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揚在屋里等了一夜，也沒等來李正揚揍他。等早上的陽光透過高高的玻璃窗照射進來，他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昨晚上就沒吃飯，又在這里等了一夜沒敢睡覺，他在等著哥哥來揍他的時候說點什么。所以一夜的時間在屋里徘徊，現在感覺餓了。

        看著太陽從東邊轉到了南邊，李飛揚知道中午了。然而，哥哥沒來揍他，也沒人來理他。李飛揚餓壞了，也困壞了。蹲在門口依著門，心中想著是不是哥哥還在為了他四處跑關系，沒顧上來收拾他。此時的他，心中還是感覺有那么一股溫暖的。倚著門，在思索中迷糊過去。

        等他再睜開眼，屋里又是一片漆黑了，他知道是晚上了。因為他看到了窗戶上微弱的光，他知道那是路燈的光。此時，他有些害怕了，因為他想著，就是哥哥幫他求情，也不會用這么長時間沒結果。因為他自己清楚，關于楊小華挪用公款的事兒和他一點都扯不上邊。他現在是多么希望李正揚來打他一頓啊，那樣，他心里踏實。

        現在自己蹲在這么空曠卻又有滿滿當當的槍械的庫房里，不免有些胡思亂想。他怕楊小華也被抓起來，說不定往他頭上扯點什么，那樣他就說不清了。這也是他考慮李正揚在幫他求情，還沒回來的原因之一。還有一點，他太了解父親了，說不定父親會一怒之下，借這點事兒把他送進去，教育教育他，那他就真完了，誰說情也不行了。

        正當李飛揚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開了，李正揚來了。李飛揚慌忙站起來，低著頭說“哥，你先別打，先放我出去上個廁所，憋我一天了”。

        李正揚笑了，也沒說話，揮揮手讓他去了。李正揚也就關上了兵器庫的大門，正在往廁所跑的李飛揚聽到身后咔吧一聲鎖門的聲音，心中下意識的就是一抖，心想完了，這是打都不打我了，是不是現在就要把我送回公安局呀。心中害怕，也沒來得及再往廁所跑，就近在一棵大樹下解決了一下。

        轉過身來，看到哥哥在朝著他擺手。此時的李飛揚就想著這是哥哥要把他送回公安局呢，兩腿猶如灌了鉛，要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腿來。離李正揚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他感覺是那么遙遠，有種今生都走不完的感覺。

        “趕緊的，回屋吃飯去”，耳中傳來李正揚的喊聲。

        李飛揚更邁不動步了，他想到的是死刑犯最后的一頓飯的情景。心中想著，是不是哥哥跑了一天沒幫他求下情來，這是要吃完飯送他走。

        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想害怕的事兒就越怕，越怕就情不自禁的越想。現在的李飛揚就是這樣的，可他千思萬想就是沒想到，李正揚把他扔進庫房就再也沒管他，而是悠閑自得的上了一天班，在宿舍看著小說躺了一天。

        看著李飛揚這熊樣，李正揚笑了。走過來一把抓住他肩膀，拖著就給拖進了宿舍，然后說“趕緊吃點吧，餓了一天了”。

        看著眼前的飯菜，李飛揚眼淚都下來了，根本就不敢去拿筷子和桌上的饅頭。低著頭，低低的說“哥，吃完，你就當沒看見我，放我跑吧”。

        李正揚哈哈大笑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弟弟是徹底慫了。就說“跑啥，趕緊吃，吃完了送你回家”。

        李飛揚還沒反應過來，木然的拿起饅頭啃了一口，猶如嚼蠟，一點滋味都沒有。一口饅頭下肚，猛然反應過來，一下子站起來說“哥，你說啥，回家”？

        “那你以為去哪”？

        “我以為……”

        “飛揚，你是我弟弟呀，我能不拼盡全力幫你把事情辦妥嗎”。李正揚說著，拿出來媽媽給的存折扔在了桌上，繼續說“飛揚，這是媽給的，也是咱們家全部的家當了。媽的意思是幫你們還賬。我的意思是不還，因為錢不是你挪用的，你倆也還沒結婚，所以，楊小華和咱們家一點關系沒有。現在她們家正滿世界的忙著借錢呢，三天的時間還不上，她就進去了。現在我把存折給你了，你是幫還是不幫我不管了”。

        李飛揚摸起存折看看，想想這些年來不僅不往家拿錢，還天天找媽要錢。不僅如此，每次哥哥回家，他是想盡一切的辦法和惡毒的語言，把哥哥趕出家門。而現在，是哥哥幫他跑前跑后的，他拿著存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眼中有那么點濕潤，仿佛有東西要掉出來。不過，他忍住了，哆嗦著嘴唇說“可，那到底是我對象啊”。

