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人狼吞虎咽的吃著，李正揚沒說話，心說這得餓了多久才能餓成這樣呀。同時想起錢隊長說兩人搭車的事兒，心中算定劉新勇肯定遇到事兒了。他也不說破，就笑嘻嘻的說“新勇哥，等晚上，要是瓊玉能回公社，我讓她下廚炒倆菜，咱哥倆喝點”。

        聽李正揚說話，劉新勇這才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一下李正揚，再看看這軍綠色的挎斗，然后問道“正揚，你現在干啥”？

        “哎呀，俺天爺呀，帶你跑半天，又在這里吃半天，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干啥呀。你說我能干啥，在大隊開拖拉機呀”。

        “剛才聽你說瓊玉要是能回公社，讓她炒倆菜，啥意思，你倆還沒結婚”？

        “哎呀，別說了”，李正揚低下頭，一臉的苦笑，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說“她不是上大學了么，回來后成公社干部了，看不上我了，我這整天死皮賴臉的黏糊著，好歹沒散伙了，就別說結婚了”。

        “我感覺瓊玉不是你說的這樣的人呀”。

        “那是以前，都在村里，現在她是城里人，是干部，我還是整天修地球，能和當初一樣嗎”。

        ……

        “那她還聽你的話，晚上炒倆菜，你不是吹吧”。

        “嗯，她有一個好處，在外人面前很給我留面子的。這不是你來了么，我沾你光了”。

        兩人在這里胡扯著。尹紅梅的一條餅干吃完了，端起碗來把水喝干了，一臉的不好意思說“兄弟，咱們走吧”。

        劉新勇把碗拿起來，從窗口遞給人家，說幾句感謝的話。三人上了摩托，李正揚正準備踹車。隨著一聲剎車的聲音，一輛北京212吉普停在了他們旁邊。梁瓊玉從窗口探出頭來，一臉高興的樣子說“正揚，你這是要回去么。正好開完會我在菜市場買兩條魚……”

        李正揚一看車都停下來，就問“車里還有空位沒”？

        “有啊”。

        “那好，把嫂子捎上，先送回，不，先到你那邊，我們隨后就到”。

        梁瓊玉這才仔細看看摩托車上的人，然后一臉驚訝的說“哎呀，是新勇哥吧”？

        說著話，梁瓊玉從車上下來，幫忙把尹紅梅扶到車上，她們先走了。

        晚上，梁瓊玉做了幾個菜，幾個人在家里吃著飯。李正揚和劉新勇自然是喝上了，幾人互道這幾年來的經歷。劉新勇這才知道昨晚住的建筑公司，現在是李正揚的。

        一頓飯吃到很晚，李正揚拉著劉新勇說“你也別到南方去闖了，我這里還正好有個事兒，你幫忙干著就行了。要按俊梅那娘們的說法，明年可能要成立明紅市，那么，將會有大量的建設。我這里有個制作預制板的小作坊，如果那樣的話，將來應該要大量的樓板。所以，我想讓你幫我把這一塊管起來”。

        劉新勇沉吟片刻點頭答應了。飯后，幾個人又說會話，讓劉新勇兩口子住梁瓊玉以前住的東廂房，梁瓊玉住了正堂，李正揚回到自己家去住。

        到了后半夜，尹紅梅感覺肚子疼的厲害。劉新勇起來找梁瓊玉，梁瓊玉再去把李正揚叫過來，用挎斗把尹紅梅送進了公社衛生院。到了天亮時分，尹紅梅生了。劉新勇得個兒子，因為是在柳灣公社生的，所以干脆取名柳生，全名劉柳生。

        剛剛停了雨，雖說已經立秋了，但是八月的天氣還是熱的人難受。空氣里彌漫著水腥氣和土腥氣，并沒有那種雨后清新空氣迎面撲來的感覺。

        李秀蘭帶著李明揚和李偉揚在縣政府大院里溜達，就在這時，李正揚騎著摩托過來了，停下車，順手從挎斗里拿出十幾個桃子，還有一個十幾斤重的西瓜，說“明揚，過來抱回家去”。

        李明揚高興地跑過來，接過東西喊“謝謝大哥，大哥最好了”。

        而一邊的李偉揚卻喊了句“他是個壞蛋，是他把大哥打跑的”。說完，轉身就往家里跑。李秀蘭就在后面喊“李偉揚你給我站住，你看我不打你”。

        李正揚不禁搖頭苦笑，自從李飛揚和楊小華兩人不知道跑哪去后，自己這個小弟弟就一直仇恨自己，說他打跑了他大哥。可能是在李偉揚的心里，李飛揚才是他的大哥吧。

        明揚把東西放回家，就跑出來了，他和姐姐都知道，大哥一般是不進家門的，多數時候都是讓他和姐姐拿東西或者錢，然后就走。所以放下東西就急急地跑回來，一步竄進挎斗，高興地喊著“哥，我學了段顛倒歌，我說給你聽聽”。也不等李正揚說什么，就急不可耐的自己說上了。如今社會古怪多，聽我唱段顛倒歌。

