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兒也換上了一身道童的衣裳，頭發(fā)也在頭頂扎得緊緊的，整個(gè)人精神了不少。
他答應(yīng)著去了。
另一邊，離了云媞，李懷肅迎面便遇到特意來找他的牧云安。
一見太子，牧云安就咬了咬蒼白的嘴唇，紅了眼睛：“太子哥哥，安兒不該趕走那些修行人，安兒知道錯(cuò)了。”她抬起淚光盈盈的雙眼，“安兒已經(jīng)派人去請那幾位道長，等她們回來，安兒還要當(dāng)面向她們道歉，求得她們的原諒。太子哥哥，你、你也能原諒安兒嗎？”
想起云媞剛才說牧云安心思單純，又想到她是在盼著闔家團(tuán)圓。
李懷肅深吸一口氣，對牧云安緩和了語氣：“下次不要再犯。”
這便是不怪罪了的意思。
誰知牧云安還是保持著行禮的姿態(tài)，并不起身。
她低著頭。李懷肅只見到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頜角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
李懷肅：“又怎么了？”
牧云安聲音十足的委屈：“安兒、安兒性子頑劣。昔日在家中，本就只有姐姐不吝管教，肯規(guī)勸于我。可現(xiàn)在，姐姐沒了，安兒、安兒成了太子妃，怕無人管教，惹下大禍，是要連累太子哥哥也為人家笑話的。安兒心中不安，害怕，又思念姐姐……”
“沒事的。”
牧云安雖未抬頭，卻聽著李懷肅的聲音，覺得他又溫和了好些。
心中一舒。
只聽李懷肅又道：“別怕。大婚后，自會有人教導(dǎo)于你。”比如，云媞。
這話聽在牧云安耳中，只以為李懷肅為她請宮中一等的教養(yǎng)嬤嬤來教她禮儀，便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她被金嵐攙扶著起身。
李懷肅剛要轉(zhuǎn)身離開。云媞的院子，想必也拾掇得差不多了，他想去看看還缺什么不缺。
便聽牧云安身邊的那個(gè)侍女向牧云安道：“小姐，云媞小姐在時(shí)，最喜賞楓，現(xiàn)在云媞小姐不在了，咱們?nèi)フ垡恢�楓葉，清供在云媞小姐牌位之前，也全了小姐思念姐姐的一片心。”
李懷肅腳步一頓。
云媞最喜賞楓？他怎么不記得……
李懷肅抬眼，正對上牧云安滿是期待的目光。
牧云安：“太子哥哥，同安兒一起去……去為姐姐折一枝楓葉，可好？”
想到云媞剛才站在楓樹下的模樣，她該是喜歡賞楓的吧？
李懷肅：“好。”
見太子肯與自己同游，牧云安心中雀躍不已。她手中攥著李懷肅剛才給自己的那方手帕，掩去眸中得意之色，落后半步跟在李懷肅身后，向三清殿后面一片格外茂盛的楓林走去。
她想李懷肅多陪自己一會子。
便“這枝不夠紅”“那枝形態(tài)不夠漂亮，姐姐不喜”，一步一步引著李懷肅往前走。
男人心中惦念著云媞，本已有幾分不耐。
眼角余光正瞥見一個(gè)小道童，遠(yuǎn)遠(yuǎn)朝自己走來。
走近了，方認(rèn)出，是狗尾兒那小子。
李懷肅：“何事？”
狗尾心中記著來福交代的話，不能叫那什么太子妃發(fā)現(xiàn)端倪。
他吞了口口水，一眼都不敢看一旁的牧云安，只對李懷肅行禮：“殿下，我?guī)煾赣惺抡埬�過去，有事相商。”
狗尾兒雖行禮行得不像，細(xì)聽聲音還因?yàn)榕吕顟衙C，微微有些顫抖。
但李懷肅明白他的意思，是云媞差狗尾兒來找他。
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牧云安：“你先忙著。”
自己徑自跟著狗尾兒走了。
兩人走出很遠(yuǎn)，牧云安才見李懷肅微微彎下身子，聽那小道童講話。
然后，一笑。
李懷肅性子冷肅，本就很少笑。
他這一笑，牧云安只覺男人眼中沉寂萬年的積雪，似乎一時(shí)間都盡數(shù)融化，露出其下萬丈的繁華。
看得她呆住。
好半晌，直到李懷肅直起身子，自己折了身邊一枝格外紅的楓葉，交給那小道童。自己也隨著道童走了。
牧云安才從充楞中醒來。
身邊，金嵐壓低聲音：“小姐，那小孩……看著四不像的樣子，不像個(gè)道童兒啊。”
“嗯？什么？”牧云安一愣。
金嵐解釋道：“因小姐喜靜，昨日咱們的人來玉清觀，不光趕走了坤道，連歲數(shù)小，愛跑愛叫的道童也趕了出去。這玉清觀中，不該有孩子才對。”
她尋思了一會兒，自語道：“那孩子，不會是太子帶來的吧……”
牧云安身子一僵，猛地看向金嵐：“那孩子是誰，給本小姐去查！查個(gè)清清楚楚！”
剛才那一幕……
太子看上去，跟那孩子相識。可若說是太子府中下人，光明正大地帶進(jìn)來就是了，何必要扮成小道童？
牧云安只覺一顆心在胸膛中噗通噗通，跳得快的嚇人。
不會是……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折騰了一整日。
牧云安滿心以為，至少用晚膳時(shí)，能和李懷肅一起。
可實(shí)際上……
給太子準(zhǔn)備的坐席上，空落落的，一個(gè)人都沒有。
牧云安忍不住了，堆在自己跟前精巧的素宴，她一口都吃不下。攔住身邊一個(gè)老道姑：“太子人呢？”
“回牧小姐的話，太子殿下說累了，膳食都送到他房間中用去了。”
牧云安臉色一沉，立時(shí)便要起身，“你們、你們就這么伺候本小姐與太子祈福的？太子他人都不知在何處……”
老道姑年紀(jì)大了，耳朵也背。牧云安心中著急，語速便快，聲音中還夾了委屈的哭腔。
道姑聽不清楚，“牧小姐，你說什么？貧道沒聽清……”
“你！”
牧云安習(xí)慣性地舉手要打，被身旁的金嵐連忙按住：“小姐，不可以！”
她叫老道姑退下，才對牧云安勸道：“此事若傳到太子耳中，太子必是要怪罪！”
“可他、他都不肯陪我用晚膳！”
金嵐起身，將牧云安跟前一盞淡粉色的湯羹小心翼翼地端到牧云安跟前：“小姐，太子殿下身子不好，許是真的累了。您是他的太子妃，關(guān)心他身子無可厚非。太子不來，咱們可以帶著菜肴去找他啊。”
牧云安：“咱們有的菜，他定也有。”
“這道菜不一定，”金嵐笑著安撫牧云安，“奴婢小時(shí)候有親人做火居道士，聽她說，這道甜湯叫神仙醉，是平日里專供坤道用的。入口甜糯，好喝又養(yǎng)身。太子是男子，觀里必不會為他準(zhǔn)備這道菜。這菜小姐你親自送過去，對太子而言，又不一樣了。您說是嗎？”
牧云安轉(zhuǎn)怒為笑，“還是你機(jī)靈。咱們現(xiàn)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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