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問住了所有人。好多人不由自主的看向牲口棚那邊，那里堆放著幾掛犁，播種機、脫粒機、揚場機。不由自主的回想一下，這幾年來，三秋大忙再也沒有用人去一锨一锨的翻地，沒用一簸箕一簸箕的揚場，沒用男女老少坐在場院里搓玉米，沒用人、牲口拉這耬講地……

        想想這些，好多人不再說話了。

        李正揚看看自己說的話見了效，也沒有著急繼續說下去，而是稍等了一會兒才說“去年，不是每家分了半畝地么。自己愿意種點啥就種點啥，也沒有說把你們種的東西要回來交公糧不是嗎？大家該知足了，不是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嗎，我看咱們沒必要那樣吧”。

        又等了一會兒，李正揚這才慢慢的說，剛才我說了，咱們未來幾年，企業會越辦越大，用人會越來越多。那么，現在咱們就表決一下，實在是想要分地的站到右邊來，想著一起大規模種植，還是大隊集體操作的站左邊來。

        隨著李正揚的話落，人們又是一陣騷動，等平靜下來后，人們分成了兩撥。李正揚看看兩邊的人，大約在一半一半上。就又說，第一批跟我出去的人，除了吃喝外，能拿回來三百塊錢吧。那好，你們要分地，我不阻攔你們，為了保證你們家的勞動力充足，過完年就不用去上班了。武爺和五爺會另行挑選一些人來代替你們。

        李正揚的這句話說完，場子里的人立即就亂了。出去跟著干建筑的人已經嘗到了好處，怎么會甘心被人替換掉呢，一陣騷亂后，兩邊的隊伍很快又進行了重新排序。

        等一會兒，李正揚再看西邊的人群，已經是涇渭分明了。怎么說呢，想著要在隊里集體種地的，多數是一群孩子沒什么勞動力的家庭，再就是已經出去跟著自己干的人家。不過，已經占了五分之四的比例了。

        李正揚看看那五分之一的家庭，繼續說，我也不是逼迫大家，非要跟著我干，非要集體種地。現在改革開放嗎，去南方打工的，比我這里賺得多得多，家里壯勞力多嗎，也不怕什么。希望大家能自己出去奔個好前程，以后，我這里用人不在考慮大家了。李正揚說完直接轉身就下了點將臺。

        梁瓊玉趕緊過來拉著他說“你這不是在逼迫大家嗎”。

        “我逼迫他們”？李正揚笑笑說“你們看他們把倆老頭逼的滿嘴泡嗎”。

        兩人拉著手，也沒有再看場院里眾人，就這么走了，將所有人晾在了那里。好在武爺和五爺在，村委的其他人都在，武爺又上了點將臺，高舉著他那三齒手說“好了，今天就先到這里，剛才正揚說的話可能有些過了。大家在自己回去考慮考慮，初五后，要是還想著分地自己種的，我們也不攔著了，到大隊部找杜剛報名，好了，散會吧”。

        中午，武爺和五爺召集村委的人，又把李正陽和梁瓊玉叫上，在叫來孫柱子，幾個人湊在大隊部。幾家人湊東西過來，又吃上了。武爺樂呵呵的說“正揚，說不定你這些話會見成效的。咱們村現在二十幾戶五保戶了，分了地，能不管那些人了？都是一些沒有了勞動能力的人，看著他們被活活餓死？那還是社會主義？……”

        一杯酒下肚，武爺開始嘮叨開了。李正揚看看孫柱子說“柱子，我記得咱們村艷玲家五個閨女是吧”？

        “嗯”，孫柱子也沒抬頭，忙著吃菜呢。說道“艷玲今年好像是十九，艷芬十七吧，后邊那幾個就不清楚了”。

        “那好，你現在就在喇叭里喊，把她姊妹倆喊來”。

        “你想干啥”？

        “給你說個媳婦呀，省得你整天無所事事的，我覺得艷玲就挺不錯，你倆處處試試呀”。

        “去你的吧”。孫柱子說著，還是打開喇叭喊“王艷玲、王艷芬，你們倆聽到廣播后到大隊部來一趟，正揚找你們有事兒呢”。

        喊完了，又問“你叫他倆來干啥”？

        李正揚看看孫柱子說“咱們公司大門口，左右兩邊兩個門房，你回去后騰出一個來，讓她姊妹倆有一個去開個小經銷去，啟動資金公司出。還是老辦法，賺了錢，一般交公，一半他們自己留著。另一個好辦，代嫂子那包子鋪，就她一人忙活，挺累的，給她派一個過去。咱市場上的那些大小伙子，不能總在那里呀。再說了，今年咱們也沒去承包菜市場。一年下來，賣東西應該練出嘴皮子來了吧，都弄回公司來，看合適的弄到采購上兩個，跟著有光干，還繼續愿意擺攤的，那就隨他們”。

