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退到一處較暗的角落。

        月光冷冷灑在于眠身上，她摘下口罩，慢慢講：

        “阿顧小的時候身邊根本就沒有朋友，因為他性格孤僻，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我愿意和他一起玩。”

        “我們上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從小學到高中，無一例外。上學時就有同學說我們倆是一對，很多人都開我們的玩笑，問我們長大會不會結婚，我當時臉皮薄不好回答，阿顧也沒回答但是他也沒有否認。”

        說到這兒，于眠的眼神飄忽，發現宋星眠根本沒看她，她定了定神，繼續說：

        “后來，我為了追逐夢想去了德國，因為我當時一心想要掙脫我母親的控制，她是一個掌控欲特別強的人，我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獨自去了國外求學。”

        “在這期間文蘭告訴我阿顧找了一個和我很像的人在身邊養著。我知道他這是在寄情，把對我的思念之情寄托在你的身上。”

        “后來我回來了，阿顧卻沒能放下你。宋星眠這個不是愛，這只是阿顧對你的一種依賴，一種習慣，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只是一時還忘不掉有你的習慣。”

        “所以呢？”宋星眠終于抬起頭冷著眼看她。

        “所以，所以——”于眠突然哭起來，抓著她的手，哽咽，“宋星眠，你可不可以把我的阿顧還給我？我求你了，能不能把阿顧還給我？”

        五月的夜晚，樹上已經開始有蟬鳴。

        長久的沉寂過后，宋星眠吐出一個字，“好。”

        “我把他還給你。”

        說完她轉身。

        身后，于眠大喜過望，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的前途還在，顧裴也在。

        還好。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

        回到宿舍，李靜就把時間發給她了。

        這周末出發，給她預留了兩天時間處理事情。

        李教授：【星眠，我還是要和你強調一下。這個項目是個長期項目，短時間內可能很難回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兩天你好好再考慮一下，如果后悔了，就和我說。】

        李教授：【還要和你的父母商量好。】

        宋星眠：【嗯，我知道李教授。我已經和我父母商量好了，他們同意我這個決定。】

        李教授：【行吧，那這兩天你好好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宋星眠：【好的，李教授。】

        和李靜結束聊天，宋星眠給顧裴發去短信：【顧裴，我們明天見一面吧。】

        發完，她就買好了回川都的車票。

        那邊顧裴回復的很快，【好。】

        -

        “顧總，于眠還沒發聲明。”

        余特助時刻關注著網上動態，有了公關的介入，網上的那些網友們也沒那么過激。等著顧氏集團的聲明。

        “不用等她了，讓公關部的把擬好的聲明發上去。”顧裴解開領口的扣子，不知怎么的，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手機響了，顧裴低頭，是宋星眠的短信。宋星眠從不會主動找他，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文字，顧裴微愣，腳步也停了下來。

        【好。】

        他回過去，下一秒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就發了過來。

        車站？

        去車站干什么？

        雖然不理解，但他還是吩咐余特助，“明天上午的所有行程能推的都給我推了，不能推的就往后延。”

        “……啊？”觸及到顧裴的眼神，余特助意識到自己逾矩了，點頭，“好的，顧總。”

        領口解開，胸口更悶了，心也慌亂不已，總感覺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走到總裁辦門口，余特助推開門等顧裴進去，顧裴沒動，眼睛瞥向拐角那里的工位。

        那是于眠的工位。

        桌面上的東西還擺的滿滿當當，她根本就沒收。

        “把她的東西收拾好打包送到于家。”

        “是，顧總。”

        總裁辦里面安的有休息室里面東西齊全，今天顧裴不打算回華庭苑了，他就在休息室里對付一晚。

        這一晚，顧裴睡得極不安穩。

        反反復復醒過來。

        終于捱到天亮，他利落起床，進浴室洗了個澡，又好好捯飭了一番，看了眼時間距離和宋星眠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他就定好鬧鐘靠在椅子上小憩一會兒。

