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眠走得堅定果決。

        看著緊閉的大門，顧裴感覺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樣。扯松領帶，單手解開兩顆扣子，可堵在胸口的那股氣仍然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兒。

        地上的銀色手鏈閃耀著光，上面還沾了宋星眠剛才大力扯掉劃傷手腕留下的血跡。

        顧裴看著，紅得刺眼。

        “呵。”他冷哼一聲，一腳將地上的手鏈踢開，踢到鞋柜的下面，雙手叉腰，胸膛起伏。

        平時不起波瀾的眼眸此時也變得猩紅嚇人，緊緊的盯著鞋柜下面已經看不到影子的手鏈，不過一會兒，他又一腳踢開鞋柜撿起地上的手鏈。

        手緊緊攥著，手背青筋暴起。

        -

        回到宿舍沒多久，宋星眠就發起了高燒，四十度。

        張雯察覺不對趕緊把她送到醫院。

        “淋雨引起的肺炎，掛完水再休息一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摘下口罩對著病房外站著的張雯說，“只是她手腕上的傷口啊淋了雨，感染了。可能會留疤。記得叫她傷口別碰水。”

        “哦好的好的，謝謝醫生。麻煩了。”張雯一個勁兒的點頭。

        醫生走遠她才進去。

        宋星眠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干裂，睫毛還掛著淚花。

        “唉。”

        看著宋星眠的樣子，張雯忍不住嘆氣。

        宋星眠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里回到了三年前還沒遇到顧裴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一身干凈長裙，懷里抱著書，和張雯談天說地。她們聊天氣，聊今天哪個食堂的菜品好吃，聊好多好多天馬行空的夢想。也聊到過對未來另一半的期待。

        她希望她的另一半是個溫和、謙遜、懂她愛她的男人。他們在一起會有很多很多的話，有時候她聽，他講，有時候她講，他聽。

        畫面一轉，她遇到了顧裴。

        顧裴不溫和也不謙遜，他驕傲，甚至也不懂她。但她以為至少他是愛她的。

        顧裴說喜歡看她穿成熟套裝，她就棄掉自己往日的風格換上并不適合她但顧裴會喜歡的衣服。

        顧裴說喜歡乖巧懂事的女朋友，她就收起自己的性格，盡力成為一個乖巧懂事的女朋友。

        顧裴說什么，只要他喜歡，她就努力的改變自己去迎合他。

        因為她愛他啊。

        愛是能讓人盲目的。

        可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她告訴她，顧裴只是把她當替身。

        因為他們有著相似的眉眼。

        這近三年的愛情到頭來都只是顧裴在她的身上找尋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無比可笑的成為一個替身。

        真是可笑又可憐。

        -

        睡了一晚，宋星眠再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好多了。

        趴在床邊的張雯還沒注意到她醒了。枕得不舒服又換了個面，吧唧了下嘴，囔著幾句聽不清的夢囈。

        她歪頭笑了笑，手腕上纏著的白色紗布入眼。輕手覆上去，有點密密的疼，多半是要留疤了。

        “咦？星星你醒啦。”張雯忽的抬起頭，額頭都睡出了紅色印子。

        “謝謝你雯雯。”宋星眠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跟我客氣什么？！”

        “怎么樣身體好點沒？”

        “嗯，好多了。”

        “那你在這兒坐著，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

        “好。”

        因為這場感冒，宋星眠不得不重新買票。

        路過一家手機營業廳時，宋星眠進去換了張電話卡。

        原來的電話卡她當場剪斷了，就像在剪斷她和顧裴這段荒唐的關系。

        回到宿舍，宋星眠就開始收拾行李。

        她買了當天晚上的票。

        拉開衣柜，里面滿滿當當的套裝映入眼簾。不過一瞬，她撥開衣服，把自己日常的衣服拿了出來裝好。

        接著她又開始整理起其他的東西來。收拾書架的時候一張賀卡掉了出來。

        【to阿裴：阿裴，祝你生日快樂呀！——愛你的小眠。】

        賀卡上的“小眠”兩個字刺激她的眼。

        小眠？

        呵。

        顧裴喊的從來都不是她。

        宋星眠把賀卡揉作一團，然后翻出了所有和顧裴有關的東西。

        三年時間不長也不短，收拾好也有了滿滿一袋。

        宋星眠又回到衣柜前，取下里面的套裝。

        “雯雯，我記得宿舍樓下好像有一個舊衣回收柜對嗎？”

        “嗯，就在樓下。”張雯回頭看到了宋星眠手里的一大堆衣服，不免驚訝起來，“星星，你這些衣服都不要了嗎？！”

        “不要了。”

        宋星眠說得云淡風輕，“那雯雯我下去放衣服順便扔下垃圾，你有要扔的東西沒？我給你帶下去。”

        “我這沒有要扔的。”

        “行，那我就先下去了。”

        “好。”

