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霖剛從廣清回來，吃完年夜飯侄女周莉莉就拉著他去中心廣場放煙花。

        到了就叫他在長椅上坐著，說是要去找輔導老師來一起玩，還讓他看護好地上的煙花。

        他沒當回事，自然也就沒多問，老老實實當起煙花守護者。

        周莉莉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小就和他親。他也不懂怎么養小孩，反正對于周莉莉他都是有求必應。

        聽到聲音，周瑾霖轉過身來，目光與宋星眠撞上。稍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溫煦一笑：“宋小姐，好巧又見面了。”

        “……周總。”宋星眠硬著頭皮訕訕說道。

        “莉莉經常和我提起新的數學輔導老師說她教的很好，沒想到就是你。”

        宋星眠立在一旁干笑。

        自從她知道周莉莉是周瑾霖的侄女后心里確實做過如果碰到他該怎么做的心理建設，可真當遇見了所有提前做的思想準備全都報廢。

        一直處在狀況外的周莉莉是在周瑾霖彎腰拿出一捧煙花棒給宋星眠的時候才終于反應過來。

        “所以——小叔叔你和星眠姐姐認識啊。”

        周瑾霖點頭，側頭看了眼旁邊。

        宋星眠正低頭解著煙花棒的捆繩，沒注意身后叔侄兩人的眼神交流。等她終于解開繩子分出一半要給周莉莉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跑遠了。

        宋星眠的手停在半空，尷尬的轉了個方向伸到周瑾霖面前：“周總，你，要不要？”說完她就后悔了，正打算把手收回來，一只手伸過來接過。

        “謝謝。”

        禮貌且客套。

        “不…客氣。”

        周瑾霖拿著煙花棒也沒玩，只是跟在宋星眠后面，聽著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順著晚風吹過來，淺淺勾唇。

        最后宋星眠玩累了，兩人就坐在長椅上休息。

        一塊方巾遞到眼前，宋星眠微愣。

        “擦汗。”周瑾霖指著額頭，把方巾又往她面前遞了遞。

        宋星眠小心接過，歪頭道謝：“謝謝。”

        接著周瑾霖又擰開一瓶水遞給她，閑聊道：“你的實習工作有消息了嗎？”

        喝水的動作一停，宋星眠眼睫微斂，“沒有。”

        和顧裴分手前她向顧氏集團投了簡歷，結果如周瑾霖所說，她沒有被錄取。

        說不失落是假的，畢竟那是自己曾經拼命想去工作的地方，可漸漸的也慶幸起來。這段感情她付諸了自己的全部身心，如果讓她和顧裴在同一片屋檐下工作，她一時半會兒還做不到公私分明。

        周瑾霖推了推眼鏡，開口：“還是那句話，jl期待你的加入。”

        宋星眠握著瓶身，指尖扣著瓶子包裝。周瑾霖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她太干凈了，干凈到別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情緒。

        “你也別太有壓力。這就是一場自由、自愿的合作。”

        回答他的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他也不急，靜靜等著宋星眠接下來的反應。

        宋星眠抬起頭，“周總，我就是一個還沒踏入社會的小白，你為什么……”

        周瑾霖低低笑了聲，半晌吐出兩個字：“眼緣。”

        “我這個人很看重眼緣，而且我對你有信心。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上次在學校里的交談，要是換了其他人在面對未知的情況下多數會選擇接受我拋出的橄欖枝，但你不一樣。你有自己的選擇方向，不被動。”

        “而作為一個金融行業工作者，你的這份堅定在以后的工作中是最難能可貴的。”

        聽完他說的話，宋星眠不得不佩服周瑾霖。他不僅是一個很優秀的cfo也是一個睿智的談判家。

        她莞爾，伸出右手：“周總，請多指教。”

        “歡迎加入jl。”周瑾霖回握。

        “哇喔！”

        一聲驚訝響起。

        宋星眠轉過頭去就看到周莉莉用手遮住眼睛，但指縫間還留著間隙，狡黠的目光透出來，露出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那眼神太過閃亮，宋星眠匆匆收回手，抓起手中的水仰頭喝了幾口。

        很快，周莉莉就在周瑾霖的眼神威脅下垮掉臉上的吃瓜笑。拿起地上的仙女棒遞出一盒給宋星眠。

        “星眠姐姐，我們一起去玩仙女棒吧。”

        “好，好啊。”

        -

        23：59。

        廣場上的人都默契的停下手中的煙花看向廣場中央的led屏上的倒數。

        最后十秒，所有人一起倒數。

        “十！”

        “九！”

