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揚絲毫沒有感覺到哪里不對，只是感覺自己吃虧了，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武爺是真的安排馬偉光趕著大車，帶著人隨李正揚去探路了。一路上舉著小旗，喊著口號，悠悠蕩蕩一天。尤其是在劉集大隊那里，李正揚借故脫離隊伍，騎車子圍著那片兒轉(zhuǎn)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條不走村里的小路。

        鹽場那邊就更簡單了，騎車子轉(zhuǎn)一圈兒，看著一個個的鹽池，堆放的小山似的鹽堆，鹽池間的房子間隔。看著這些，李正揚相信那個販私鹽的人沒說假話，防守不嚴(yán)密。

        李正揚又準(zhǔn)備了兩天，到了晚上，找借口走了。只有梁瓊玉知道他可能要行動了，其他人該干啥干啥，看菜園的事兒一點不耽誤。

        一路行來倒也順利，沒有發(fā)生任何的意外。等到了鹽場外圍，遠(yuǎn)遠(yuǎn)地把自行車放倒，藏起來，李正揚害怕了。首先說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呀，再者，這事兒第一次做，難免心慌。總覺得有人在看著他，被人發(fā)現(xiàn)了的感覺。

        趴在地上，不敢稍動。等了好長時間，這才放下心來。平時民兵訓(xùn)練的本事這時候使出來了，匍匐前進(jìn)。到了鹽堆跟前，褲腰里掏出準(zhǔn)備好的袋子，一手拖著袋子，一手用碗往袋子里扒拉，很快，兩袋鹽裝滿了，用繩子扎好口。李正揚力氣大呀，這時候也不管那么多了，兩個腋下一邊夾起一袋，甩開步子跑出好遠(yuǎn)。這才放下，蹲地上喘口氣。

        等到了藏自行車的地方，傻眼了。兩袋鹽就是差不多二百斤呀，往后車座上一放，車子就撅起來。來回試了好多遍都不行，李正揚坐在地上無聲的哭了。

        本來認(rèn)為很簡單的事兒，這就被難住了。想扔一袋吧，又真心不舍的，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呀。坐在地上好半天，自己認(rèn)為想到了好辦法，笑了。嘟囔著道，真是越急越傻，我后車座綁一袋，一手扶把，肩上扛一袋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沒力氣。

        就這樣，李正揚扛著一袋，自行車后座上綁著一袋，走了好遠(yuǎn)。后面沉，在路上一顛，車把就發(fā)飄，扶不住呀，再說還是單手扶把呢。李正揚就想著，要是有什么東西壓在車把上就穩(wěn)當(dāng)了。

        走著，想著。突然，自言自語的罵道，我他娘的真笨，這不肩上扛著一袋子鹽么，還怪累的。放慢車速，把肩上袋子慢慢放下來，橫在前梁上。慢慢的拍打著，袋子向兩邊耷拉下去。掛在了車子前梁上。

        這樣一來，車子平穩(wěn)了，也不用扛著袋子累得慌了，李正揚氣的把自己罵了半天。等過了劉集，李正揚心情徹底放松下來，想著這些鹽能有多少碗，能賺多少錢。想著想著，高興了，邊走邊哼著唱起了《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

        回到大隊，把鹽放進(jìn)大隊倉庫，李正揚再去菜園子。就這樣，每晚一趟，轉(zhuǎn)眼間就是十幾天過去了。

        這天晚上，李正揚進(jìn)倉庫放下鹽，轉(zhuǎn)身出門，站在門口鎖門呢，就聽背后“嗚”的一聲，跟著后腿一疼，一下子跪在地上。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后背上挨了一腳，將他踹趴下，接著有人跪在后背上，麻利的用繩子把他給綁了起來。

        李正揚懵了，這期間連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只是在想，這是咋了，在大隊還能遇到劫道的？就在他還琢磨著的時候，有人說話了“武爺，賊抓住了”。緊跟著，他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李正揚一聽，說話的是趙小川，就更懵了，心想我怎么成了賊了呢。也沒等他有啥反應(yīng)，被人推著走進(jìn)了另一間倉庫。這時候，倉庫里面點起了燈。李正揚抬頭一看，武爺和五爺兩人坐在里面。

        他就想趕緊辯解一下。可是，他只叫了聲“武爺”。后面的話還沒等說出來，就聽武爺說“小川，這天馬上就亮了，你去公社一趟。就說遇到幾個偷鹽的，人跑了，鹽留下了。也沒多少，所以就不上交了，大隊里給社員們分了算了”。

        直到現(xiàn)在，李正揚才反應(yīng)過來。同時，也想了一下剛才武爺?shù)脑挘�確實是個不錯的理由。遇到幾個偷鹽的，人跑了，鹽留下了。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來了，否則，這么多鹽還真不好說來路。

        想明白了，感覺到大腿上剛才挨的那一棍子，那是實實在在打的，現(xiàn)在也是在實實在在的疼。就說“武爺，不用這樣吧”。

        武爺沒接這話茬，伸手指了指旁邊早就糊好的一個高帽子。李正揚扭頭一看，只見那帽子上就一個字，“賊”。李正揚一愣，就聽武爺說，給你兩個選擇，一，就這樣把你五花大綁戴上這個帽子，讓咱們大隊那些下手不知輕重的紅小兵革命闖將們，把你斗三天。二，電影看過吧，我也不說讓你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我就把你在這里吊房梁上，吊你三天。誰讓你是個賊呢。

        李正揚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只是覺得不能這樣被斗三天，那就太冤枉了，而且自己要是被這么一斗，說成是賊，全家人在村里也抬不起頭了。于是，很干脆的說，我選在這里被吊。

        武爺笑了，說“還有自知之明，你說你小小年紀(jì)學(xué)啥不好，學(xué)著偷東西，大了那還了得了你”。說著站起身來，用他那三齒手，抓起椅子背上的一根皮帶，過來照李正揚后背上噼里啪啦就抽上了。邊抽邊說“我讓你不學(xué)好，我讓你偷……”。

        武爺下手是真不留情，李正揚也被打急了，眼淚汪汪的，哭著說“這不你……”。

        他本想說“這不你們讓我偷的么”。可是話沒說完，一邊的五爺把話搶過去了，沒讓他說出來。“當(dāng)初我們同意你弄點鹽，是想著村里社員們得點好處。原想著，你父親是公社書記，說不定你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便宜買點出來。那頂多也就是個投機倒把，在咱們大隊，有我和你武爺，你是知道的，只要是為了咱們大廟大隊這個集體的事兒，都好說。可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我們的調(diào)查，沒想到你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做賊。那就不能輕饒了你了”。說著話，沖旁邊還站著的兩個民兵喊“還站著干啥，把他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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