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邊境前線上，張永軍蹲在貓耳洞里，抬頭看看天上的明月，再看看烏漆嘛黑的前方，嘟囔道“這都幾年了，好不容易輪到咱們上來了，也沒什么戰事呀，每天零零星星打幾槍，放幾炮，太沒意思了”。

        警衛咧咧嘴，沒好意思說，你都一個團長了，不在團部待著，非要跑這貓耳洞里來，真不知你是咋想的。正想著勸他回團部，就聽槍聲響起來，很快就結束了。這是對面往這里漫無目的的打了一梭子。

        張永軍立馬就來精神了，吆喝著“快，咱們也別閑著，掛shou雷，打兩炮”。

        這個辦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發明的，但是這么多年來一直沿用。就是用鐵絲握成比迫擊炮炮口略微小一點的圓圈，四周掛上三個或者四個shou雷。炮彈飛出去，就帶著shou雷一起打出去，炮彈炸響，shou雷也就炸響了，而且還沒有規律，不知道崩飛到哪里去。

        團長都發話了，那就執行吧，步話兵抱著電臺喊出去。四處零零星星的打了五六炮的樣子。但是看著遠處炸響后的火光，張永軍一下子高興了。大喊著，嗯，這才有點意思。

        他也就是倒霉催的，你喊有意思就有意思唄，你別出去呀。趁警衛員沒注意，一下子就竄出了洞外，站在那里哈哈大笑。這邊的炮聲停了，那邊的機槍響了。警衛員跑出來拉張永軍。張永軍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哈哈大笑說“本身就是瞎打槍，他就能打到我，我怎……”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一發子彈打到了他，張永軍真就是在大笑聲中中槍了，一腦袋栽倒在地上。

        一個洞根據洞的大小，里面的人數也是三至六人不等。洞與洞之間的距離也沒有固定的數據。張永軍倒下，警衛員大喊，洞里沖出人來，加上相鄰的洞里有兩人跑過來，大家貓著腰將張永軍抬了下去。

        戰地醫院里立即組織手術。張永軍傷到了肺部，搶救及時這才保住了命。搶救完畢轉入了后方醫院。1985年，張永軍同志也光榮的轉業了。

        張永軍先是到了省里，他一個縣團級干部，根本就不夠看呀。他也不愿意蹲在機關做伺候人的活兒。就有人說，現在明紅市剛剛成立，要不你到那里找找機會吧。張永軍一下子想起了明紅縣，想到了李正揚他們幾個戰友，因此，他來到了明紅縣。按照慣例，部隊轉業回來是要降級的，張永軍也不例外，他現在就是個副處級。所以到了明紅縣，任職了一名副縣長。

        等張永軍輾轉來到明紅縣，已經到了年底了。等他安頓下來，第一時間寫信聯系楊俊梅。因為他記得楊俊梅說過，她來過明紅縣，并找到了李正揚他們，他們當初的那個小隊人員，現在都在一起。

        張永軍沒有意識到的是，以前的青川地區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楊俊梅現在也調入了明紅市人民醫院。所以，他的信自然也就得不到回答了。

        時間一晃就過了元旦，也就是進入八六年了。張永軍一下子想起了當初楊俊梅說，李正揚在縣武裝部。于是，自己開著吉普車風風火火找到了武裝部，等見到張正軍后，得知李正揚犯錯誤服刑了，同時，也得知趙栓柱時間他們的下落，就找到了建筑公司。

        等到了建筑公司，見到了趙栓柱。才知道現在建筑公司干的很大，白天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晚上才能湊到一起。同時，也知道了石健在公安局，現在是治安科科長了。林洪軍自己開了個骨科醫院。張永軍就說，公安局的治安科科長，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人，我竟然不知道。我來縣里了，難道新來一個縣長你們也不注意嗎。

        晚上，趙栓柱把大家召集起來，去市場買個豬蹄，稱兩斤熟牛肉，買上只燒雞。其余的安排食堂做，就在經理辦公室排開給張永軍接風。

        吃著飯，大家聊起來李正揚。張永軍這才知道，李正揚進去這幾年了。同時，也知道了李正揚過幾天，年前就能回來了，大家約好到時候，一起去接他回來。

        明紅縣里前柳農場五百多里路，李正揚1月21日出來。為了能及時接他。張永軍招呼大家1月20日晚上吃完晚飯就出發。張永軍自己開一輛212吉普，趙栓柱他們加梁瓊玉他們幾個開著公司的兩輛吉普，一群人浩浩蕩蕩出發，前往前柳農場。

