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鬧鐘指向7點半。

        “叮——”

        手機震動一聲，景念念點開一看，是張叔發來的消息，只有簡短的時間地點。

        【6月12日，n市殯儀館。】

        她撓了撓頭，撥了一通電話，鈴聲聽了好一陣子電話才被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慵懶沒睡醒的聲音，“喂”

        “佳予，是我，”景念念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那我遲點再找你吧？”

        “哎，可別，有事這會說，萬一一會我又睡著了，不是要被你吵醒第二次。”顧佳予可沒客氣，換了其他人早被她痛罵一頓了。

        “是這樣我剛回國不太熟悉，想麻煩你幫我請一個保姆，我這邊有些事情要去做，家里的寶貝們沒人帶，我不放心。”

        “我幫你聯系聯系，但是這事急不來，你有事的話先帶倆寶貝上我家吧，我這幾天休假在家治愈被你兒子傷害的心靈呢。”

        掛了電話，了卻了景念念最大的顧慮，安頓好了寶貝們，也是該她施展手腳的時刻了。

        她坐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投入工作。

        再次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需要景家近年來的所有資料，包括丑聞跟負面新聞，以及景家旗下所有公司的資料，事無巨細，我全都要。”

        “——收到。”

        ——————————————————

        6月12日，n市殯儀館。

        這家傳說中的“富人殯儀館”，從大門開始就展現出了一個與其他普通殯儀館完全不相同的氣質，門口富麗堂皇如五星級酒店一般，為防止混入狗仔記者，來賓各個都要檢查清楚身份才能入內，保安比來賓還要多，每一位都打著黑色的傘遮住來賓們尊貴的臉。

        景念念的出現就顯得格外特別了。

        自從有了寶貝們后，景念念的化妝品就逐步減少了，尤其是芋圓愛撒嬌，總愛貼著她的臉蹭來蹭去的，所以為了寶貝們著想，她更是喜歡素面朝天。

        不過好在她的底子好，皮膚白皙透亮根本不需要粉底液跟遮瑕的修飾，臉蛋小巧精致每一寸都生得剛剛好，也省去了高光跟修容這一步，眉毛天生濃密，只需要涂一些潤色的潤唇膏便可出門了。

        尤其是今日這種場合，她只是簡單地著了一身黑色連衣裙，頭戴了兩朵素白的小白花來顯示她的身份。

        在清一色的黑色保姆車中突然混入了一輛出租車，任誰第一眼也能看出不同。

        “這是誰啊，今日來瞻仰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么還有打車來的？”

        “出租車不準入內的，一會肯定要下車，我們準備好鏡頭就好了。”

        “快舉好攝影機，找個好位置，準備發布今天的第一個頭條。”

        偽裝在樹上的狗仔們忽然興奮了，早起一天了，終于吃到蟲子了！

        紅綠色的出租車在門口主動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位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女性，打扮得體，氣質淡雅，只是她帶著黑超墨鏡跟黑色的口罩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樹上突然伸出無數的“長槍大炮”對著她，企圖從某一角度來分析出她的真實身份。

        只見該女子舉止優雅配合安保們的檢查工作，微微頷首表達謝意后消失在大門中。

        景念念入內后被這迷宮般的殯儀館晃得怔愣了，路癡屬性顯現無疑。

        她剛想開口問路，就見一黑色西裝的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走近她身邊，小聲地說，“念念，我是張叔，跟我來。”

        “好。”

        一路跟著張叔左拐右拐地進入了一間可以容納百來人的會客廳后，景念念終于再次與自己所謂的家人們見面了。

        只是沒想到，再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景念念——”尖銳的女聲在這掉落一根針都能有回響的地方顯得刺耳且不合適。

        第一個發現她的依舊是從小到大都格外關注她的四姐姐，二夫人周梅的第二個女兒——景茉。

        周梅在老爺景頃皺眉前，先開口教育了女兒，“茉茉，不許喧嘩。”

        景念念在進入會客廳后就摘掉了口罩跟墨鏡，素凈著一張小臉，無所畏懼地迎上前，笑容淺淺，“大家好，我回來了。”

        景頃“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周梅倒是笑得很熱情，上前拉起了景念念的手，摸了摸，“念念，這么久沒見，你看起來清瘦了不少，是在國外生活不慣嗎？”

        她頓了一下，抽出了手，淡然地應對，“二媽，現在寒暄不合適，等葬禮結束了再說吧。”

        周梅被拂了面子臉上有點掛不住，點了點頭，自嘲道，“是二媽考慮不周了。”

        景茉在一旁冷哼，那副不爽的模樣直接掛在了臉上。

        景念念不理會她，到景頃面前輕輕說了什么就走到一旁虛掩著門的房間里了。

        門一開，大夫人邵蔓舒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板上，身旁的人都跟著坐了一地，無人出聲，只是在見到景念念進來后，把視線無聲地落在她的身上。

        景念念沒開口，靜靜地坐在大夫人身后，靜靜地陪著她。

        她老來連喪二子的痛苦是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的。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身邊的賓客來來去去，到最后只剩下她們二人。

        邵蔓舒微微抬了抬眸，像是剛發現景念念的存在一般，想扯出一個笑容卻發現根本沒力氣，只能表情僵硬地說道，“念念，你來了。”

        “嗯，”景念念發現她保養得當的臉上忽然出現了許多的皺紋與斑點，連兩鬢也生出了銀發，讓人莫名地感覺到心酸，“大媽，你不用管我，我就這樣陪著。”

        “唔我也想這樣陪著你的兩個哥哥最后一程。”

        邵蔓舒看著景念念的臉，忽然就笑了，“念念啊，看著你跟小時候一點也沒變的樣子，我就想起了景盛跟景義干過的趣事。”

        “他們倆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景義偷偷跑過來告訴我說，有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妹妹來了，景盛見不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錘了他一下，恨鐵不成鋼地教育‘那是爸爸的私生女，不是妹妹，我們要趕走她。’”

        邵蔓舒模仿著景盛的腔調，笑著說道。

        “后來啊，他們為了幫我出氣，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其實我都知道，但是那時的我也是年輕氣盛，哪里來的度量容得下自己丈夫跟別人生的孩子呢，所以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傷害了你，對不起啊念念，是我教子無方了”

        “我理解的”

        “對不起啊念念對不起對不起”

        邵蔓舒笑著笑著，眼淚從眼眶里一滴一滴滑落，仿若無視，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對不起念念還是在對不起什么人。

        “大媽，別說了，”景念念上前攙扶住哭地搖搖欲墜的邵蔓舒，替她擦著眼淚，“我知道的。”

        “啊——到底是為什么——”邵蔓舒幾日的情緒終于有了一個宣泄口，她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要有這樣的報應！為什么——”

        景念念沒制止，她知道，她需要這么一個發泄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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