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明白李正揚這話是啥意思，也就都點頭附和著說“像”。

        “那就好”，李正揚點點頭，然后說“柱子，晚上帶著大家多轉悠幾圈，我和瓊玉出去可能很長時間”。說完蹬車子出了菜園。

        向東八十里，是什么概念，八十里是多遠，路又怎么走，怎么才能找到曬鹽的地方，李正揚一概不知。只是瘋狂的蹬著車子往東走，心中只有一個概念，天亮以前要回來，所以必須要快。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估算過，如果知道準確的路線，他不用這么拼命蹬，來回大半夜的時間就夠。

        開始，梁瓊玉還覺得挺新鮮的，大晚上的出來轉悠，覺得挺有意思。慢慢的就感覺不對了，因為李正揚不說話，就只是一個勁兒的蹬車子。于是就試探著問“正揚，咱這是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騎的飛快，總該有個目標吧”。

        “有，只不過在哪，怎么才能找到不知道”。

        梁瓊玉傻眼了，這是啥話，有目的地，可是不知道在哪。想一下說“正揚，你來村里后也沒怎么出去過，你想去哪，你說，也許我知道呢”。

        李正揚一想也是，帶著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啊，為啥不用呢。何況就是不說，等找到了，她也知道啊。于是說“你知道曬鹽場在哪嗎”？

        梁瓊玉那腦袋瓜反應多快呀，立即想到了白天那賣私鹽的。同時，立即意識到了李正揚想干什么，不覺得感到一陣后怕，自己怎么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摻和進來了呢。不由得脫口而出問“你不會是要弄鹽吧”？

        話說出口后，心中又不由得有一絲竊喜，迅速回想這段時間來的經歷。自從在玉米地被王興鵬欺負遇到了李正揚，到后來他與孫柱子晚上往家里送燒好的豆子、棒子，再到后來跟著兩人打鳥、打野雞，捕魚，直到現在成了民兵。和以前活的謹小慎微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可同言而喻了。是這個大孩子帶著自己走出了黑暗的深淵。

        今晚，又在不知不覺中摻和進這件事兒來，年輕人的心性，一下子忘記了害怕，反而感覺得有些刺激、興奮。想一下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人說，要沿著柳河東邊的路向北，過了劉集后向東，穿過柳河碼頭”，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高興地說“哎，柳河碼頭是林家集公社的碼頭，聽說那里有好多的船，路邊都是賣魚、賣蝦醬的，咱們是不是弄點呀”。

        “弄個屁，你哪來的錢”？李正揚說“繼續說怎么走，別說那么多地名，我也不知道，你指揮我怎么走就好了”。

        “我也只知道這么多了，過了柳河碼頭后，我就不知道了”。說完，自己嘀咕道“還說沒錢，你都要去偷鹽了，順路偷點咸魚都不行”。

        李正揚沒有說話，按照梁瓊玉說的繼續蹬著車子趕路。等遠遠地望見一個村子，李正揚知道這可能是梁瓊玉口中的劉集了。眼前的路直直的從村子中間穿過，李正揚就明白，偷鹽的肯定不走這條路，是自己想的簡單了。要不，扛著偷來的鹽橫穿整個村子無人問津，那不現實。

        想到這些，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就說“瓊玉，你說那什么碼頭，都是賣咸魚、蝦醬的是吧”。

        “嗯，我也只是聽說，我一個女的，哪出過那么遠的門兒”。

        “那好，咱倆今天就去見見”。說完，李正揚放緩了速度。兩人開始閑聊天，不急不慌的穿過了劉集。其實，這個時間段的農村，基本沒人在街上了。那年月又沒電，就更不用說什么看電視了。天一黑，就貓在家里了，婦女們在煤油燈下縫縫補補，納個鞋底，有時候還會被罵，說是不過日子，點燈熬油呢。

        因為心中有了所想，所以李正揚蹬車也就不那么著急了。感覺中過了很久的樣子，這路就靠近河邊了。朦朧的夜色中能看到河中有船，也能看到前邊不遠的村莊了。兩人騎著破車子顛簸的桄榔桄榔的聲響，驚動了河邊窩棚里住戶的狗。有近處的第一聲狗叫，到遠處的村莊里附和的狗叫聲，連成一片，那叫一個熱鬧。

        李正揚更堅信了自己的想法，偷鹽的肯定不走這里。兩人騎車進了村莊，有在街上的狗就追著他們叫咬著。慢慢地有一條狗追著咬，變成了有七八條狗追在后面。可恨的是這條街看起來很長的樣子，后邊追著的狗越來越多，叫成一片。梁瓊玉害怕，就一只手抓著李正揚的衣服，一只手拿著槍來回擺動，喊著“走開，走開”。

        狗叫的聲音不對了，自然有人出來看。當看見兩人騎著車子，還帶著槍，就知道這是公家人，不是什么壞人。因為那年月在農村，基本沒有個人家有自行車的，何況還背著搶，一男一女呢。就有人上來，喝退了狗，問“天兒這么晚了，你倆這是干啥去呀”？

        李正揚心說，可算是遇到人了，就停下車子，看著攔住他們的一個中年人說“大叔，我們是北邊王村的，村里的柱子哥在曬鹽場上班，今晚他媽病了，厲害著呢。這不，大隊長讓我倆去找他送信兒。我們也沒去過呀，就走這里來了……”

        “哦，是這么回事兒呀”。中年人樂呵呵的說“你們走遠了，走這里是官道大路，跑車的。你們現在退回去不遠，順著河邊能看到，有個小河汊子，河里有船，路邊曬魚的，漚蝦醬的老遠就能聞到。從那里有條小路，順著路走，也就還有三十里路吧，你倆騎著車子也快”。

        知道怎么走了，也就快了。很快到了曬鹽場，遠遠看去堆積起來的鹽堆，有公社的打靶臺那么高大。李正揚也就沒有靠近，騎車子原地轉一圈，調頭往回走。再回到河汊子那里，李正揚停下車子，讓梁瓊玉等著，他慢慢地順著路邊走向了河邊。趴在地上一看，河邊橫七豎八扯著繩子，上面搭著魚。

        李正揚就明白了，這就是曬得咸魚。也沒考慮太多，過去迅速挑大個的拽下了十幾條，撒腿跑回來。把魚扔給梁瓊玉，騙腿上車子就跑。

        兩人再穿過劉集時，壞了，遇到了人家巡邏的民兵。什么叫做賊心虛呀，這就是。當人家問了一聲，李正揚也不吭聲，低頭弓腰拼命地蹬車子逃跑。問的人也沒看清什么，但知道這肯定不是好人，就招呼人騎車子開始追。邊追邊喊“站住，站住”。

        “站住，站住就被你們逮住了”，李正揚邊跑邊想，這要是被追到村里就完了。思來想去，決定兵行險著，騎著車子奔公社去了。

        梁瓊玉還真是舍命不舍財的主兒。都這時候了還緊緊地抱著魚不撒手，看看到了公社派出所門口，里面還亮著燈，李正揚感覺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了。而梁瓊玉卻在小聲問“你準備自己投案”？

        “別說話”，李正揚低喝一聲，騎車就沖了進去，接著沖一間還亮燈的屋喊“宋叔，我給你送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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