        …

        “二！”

        “一！！！”

        隨著最后一個音落，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盛放。

        廣場上回蕩著此起彼伏的“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星眠姐姐。”周莉莉看向她，目光清澈。

        “新年快樂，莉莉。”宋星眠抱了抱她，偏頭看到周瑾霖，朝他微微頷首：“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零點一過，廣場的人就少了。

        他們也簡單收拾了東西回家。

        “周總，這個方巾我洗完再還給你。”

        一條方巾對于周瑾霖來說沒那么重要，但看到女孩的眼睛，他笑了笑說：“好。”

        -

        回到家。

        宋星眠拿著睡衣進浴室洗澡。在廣場上跟著周莉莉跑來跑去，身上起了一層薄汗。

        洗完出來，張雯剛好打來視頻。

        接通，宋星眠靠在床頭：“雯雯。”

        “星星，新年快樂呀！我下周來川都找你玩啊。順便慶祝一下你cfa考試通過！”

        “新年快樂。好啊。那你和董澤見家長的事情怎么樣了？”

        “我是誰啊，我可是張雯欸。還有我拿不下的人，倒是董澤在我爸面前顫顫巍巍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我還偷偷拍了視頻，到時候給你看。”

        “好，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嗯呢嗯呢。到時候見！”

        視頻掛斷，宋星眠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一條新聞跳了出來：

        星海度假村不日將啟動

        宋星眠看著，心口泛著點點痛，不是因為顧裴，而是心疼自己。

        摁滅屏幕，宋星眠鉆進被窩沉沉睡去。

        -

        與此同時，顧裴站在辦公室前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廣清。

        燈火通明。

        即使今天是除夕夜，寫字樓里仍然亮著光。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一直在響。

        他走過去，一句接一句的“新年快樂”跳出來，卡著零點。

        顧裴翻出宋星眠的頭像，點開。

        里面的聊天還停留在一個月前他讓宋星眠來明瀾公館，她的那句【好！】。

        以前除夕的時候，宋星眠都是卡著零點第一個對他說新年快樂的。

        “叩叩。”

        愰神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顧裴偏頭看去，于眠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問：“你怎么來了？”

        于眠清楚的看到了顧裴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抓著保溫盒的手握緊，不稍片刻又松開，臉上帶著笑。

        “阿顧，新年快樂。我讓家里廚師給你做了點餃子。”

        于眠走到沙發前坐下，自顧自的打開保溫盒，香味頓時飄滿整間辦公室。

        “你設計圖畫出來了嗎？”顧裴站在原地沒動，眼睛掃到保溫盒里的餃子，個個外形飽滿，晶瑩剔透。

        可他卻是一點想動的胃口都沒有。

        兀地。

        他想起宋星眠做的餃子。

        宋星眠是川都人，他們過年不吃餃子，吃湯圓。可每次返校后她都要自告奮勇給他做一頓餃子。

        剛開始的時候，她包的餃子外形不好看，有的大有的小。有些看著還可以的一下鍋就漏了餡。每次撈上來能看的只有幾個。

        后來她包餃子越來越熟練，也不會再有露餡的了，味道也越來越好。

        只是這樣想著，顧裴便開始嘴饞。他一把撈過椅子上搭著的外套，對著于眠說：“你自己吃吧。”

        說完拉開門走出去。

        顧裴一走，于眠臉上的笑霎時僵在臉上。手中的筷子“啪”一下扔在茶幾上，瞪著門口。有幾個路過想往里看的人被她的目光嚇得落荒而逃。

        -

        車子駛在路上，車窗降下一半。

        呼嘯的冷風刮進來。

        顧裴一時沖動的腦子冷靜下來。

        廣財大已經放假了，而且他們已經分手了。

        方向盤一轉，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呲——”的刺耳聲，車子便朝著反方向開去。

        漫無目的。

        車子最后停在江邊。

        顧裴屈腿靠在車門，望著平靜的江面，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吐出的氣在空氣中立刻凝成一團水汽又很快散去。

        虛幻飄渺。

        心口的那股煩悶卷土重來。

        他回到車里拿出里面放著的香煙，點點猩紅在暮色中顯眼。

        吸的太猛，嗆得他整個胸腔都在顫。

        顧裴看了眼手里的煙，哂笑，果然是太久沒抽了。

        一支抽完，心口的煩躁也壓了下去。他繞過車頭回到車里，開車回華庭苑。

        顧裴洗完澡坐在書房處理文件。

        即使已經過了零點，窗外仍然熱鬧非凡。

        而他孑然一人，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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