來了，我閨女真棒，通知書帶了嗎？”

        司陽搶著拿了出來，“在這呢在這呢，我姐就是棒！媽，你看看，我姐才上一年高中就考上。”

        榮韶麗笑著接過來看了看，又遞給司正青看，“是啊，思思就是優秀，也不讓人操心，不聲不響的就考上了。你啊，可得好好像你姐姐學習。”

        司正青也是開心的，但就算孩子沒考上什么好大學，他也覺得不是事。榮韶麗就不一樣了，她是個老師，對成績這塊看得很重，司瑤當初也學習好，被文工團錄上了，但是沒考大學，總是讓榮韶麗有點小遺憾。這回司思爭氣考上了全國最高學府，榮韶麗這里子面子都有了，不管親不親，總歸是她女兒，說出來腰板兒也硬氣。

        “對了，幾號開學，我跟你爸送你過去吧。”榮韶麗這會已經想到開學了，“校園挺大的，得再給你買個自行車，我那兒還有票呢，要不明天咱們就去逛逛，學校還要求住宿，被子什么的，也都要現買。”

        “離開學還早呢，再說吧。”司思搖搖頭，她可不習慣被爸媽送去上學。不過榮韶麗說買自行車，這一點倒是很合她心意。有了自行車，去上課也方便，而且她租的房子離學校走路稍微遠了點，騎車正好。

        “好好好，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說。”榮韶麗點點頭，沒聽出來司思的拒絕之意，連忙喊李嬸上菜了。

        飯菜擺好，沒吃一會，司瑤就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看到司思他們已經坐一桌吃著了，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落下，就僵在那了。“媽——思思也在啊，我都不知道，思思也今天回來了。”

        榮韶麗有一瞬間的心虛，她剛才光想著司思學校的事了，把司瑤今天回來給忘了。“瑤瑤回來啦，飯菜剛好，快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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