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揚這么個算是奇葩班的班，一個班的人員，就扔在了紅三連。

        平淡無奇的軍旅生活，每日里出操執勤，轉眼半年的時間過去了。一月二十八日是春節，過完了春節，部隊開始出現了一些關于南邊要開戰的小道消息。平安兵當習慣了，未免引起了一些心理上的變化。

        這些消息在私底下議論，也引起了不少人人心惶惶。到了這個時候，有些人開始走門路、送禮，還有一些是真的泡病號了。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盼望打起來的。常言說當兵的不盼太平年嗎，就是這個道理，只有戰爭，才能立功、升遷啊。

        就在這眾說紛紜，人心惶惶的時候，這天下午晚飯后。突然，緊急集合，各連、營基層作戰單位迅速集合。得到命令，由于南方準備開戰，為防止北方某國趁此犯我邊界，接到命令，部隊北上，守護北疆。

        登上列車，列車風馳電掣一路北上，這些怕戰的人，終于感覺安心了不少。一夜過去，等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車廂，好多人反應過來，怎么睡了一覺，火車變成向南了呀……

        人生如夢，1980年李正揚、趙栓柱、徐有光、石健、林洪軍、劉大華坐在列車上，還有其他一些一起轉業、退伍回來的戰友，大家在興高采烈地聊天。坐了一天多的火車了，早把離開軍營時的悲傷扔到了爪哇國去了。

        趙栓柱突然問李正揚“哎，屠夫，你回去后準備干啥”？

        李正揚看看自己的左腿，說“隨便看安排吧，我現在這樣子，能干啥”？

        劉大華說“咱幾個都有傷，就你嚴重罷了。不過現在也行動如常了，要是分在一個單位，有重體力的工作，你讓趙栓柱給你干去。當年，要不是你，這貨早死了”。

        聽這話，李正揚眼前馬上浮現出一個場景，左肩上扛著趙栓柱，右手端槍在沖著一個女兵，一口氣打她十幾槍，還不解恨……，李正揚使勁兒的搖搖頭說“都過去了”。

        兩天后，他們火車轉汽車，中午時分，一行六人回到了明紅縣。到縣勞動局遞交相關手續后，暫時各回各家。李正揚先是回到了縣里父母家，時任縣委書記的李遠志并沒在家。母親郭美英看到走路有些點的李正揚，啥話沒說，只是眼中含淚，默默地看著。好久才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晚上，郭美英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晚飯時，全家人都回來了，秀蘭和明揚現在在同一所小學上學，兩人看到李正揚，扔下書包跑過來，一左一右抱著李正揚，高興地喊著“哥”。李正揚從口袋里摸出早就準備的糖塊，分給兩人，兩人高興地走開了。

        李遠志回到家中，見到李正揚，拍拍他的肩膀說“好樣的，是個好樣的，是我李遠志的兒子”。然后打量幾眼后繼續說“嗯，長高了，也更結識了。回來后好好干”。

        李飛揚回來的最晚，他現在在縣供銷社上班，下班后先去托兒所接上偉揚才回來。李偉揚是不認識李正揚的，沒說什么是正常，再說還小呢，也不會說什么。李飛揚就不同了，看看李正揚，一個字都沒說。

        開始吃飯，李遠志專門拿了瓶酒出來，說“正揚，來，今天陪爸爸喝上杯”。說著話起身給李正揚倒酒。

        李正揚趕緊站起身來接過酒瓶說“爸，我來”。

        說著話，給李遠志把酒滿上。回過身來再給自己倒上，放下酒瓶。一轉身，腳下點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活該，你個瘸子。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上大學了，也不會是現在一月三十八塊五，還要管著一群人吃喝”。

        李遠志怒了，吼道“李飛揚，你說什么你知道么？你哥是國家的功臣”。

        李飛揚不加考慮的張嘴就說“他是國家的功臣，又不是咱家的功臣，這些年他管過家么，他都過繼給人家了，是功臣也是人家的功臣”。

        李遠志一甩胳膊，啪的一巴掌抽在李飛揚臉上吼道“你給我滾”。

        “要滾也是他滾，他算個什么東西，這桌上的飯菜，哪一樣不是我的錢買的”？

        郭美英也站起來了，指著李飛揚說“這都是你買的？你一個月往家里交五塊錢，你能再從我這拿回十塊去，這都是你的錢買的”？

        李正揚站在那里傻了，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這么恨自己。可是想想，在那個條件下，自己不出去，能看著母親把偉揚送出去嗎，說不過去呀。可是自己出去了，確實如李飛揚怨恨的那樣。雖然他當時在學校啥也不學，可到底他被迫下來干活了。自己現在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為難了。

        李遠志伸手拍拍他說“坐，正揚”。

        李飛揚更加錐心的話跟著就來了“好，你們都向著他是吧，那好，等將來你們讓你們這個過繼出去的兒子給你們養老送終”。

        那時的農村，有這個說法的。過繼出去了，是不能給自己的父母摔盆砸碗送終的。郭美英被兒子一句話噎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話到了這個步數，李正揚不能不說話了。端起酒一仰頭喝干，說“爸，媽，是我考慮不周，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現在回來，縣里有安排的，住在縣賓館里。我走了，祝你們二老身體健健康康的”。

        說完，不等李遠志和郭美英說話，站起身來，瘸著腿走了。出門的片刻，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刷的一下涌了出來。好好的一頓飯，就這么不歡而散了。

        李正揚出來門，想想，哪有什么賓館呀。一口氣堵在心頭，讓他在不知不覺間一路走了下去。天亮，到了大廟大隊。

        回到村里，回到了自己的家。站在門口看看門口高懸的鐵將軍，轉身去了孫柱子家。在他家吃頓早飯，讓孫柱子過來把門打開，進了屋，哪還管什么灰塵不灰塵呀。一腦袋栽在炕上，沉沉的睡去。

        晚飯的時候，他被人砸醒了，武爺把他叫了起來，去到大隊部，給他擺酒慶功。在這里，李正揚找到了家的溫暖。五天過去后，孫柱子開拖拉機把李正揚送回了縣城。

        李正揚他們幾人，工作分排好了。李正揚是張正軍點名要過去的，就這樣，他去了縣武裝部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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