        張永軍身為副縣長，自己開車跑在前邊，后邊的人也沒考慮太多。心想既然他在前邊領路，肯定知道道啊�？墒钦l知道，張永軍是真不知道路。一群人跟著他就走岔道了。

        1月21日，大晴天，一絲風都沒有，干冷干冷的。李正揚在農場吃完最后一頓早飯，收拾鋪蓋卷走出了農場大門。

        出了門，抬頭看看太陽，知道從前柳小鎮到三口鎮每天一趟的交通車過去了。農場離三口鎮大約有六十里路，自己只好步行過去了，等明天才能坐車到縣城，然后才能倒車。李正揚走著走著，就想到了從地里插過去近不少路，就毫不猶豫的抄近路進了莊稼地。

        說是莊稼地，可在這季節都耕起來了，地里是縱橫交錯的灌溉用的水溝，和田間小梗。李正揚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太陽轉向南邊，臨近中午。而此時的張永軍也帶領人到了農場門前。停下車，一群人下來問一下，得知李正揚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大家回憶一下，來的路上并沒有見到有人行走，更不說背著鋪蓋卷的人。大家都知道可能走叉了。張永軍就又上車招呼人往回找。

        看看天近中午了，李正揚也就停下來，坐在田間小埂上休息會兒。忽然聽到遠處有歌聲傳過來：眼看著山中就要把雨下，

        躲又沒處躲，藏又沒處藏

        豆大的雨點往身上砸呀

        咿呀咿得兒喂

        淋濕了大紅襖

        吹落了一枝花

        ……

        李正揚仔細想想沒聽見過這支歌，而且感覺非常的好聽。心想，自己在里面快三年了，外邊得有多大的變化呀，回去后要好好補一補。

        聽歌聲是個年輕的女子在唱。可是沒看見有人，李正揚坐在地上四周扭頭看看，也沒看見人，不由得低下頭笑了。自言自語道我也真是，管它那么多呢，有這么好聽的歌就坐在這聽會兒吧，管他誰唱的呢。

        想著，李正揚低著頭坐在那里聽著歌，休息一下，口袋里摸出煙來點上一顆。等抽完煙，把鋪蓋卷背起來，猛地一起身。壞了，腦子里感覺暈沉沉的的，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心中非常明白，現在應該是接近中午了，太陽是在南邊，可是怎么看都覺得太陽在西邊。李正揚知道自己這是掉向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再想一想，既然自己心中明白，那還怕啥，走就是了。

        可是，李正揚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不對了。在他的計算中，從這田間小路穿過去，下午兩三點鐘就能趕到三口鎮�？墒强纯刺於己谙聛砹耍�他依然還在地里轉呢。腦子里暈乎乎的，越走越是著急。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坐下來休息一下，抽顆煙。

        一顆煙抽完，李正揚心中有了計較，不走田間小埂了，那樣轉來轉去的，容易失去方向。干脆認準一個方向，從地里筆直穿過去。就這樣又走了有兩個小時左右，走出了田地，上了一條寬大的土路�？催h處有燈光，李正揚心情大好，順著大路朝前走去，心中想著走到前面的燈光處，應該就是個村莊了。到時候要點吃的喝的，再打聽下路，明天再走。

        看看快到燈光處了，李正揚聽到路邊的溝里有小孩的哭聲。停下腳步，仔細聽聽就在身邊不遠。走到溝邊，看到有個小被子包著的孩子扔在那里。李正揚彎腰將孩子抱起來，扒拉扒拉被子里，有個小紙條，還有十塊錢。紙條上寫著，李，十二月十二日，望好心人收留。

        李正揚再把小被子解開看看，是個女孩。明白了，這是第一胎是個女的，就扔了，想要第二胎想要個男孩，那年月在農村這種事多得是。抱著孩子，抬頭看看天，月亮已經出來了，再想一想，今天可不就是十二月十二么。心中明悟，這孩子姓李，是今天的生日。

        抱著孩子，李正揚一時間有些傻眼了。自己現在是個刑滿的勞改犯，現在在哪還不知道，半路上撿個孩子，這怎么弄。站在原地好半天，想到，我一直以來也沒有生育能力，以后還不知道怎么辦呢。干脆回去和瓊玉商量一下，這就當是我女兒好了。再抬頭看看天上的明月，不禁脫口而出“孩子，也算咱爺倆有緣，你以后就是我閨女了，就取名叫如月吧”。

        心中有了算計，李正揚抱著孩子，邁開步子向燈光處走去。等近了，發現那是一所學校。李正揚也不管那么多了，進了學校，直接敲門走進了教室的辦公室。開口說道“老師，能不能給孩子弄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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