        睡夢中，宋星眠面無表情的通知他，“顧裴時間到了，我走了，再也不見。”

        他伸手要抓她，下一秒——

        “叮鈴鈴~”

        他從夢中驚醒，是定的鬧鐘到時間了。

        這個夢很真實，周圍是嘈雜的行人，身后是廣清火車站，宋星眠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進人群里。

        人群把她淹沒，他找不到她。

        冰冷的廣播播報著乘車信息，列車進站，乘客開始檢票進站。

        顧裴快速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冷靜冷靜。

        -

        顧裴提前到了。

        今天車站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全是人頭。

        他等在進站口拐角，視野還算開闊，最主要的是沒什么人，到時候宋星眠要是和他說什么他也能聽清。

        九點零五。

        宋星眠準時到達車站。

        她看到顧裴了。

        可能是因為熱，他把外套脫了，搭在臂彎，黑色襯衫解開兩顆扣子，領口敞開，鎖骨明顯。

        宋星眠拉著行李箱過去。

        顧裴低著頭玩手里的打火機，一開一合，看著火焰在他眼中跳動。

        突然。

        一雙白色帆布鞋闖進來。

        他抬眸，宋星眠穿了一件藕粉色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把她筆直修長的腿型勾勒出來，衣擺壓進褲子里，腰線更加纖細。

        “眠眠，你怎么……”

        “約我在這里見面”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宋星眠身后的行李箱就這么直直進了他的眼。

        突然心慌。

        顧裴站直，“這是？”

        宋星眠冷漠的宣判，粉唇張開，想好的話說了出來：“顧裴，游戲結束了。”

        顧裴眼里閃過一絲震驚，外套掉到地上，半天緩不過神來。

        “什么，意思？”他問。

        聲音里帶著顫。

        “顧裴，我膩了。這個游戲一點意思都沒有，結束吧。”

        “怎么沒意思？！你還想讓我做什么，你說，我馬上就去做。”顧裴想拉她的手，只是手剛抬起來就被宋星眠看了出來，她往后退了一步，手抓著行李箱扶手，做出防御狀。

        顧裴放下手，近乎乞求，“游戲繼續好不好？”

        “顧裴，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們當初說好了這個游戲我是主導者，一切由我來掌控。現在我說結束了，你不要再闖進我的生活里了！”

        即將檢票廣播響起，宋星眠不能再跟他糾纏下去，“顧裴，希望你說到做到。”說完頭也不回的就進了站。

        倏忽之間，行李箱被人拉住。

        宋星眠回頭，視線落到攥著行李箱拉桿上的大手，她喊：“顧裴！”

        “你去哪兒？”

        “和你沒關系。”宋星眠企圖去掰開他的手，無奈男人的力氣很大，只要他不主動松手，她根本就沒辦法拖動行李箱。

        “能不能，給我個理由？”他紅著眼看她，“我只要個理由。”

        “我膩了。”

        顧裴不撒手：“這不是理由。”

        馬上開始檢票了。

        宋星眠也不再試圖扒箱子，神情開始認真：“這場游戲只是我一時興起。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我那三年的付出只是為了成為于眠的替身。我要把我所受的傷害全部還給你。”

        “那就繼續啊。”顧裴說，“這才哪到哪。”

        “我不想繼續了，因為每想一個法子折磨你，我都會想起以前，那些痛苦，令我惡心的回憶。”

        “我累了，我也總得朝前看不是嗎。總留在過去干什么，所以現在，顧裴，你放手！”

        長久的沉默。

        “眠眠，你在往前走，但卻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過去，無法自拔。”顧裴苦笑，緩緩松開了手。

        得到解脫，宋星眠忙不迭地拉上箱子就走，從始至終沒回過頭，也沒看到那個靠著墻壁緩緩下移最后蹲在墻角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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