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蘇晚沒有傘,只有一塊防雨布,不過她嫌麻煩懶得拿出來,蘇晚趕忙把行李背上跟著人群,躲在公交亭站牌下躲雨。
這站點有好幾路車,但不知道要在公交亭等多久,也不知道下一輛是什么車,她有點小糾結,是去市區先把戶口遷好再找房子租下好,還是先去后世住慣了的那地把住的地方解決了再去遷戶口。
畢竟去了市區肯定是要住招待所,市區的招待所一晚要比外環的招待所貴一兩塊的,而且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辦好這些事,要是拖上個四五天,這多出的錢都夠她租一個月房子了。
而且如果去了市區,難免會碰到認識她的人,說真的,她現在還不知道怎么面對已經斷絕關系的父母。
細想想,她當時真的是被恨意和嫉妒沖昏了頭。
雖說不去市區也是要找招待所住下的,但也方便她在附近先找房子租啊,再說了從外環去市區辦這些事,也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方便得很。
這住的地方嘛,市區是不會考慮的,她肯定不會選在父母住的那一片,找不找得到和價格高先不說,單單是她自己,她也沒臉面對他們,蘇父蘇母也不一定想看到她。
所以她想住在后來住慣了的西虹附近,那邊也是后來申市的副中心之一,高新人才集中,交通便利有機場,后面也會建火車站,房價也是飛漲。
不過那一片現在還是很大一片沒開發的郊區,甚至還有農田,好在自建房和弄堂也很多,這也有好處,空房間肯定也比市區多,要知道現在知青回城,市區本就緊張的住房,更雪上加霜了。
有的一家祖孫幾代都擠在十來個平方的小房子里,廁所廚房都是公用的,晚上就用塑料馬桶解決,每天還要去倒馬桶,糟心得很。
她還是不去市區擠了,而且她對住的環境要求也不高,安全就行,畢竟后來什么房子都住過,就連老鼠在屋子里跑來跑去她也能忍受。
然后她也要去知青辦登記安排工作的事。
雖說蘇晚已經決定要考大學,但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所以現在她肯定是要找工作存點錢的,一邊學習一邊工作,能干幾個月是幾個月,她反正不能坐吃空山,那樣會很焦慮。
沒錢的日子也真的是過夠了。
再者,萬一看到合適的房子,她肯定會毫不猶豫花錢先買下來,畢竟她經歷過那瘋狂上漲的房價時代,這樣一來,這六百塊錢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忽然喇叭聲響起,是一輛前往興復公園的26路公交車進站,蘇晚回過神。
罷了,不要瞎想了。
還是先去市區吧,而且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她高中畢業證還沒拿到手,不知道現在去學校還能不能拿到,或者是能不能補給她。
那年她下鄉走得急,甚至高中還有一個月才結束,結業考卻是考了的,就被小姨高昕催著下鄉了,她說知青辦的人找她了,蘇晚家里有兩個孩子,雖說九歲的蘇聰已經跟著父母下放,但不影響一家有兩個孩子必須有一個下鄉的政策,蘇晚也到年齡該下鄉了,小姨說她被知青辦的人逼得沒辦法幫蘇晚簽了字,分去了偏遠的晏山。
小姨家有三個孩子,但后來蘇晚回城后,聽說他們一個都沒下鄉,還當了工人。
蘇晚也不傻,當然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難怪她家房子被收上去后,媽媽最親近的妹妹會毫不芥蒂地接她去家里住,那幾個月也會時不時給她洗腦下鄉有多好,說什么知青不僅吃得飽還有錢拿。
當然,她下鄉后,小姨從來沒有給她寫過信,也沒有像自己承諾的那樣給她寄東西。
她下鄉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帶,知青辦也根本就沒有給她,小姨說的那筆兩百安置費,到村里后一個人分了四五十斤粗糧和一口袋紅薯完事。
那段時間她過的艱難極了,毫不夸張地說她連衛生帶都沒錢買,從那之后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偏激,在跟人的交際關系中,她也不愿意親近別人,自私的人才會活得好。
所以她后來會毫不猶豫地拋夫棄子,人一旦嘗到了苦頭,就不想再輕易放過任何能逃離的機會。
蘇晚一邊想著事,一邊隨著人潮擠上了車,火車站上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蘇晚很艱難地夾在中間,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頭發現在亂糟糟的狀態,她既要防止被人踩到,還要不踩到別人,要不然免不了就是一陣罵罵咧咧。
狹小的車廂都是人,各種味道摻雜其中,并不暈車的她都有點想吐,好在蘇晚擠到了個靠窗的位置,占了一小塊地方把身上的包放到腳邊,自己拉著桿子站著,她身后似乎站著一個男人,鼻間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并不難聞。
位置當然是沒有的,火車站的乘客一向多,聰明的人會走路到上一站坐車,不過拖著行李,大多不方便。
售票員也是辛苦,還要擠到他們面前,一個個收錢,因為她是去終點站,要買全程票,蘇晚找出零錢,不太熟練地從里面挑出一角三分錢遞給售票員。
耽誤了點時間,蘇晚明顯看到售票員白了眼她,好像在說:就你錢多!還拿出一把零錢出來數。
蘇晚并不在意。
車子很快重新上路,申市現在的路并不平穩,坑坑洼洼的,周圍的人不可避免地會碰到她,好在并不過分。
從窗外看去,街上各式各樣地房子都有,洋房有,新建的樓房也有,當然更多的是密集的低矮弄堂,也有沒開發的地塊,清爽的成片綠色樹林占據著未來高檔寫字樓的的位置。
前排坐著的人把窗開了條縫,風里夾雜著雨,車內空氣舒服多了。
但似乎有人不滿雨飄進來,吵了幾句,那人又把窗關上。
蘇晚順勢看了過去,但是讓她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那人后排坐著對小情侶倒是膽子大,兩人用行李擋著,男人似乎在摸女人的大腿根。
只是……
這女生看起來年紀有些小。
司機倏然一個剎車后,蘇晚也收回了視線,沒空再關心別人,她身后的人緊緊地和她貼在一起。
蘇晚微微垂眸,眼底閃了閃。
身后的男人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低聲道:“抱歉。”
可能是因為后面的人擠了過來,他勉強拉開兩人的距離,就沒再挪動。
感受到腰上磨磨蹭蹭的觸感,蘇晚神情復雜,有些忍不了。
一咬牙,突然伸手向后抓了過去,力道大到能斷子絕孫。
硬硬的……
核桃?!