        -

        晚上和張雯吃了飯，張雯送她到車站，見她進了站才離開。

        宋星眠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就要給父母發信息。

        點開微信，置頂的頭像跳了出來。

        [愛心]

        倒是忘了。

        一氣呵成。

        宋星眠刪掉了顧裴。

        又瞥到通知欄上的時間，太晚了，宋星眠思考了下還是沒有給父母發微信過去。

        列車啟動，窗外的風景快速倒退。

        一旁的女生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打著電話。

        “我上車啦。”

        “今年廣清的冬天好冷喔！我穿了好多衣服，臃腫地像個球。”

        “哼，你想得美，才不給你看呢。”

        “好啊，等我到了就給你打電話。”

        電話掛斷，女生偏過頭，沖她粲然一笑，“嗨小姐姐，你也是回a城的嗎？”

        宋星眠搖頭：“不是，我回川都。”

        “川都啊，有大海誒！”女生一聽到川都眼睛里露出向往的眼神，“我好想去川都玩的。”

        “好啊，川都歡迎你來玩。”

        “嗯嗯，我和我朋友約好等川都的星海度假村建好了就去玩。”

        “陽光、沙灘、比基尼……哇！想想都美好！”

        女生還在興致盎然的說著，宋星眠卻心不在焉起來。

        列車到達川都，宋星眠起身拿行李。旁邊的女生對她揮揮手。

        “小姐姐，再見！”

        宋星眠頷首：“再見。”

        -

        下了車，川都適宜的微風吹了過來。

        撩起她及踝的長裙，絲絲沁人心脾。

        到達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宋星眠放輕腳步進去。

        到客廳喝水的宋母看過來，看到門口的女兒不可置信的怔愣在原地。

        直到宋星眠乖巧喊了聲“媽媽”，她才反應過來。

        宋母立馬走過去抱著女兒，“你這孩子回來怎么不和我們說啊！吃晚飯了沒有？”

        “我吃了。”宋星眠說，“媽媽，這么晚你怎么還沒睡啊？”

        “嗐，還不是在給那群孩子改作業嘛。這還有半年就高考了……”宋母抱著女兒突然想到什么轉頭朝臥室喊：“老宋！女兒回來了！”

        不出片刻，宋父踩著拖鞋走出來，看到門口的女兒驚喜：“哎喲，小小回來了。”

        宋星眠：“爸。”

        “你這孩子回來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

        似是埋怨，話語里滿滿都是對女兒回來的驚喜。

        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面的陳設一點都沒變，走前什么樣子現在還是什么樣子。

        躺在床上，宋星眠睡不著，抬頭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強逼著自己睡覺，可一閉上眼睛腦子全是顧裴的影子。

        回到家里的近一周時間里她天天失眠，好不容易睡著又會被噩夢驚醒。

        導致整個人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宋母也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可不管她怎么旁敲側擊宋星眠就是不肯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宋母說：“小小啊，你王阿姨班里有個學生正在找輔導老師，你要是實在無聊要不要去輔導輔導？”

        宋星眠當然聽出來了母親的用意，說到底她也確實頹廢了這么多天該好好往前看了。

        “好啊媽媽。那你等會兒把那個學生的信息給我一下。”

        宋星眠握著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飯，抬起頭來對著宋母笑。

        宋母暗暗松了口氣：“好，等會兒我就讓你王姨把信息發你手機上。”

        “嗯。”宋星眠吃了兩口飯，又說：“對了媽媽，我手機號碼換了。”

        “換號碼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換號碼了呢？”

        宋星眠想了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

        吃完飯宋星眠就又回房間里待著了。

        宋星眠一走，宋母低頭對著宋父就是一腳。

        “干嘛？！”宋父看了過來，揉腳：“好好的踹我干嘛？”

        “這么多天了你就沒發現咱女兒有什么不對勁？”

        “有嗎？”

        宋母翻了個白眼，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宋川！你女兒狀態這么不對勁你還看不出來？！有你這么當爸的嘛！？”

        她又猜道：“小小不會是失戀了吧？”

        “怎么可能！小小那么聽話，要是談對象了絕對是要和我們說的。你就是一天天的抓早戀抓魔怔了，看誰都像是早戀的。”

        “宋川！”宋母氣急：“你當年不也是和我早戀的嗎！”

        宋父服軟，堆著笑湊過去：“所以我這不是被老婆你抓著了嘛。”

        “哼！”

        “再說了，誰敢欺負我女兒，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我的女兒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個不識好歹地敢讓小小受委屈！”

        “……”

        -

        下午，王姨就把學生的信息發給她了。

        離她家不遠，走十來分鐘就到了。

        和學生家長溝通好時間后，宋星眠換掉身上的家居服，穿了一件白t搭配著背帶牛仔褲。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青春洋溢。

        這才是適合她的風格。

        “媽媽，我出去了。”宋星眠佝著腰在玄關換鞋，一邊偏頭對著客廳里的宋母喊。

        “好，注意安全。”

        今天川都的天氣不錯，有二十度，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會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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