        “你把她當成是對象，她把你當成是對象了嗎”？李正揚說完，也就沒有再繼續說，把一切都留給了李飛揚。

        楊小華被石健帶回公安局后，就沒有像李飛揚那么客氣了。因為李正揚把前因后果都給他交代了，什么事情都清楚，雖然也是為了嚇唬、教育一番。但是做起來就非常的逼真了，將她一刻不停留的帶進了詢問室，石健與另外一人開始了對楊小華的審訊。雖然不打不罵，但是在強光照射下，熬了一夜，楊小華是真的受不了了。

        早上起來走出了詢問室，也沒有讓楊小華得到空閑休息。石健又陪同另一名女警察開始對楊小華狂轟濫炸一番法律法規知識，告訴她挪用公款多少，叛幾年到幾年的刑。這些東西來來回回一上午，楊小華快瘋掉了。然后又換人來給她科普法律法規知識，一直到下午下班前，才以單位領導出面，只要求還款不追究刑事責任的理由，將楊小華放出去了。

        楊小華回到家，見父母在家愁眉不展，而且門外還有幾個餅干廠的職工在那里嚷嚷著讓他們家退款還錢。楊小華都成驚弓之鳥了，雖然在公安局沒受什么折磨，但也嚇得不行了。進門就撲到床上哭上了。

        母親趕緊過來推著肩膀勸說，并說這一天的時間，借遍了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一家三十五十的借，多的能給百八十的，湊了兩千多，加上自己的存款已經四千冒頭了，讓楊小華別擔心，明天再出去想辦法。

        父親楊文忠就不行了，見楊小華一直在那里哭，實在氣不過了，走過來把母親推開，搖晃著楊小華吼道“我都問清楚了，你拿公家這些錢是以你姥姥病了為借口挪用的，可你姥姥已經死了。而且，你只給了你姥姥家一千，你告訴我，你不會弄出這么多錢來都給作了吧？你想死，我不攔著，你別把咱們整個家給作進去呀”。

        楊小華這才有些回過神來，連忙說“沒，我沒有，我存起來兩千多，其余的我也覺得沒干啥呀，看場電影、吃點東西，買個小玩具，再就是買點水果就沒了呀”。

        楊文忠聽著這些話，氣的直跺腳啊，終于忍不住上去給了自己著女兒一巴掌，連著說了幾個“好”，一屁股坐在了小板凳上。

        能不好嗎，八二年那時候在這小縣城，看場電影票價在五毛到兩塊之間。路邊攤上的小玩具最貴的也就在五塊左右，一個八斤多的西瓜也就不到五毛錢。可想而知，七千多塊錢，楊小華只存起來兩千多，她是怎么遭的。

        不管怎么說，還知道存起來了兩千多。現在加上家里借的這些已經六千多了，離著所欠款不是那么多了。一家三口不僅臉上露出了笑容，商量著明天再出去借一點就夠了。也就在這時，楊小華突然想起了在建筑公司李正揚的話，他可以先幫著還上，然后要求李飛揚和她再還李正揚的錢。

        想到這些，楊小華不禁又動了小聰明，把自己的想法一說，意思就是讓李正揚把這七千塊錢都還了。她就賴著不還李正揚，李正揚也拿她沒辦法。等他說完，楊文忠一點都不帶猶豫的，響亮的給了她一巴掌說“你還真就是不作不死呀，李正揚是你什么人”？

        楊小華摸著被父親打的火辣辣的臉，一臉委屈的說“他是我大伯哥，他那么有錢給我還點不行”？

        “你知道當初建筑公司的那些工人，是怎么要債要出來那么多的貪污犯嗎，你再看看現在咱們門口，你們廠的人是怎么來要錢的，你不覺得非常相似么。就是給咱們家留個臉，沒進來拿東西就是了。你還不明白”？

        楊小華是非常聰明的，被父親這么一說，貪念一除，立馬就明白了。也非常清楚，李正揚幫她還完錢后，她如果賴著不還錢，有可能是啥下場，那她還真不敢想下去。

        正當楊小華再想著怎么借錢的時候，李飛揚拿著那一千塊錢的存折來了。

        第二天，楊小華把錢全部取出來，與李飛揚兩人一起去了餅干廠把錢交到財務。然后廠長崔砼找到楊小華，告訴她，她的會計職務被撤銷了，同時告訴她，將她開除廠籍。

        李飛揚那邊雖然沒什么，但是感覺別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幾天下來如芒在背，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轉眼間，一周的時間過去了，楊小華來找李飛揚。兩人都感覺不能在這小縣城再待下去了。要不有可能要死在別人的唾沫星子下。兩人一商量，李飛揚是縣供銷社出身，也就是說是做買賣的出身，楊小華也是嘴皮子叭叭的，屬于八面玲瓏的人物。現在改革開放的大好時機，兩人商定去南方，去那老人畫了一個圈的地方闖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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