咳,也是,她好歹也有一米六幾,這個年代哪可能個個都像傅白榆那么高,都抵到她腰了。
蘇晚生無可戀地轉過身,面前是一位棱角分明一臉正氣的年輕男人。
衛廷增見前面的女人捏著他外套里面放著的核桃,腦子有些懵,“同志,怎么了?”
“沒事。”蘇晚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的核桃剛剛碰到我的腰,有點癢。”
衛廷增也明白過來,小麥膚色時間爆紅,“對……不起!”
“沒事。”
蘇晚看到男人身上的氣質,和他手提包上的標志,心思有些飄散。
她又出言:“軍人?”
“算是。”空軍,只是已經退役了,馬上入職中航的飛行員。
蘇晚歪著頭笑了笑,“你低頭。”
她現在雖然有點狼狽,頭發也亂糟糟的,但臉漂亮啊,笑起來更是靈動,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優勢。
衛廷增耳尖又泛起一抹紅,甚至不敢看蘇晚,但也聽話地低頭了,只是動作有些僵硬。
這反應應該是沒對象的,錯不了。
那就更沒什么罪惡感了。
蘇晚輕聲道:“右邊第五排有異常。”
她一向自私冷漠,不愛管閑事,陌生人遭遇什么跟她有什么關系?又不是她造成的,自己都立不起來,誰還能一直幫你不成。
可誰讓她發現這事有利可圖呢?
她還是幫幫這軟弱可憐的女人或者說女孩吧!
衛廷增聞言看了過去,他靜靜地觀察兩人,確認后對蘇晚點點頭。
果然那個女孩已經害怕地發抖,他想到了在家的六歲女兒,妻子死后女兒一直是他媽帶著,他在部隊上也沒空管,如果她在外面遇到這種事了怎么辦?
衛廷增怒了。
到了新的站點,公交車上有幾人擠下了車,衛廷增也悄悄靠了過去。
見有人靠近,欺負她的男人也暫時收了動作。
女孩兒對著衛廷增露出求救的眼神,又害怕他講出來,她名聲就沒了,猶豫了一下,小幅度地搖搖頭。
衛廷增俯身對坐在里面的女孩說道:“小妹妹,給我讓個座,我剛剛做了手術站不得。”
他還真是剛做了手術,不然也不會退役,包里揣著的兩核桃就是補身體沒吃完的。
女孩兒立馬起身,逃一樣地離開位置,“哦,好…的,師傅,停一下,我坐過站了,我要下車。”
現在的公交車沒那么多規矩,一般喊一下,司機也會停的。
見女孩兒急忙忙下車后,男人也發現了異常,背上行李就想跟著下去。
“你去哪兒?坐著啊!”衛廷增拉住他。
可男人靈活地擠在人群里,像個猴子一樣避開他,衛廷增也不敢動作太大,怕誤傷到別人。
干脆一腳把他踢下了車,自己也準備下車把人壓到公安局去。
不過他走之前對蘇晚招了招手,“過來坐。”
因為別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剛剛那兩個位置還沒人敢坐。
“謝謝,對了,你叫什么?”蘇晚愣了一下,彎了彎唇角,提著行李過去了。路程還遠著呢,有位子坐著也不錯!
“衛廷增,你呢?”
“蘇晚。”
下車后,衛廷增抓著腿都快被踢斷的男人,愣愣地看著車上那張白皙精致的面龐對他的甜甜笑容,不知道怎么的也伸手揮了揮。
看不見人后,蘇晚不由得自嘲一笑。
看呢,她還是挺心機的,像戲文里寫的那些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反派。
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別人招招手就來的機會,她要費盡心思。
可誰讓她需要那個工作機會呢,沒個認識的人還真不知道人家機場的具體招工消息和時間,這個時代可不是誰都有機會去機場逛逛的,更別說打聽消息了,有熟人倒是容易多了。
她不能把希望全放在知青辦上,有可能排一年都輪不上她。
小姨她小女兒這工作她搶定了。
蘇晚下車后,隨便找了家招待所要了間房,洗漱后晚飯也沒吃就休息了,雖然是軟臥但也挺不舒服的,哪有正兒八經的床舒服啊,更何況那火車聲哐當哐當地響了一夜。
還是等明天再說去公安局辦戶口遷移和找知青辦安排工作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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