        武爺聽李正揚這么說，也是接話說“是呀，正揚，你得想辦法把咱村的女娃也弄出幾個去，這樣……”武爺說到這里卡住，沒詞了。

        李正揚連忙點頭答應，“好的武爺，我記住了”。

        初五早上，李正揚和梁瓊玉返回了縣城，孫柱子帶著艷玲姐妹也回了建筑公司。村里人經過兩天的考慮，最后去大隊報名分地的只剩下了十幾戶。再過兩天，看看就他們這些人，又都陸陸續續把名字撤了回去，一場分地的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下午，年前就說好的聚會，一群人集聚在了武裝部。可好么，這回人多了，李正揚的宿舍成不開了。劉大華兩口子，趙栓柱帶著李玉蓮，石健帶著楊小玲，讓人想不到的是徐有光竟然把李存秀帶過來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孫柱子這貨，真就領著羞羞答答的艷玲來了。

        看著滿屋子的人，梁瓊玉招呼著，大家再次打開了食堂的大門，聚會在食堂里。

        這一次，幫忙做飯的人就多了。在梁瓊玉和代珍寶的帶領下，幾個女的在食堂開始忙活起來。李正揚他們則是先在宿舍聊天等候著。

        時間不大，一桌飯菜準備完畢。大家一起進了食堂，開吃。

        酒倒上，碗端起來，開始了一年的祝福話，然后就是開喝開吃了。幾口酒下肚后，李玉蓮首先說“正揚，我們局長說了，今年還想著讓你們承包菜市場那邊。想著讓你們再幫著管理兩年，因為這一年下來，街邊擺攤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好管理。還就是你們那里，秩序井然，安安穩穩的，所以，我們局長說了，等過完十五要找你談談，讓我先給你透個信兒”。

        李正揚略一沉思說“咱們換個方法，今年呢，你自己親自承包菜市場那塊，至于干活呢，還是你代嫂子領著那些人，賺得錢，還是原來的分法，只是多了你一個人而已。就不以我們的名義去承包了，你直接告訴你們局長，就不要找我了”。

        代珍寶接過話說“老大，我說一下啊，去年咱們菜市場這邊，管理費那塊不算，我們幾個擺攤，加上我那包子鋪，我這一年下來盈利五百多。我和大華商量了，全部拿出來還當初借的那些錢”。

        李正揚看看大家說“當初借的錢，還的差不多了，這些錢代嫂子你留著吧。過完年，就不準備再從村里運糧食過來了。再給你添個人，叫王艷芬，是艷玲的妹妹。你好好帶帶，以后就跟著你了。以后的面粉，我建議去糧食局買高價梁，以后你們賺的錢就是你們自己的了。至于玉蓮承包菜市場賺的錢”，說著轉頭看看李玉蓮，繼續說“一半給玉蓮，一半你們幾個分了。市場那邊還是你和張愛良操持著”。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了。又喝幾口酒后，李正揚看看大家說“今天在座的都是咱們公司的高管啊，也沒有外人。我有個想法，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說完看看李存秀問“咱們今年有多少盈利”？

        沒等李存秀說話，徐有光說“老大，你整天就是個甩手掌柜的。這一年來具體的事兒你管過多少。她不知道，我知道。這一年我與張杰談論過多次，你認為一幢樓給咱們建，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不是，建這棟樓需要多少錢，人家單位和銀行都有預算的。咱們與人家對接，那是要技術科拿到圖紙和預算科共同計算，得出的數目與人家的預算相差不多才行。如果咱們預算過高，那證明咱們賺的太多，不行。如果咱們預算太低，那就根本建不起來，屬于胡說八道，也不行。必須與人家的預算相差無幾，這才能接這個項目”。

        預算的這些錢，包括材料費、人工費等等一切費用，等建筑完畢，咱們盈利并不多。這一年來，縣政府的辦公樓結算回來一半，棉紡一廠那邊全部結算回來了，工行那邊等著開春動工，還有縣里要建的商場，也要等開春后才能動工。雖然說，一開春商場那邊的撥款會全額到賬，可是咱們要進兩臺塔吊，還有一些其他的建材，我估計所剩不多。

        李存秀說“李經理，咱們接手公司以來，你撤掉了不少人，勞資科也跟著沒了，我建議你現在再建立起來，要不，全部壓在我這里，我感覺有些忙不過來了。咱們現在賬上，幫以前的建筑公司還了三分之一的欠債，再進剛才有光說的那些東西，還剩不到五萬的現金”。

        李正揚哈哈一笑說，不少了，咱們從欠債累累，到一年下來還有結余，很不錯了。繼續貸款，開春以后，設備進來了，咱們成立的建筑三部，先在咱們院里建一棟五十戶的住戶樓。過完十五，預算科和技術科去縣建委找圖紙。別的我不管，但是，咱們的職工要有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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