        臘月里熱的直淌汗，三伏天凍得打哆嗦。

        東西大街南北走，街頭上碰見人咬狗。

        拿起狗來打磚頭，磚頭咬著狗的手。

        霸王闖王分不清，張飛當了岳飛的兵。

        哥白尼發現了新大陸，楊六郎三打白骨精。

        ……

        唱完了，明揚自己笑個不停說“哥，好玩吧”。

        李正揚樂呵呵的說“好玩，我們明揚就是聰明。但是，不能總學這些東西呀，要好好學習，將來至少要上個中專，畢業后當個干部吧”。

        李明揚點點頭，李正揚就又回頭看著李秀蘭，伸手摸摸她的頭說“秀蘭，再開學可就是高中了，要好好的規劃自己的人生了。告訴哥，有什么打算，我盡全力支持”。

        在這些兄弟姊妹中，李正揚最疼李秀蘭了。見哥哥問，李秀蘭張開雙臂，仰頭望天說“我要呼吸新鮮自由的口氣”。

        李正揚一下子樂了，說道：“怎么，你現在還不自由啊”？

        李秀蘭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說“我要的是全方位的自由，我想好了，我要好好學習，將來，我要出國留學……”

        聽著李秀蘭的話，李正揚的臉色慢慢的變了，等李秀蘭說完，沉著臉問“你要準備去哪留學呀”？

        “m國，那才是個自由的國度”。

        李正揚抬腿從摩托上下來，四周瞅瞅，看到十幾米外有棵大白楊樹。就對李明揚說“明揚，去，爬那樹上，給哥弄塊樹枝下來”。

        李明揚轉身就跑了，去爬樹弄樹枝。李秀蘭還在陶醉的說著自己的理想、自由。

        時間不大，李明揚拖了一根樹枝過來。李正揚抓在手里，迅速把樹葉去掉，弄出一根大母手指粗細的枝條來。一把抓過李秀蘭的胳膊說“秀蘭，這么大丫頭了，哥今天給你個面子，不用手打你”。說著，掄起樹枝照著李秀蘭就揍上了。

        一口氣將手中的枝條打斷，李正揚還覺得不解恨呢，氣的呼呼氣喘。李秀蘭從小到大，什么時候挨過這么狠的揍啊，開始不明所以，不敢哭，隨著李正揚手中紙條不停的落在身上，怕了，也疼了，那是放聲大哭呀。哭聲招來了多人，上來勸說，拉架。

        李正揚要是發火了，誰能拉的住呀。在多人拉著的時候，還一腳踹在李秀蘭跨上，將她踹倒。然后喊“給我起來立正”。

        李秀蘭沒有跑，乖乖的站起來，立正站在那里。李正揚分開眾人擠出一絲笑容說“大家都松開我吧，我保證不打她了”。

        等眾人松開手，李正揚又沖著李明揚喊“你，你也過來，也給我立正站好”。

        李明揚也不知道哥哥今天這是咋了，也沒敢多說什么，老老實實的和姐姐站在了一起。

        這時候，已經有人跑去，把郭美英叫出來了。郭美英站在人群里沒出來，也沒說話。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不會無緣無故打自己的妹妹。她也知道李正揚對李秀蘭，那比自己對李秀蘭還親呢，怎么會無緣無故打她呢。

        看著李明揚也站好了，李飛揚才氣呼呼的說“我告訴你們倆，咱爸十五歲參軍，四五年的兵，趕上了抗日戰爭的末尾。也上過朝鮮戰場，打過m國鬼子。到現在身上還留著彈片沒取出來呢，這他媽的既是國仇也是家仇。我沒有你倆有文化，說不來那些大道理”。

        說著一抬左腿，摘下了假腿，啪的砸在李明揚身上，繼續說“看到沒，我這腿怎么沒的。我告訴你們，你們學外語，出國留學，這都無可厚非。我的要求是，你可以去學習他們先進的技術，回來報效祖國。用咱老百姓的話說那叫吃孫喝孫，回過頭來坑孫打孫。而不是看著他們的月亮比咱們的圓，他們什么都好，去做他們的人，忘了祖宗八代。要是那樣，你就是上了天，我也把你拽回來，我就不信打不改你……”

        郭美英站在人群里，到現在聽明白了，看看挨打的李秀蘭，走出來說“活該，就是該打，在家里成不開你了，我和你爸都說不聽。這回好了，知道鍋是鐵打的了吧”。說著話，從后背上又甩了李秀蘭一巴掌，轉身就走了。

        圍觀的人見郭美英不禁不拉架，還幫著打孩子，更何況現在李正揚也停下來了。所以，見郭美英走了，也就相繼散了。

        李明揚見人都散了，看看自己姐姐，出來落井下石，一副獻寶的神情湊在李正揚身邊說“哥，我告訴你，我姐這是跟著賀慶兵那小子學的那一套理論，那小子可不是東西了……”。

        “賀慶兵是誰”？李正揚問。

        “機械廠廠長的公子呀，他姐姐就出國了，整天在學校嘚瑟呢。我姐就是跟他學的”。

        “李明揚你給我住嘴”。李秀蘭厲聲喝道。

        從這一嗓子中，李正揚聽出了不尋常。也就跟著喊“俺天爺呀，你吆喝啥，啊，不讓名揚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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