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菲兩只手捧著泡好的羊奶粉，蹦跶著屁顛屁顛兒地跑過來：“小貍小貍，我給你看泡泡喝奶！”

        沈小貍被陸償抱在懷里，從里面伸出個小腦袋往外看：“喵。”

        方菲菲撓撓頭：“陸償哥哥，小貍呢？她去哪里了？”

        陸償仍然用衣服包著小衣服和小貓咪，語氣鎮靜：“她說她忽然有點事，剛剛出去了。”

        “可是我沒有看到她出去啊。”

        “因為你在認真看泡奶粉。”陸償緊接著說。

        他說的很有道理，方菲菲相信了。

        但小姑娘很快找到另一個問題：“那這只小貓咪是從哪里來的呢？”

        “泡泡餓了，快喂他吧。”陸償說。

        扒著沙發站在一旁的泡泡嘴里還在指著陸償“啊啊”地叫著，但方菲菲卻以為他確實餓了，抱起手中的奶瓶兒往他嘴里遞：“泡泡喝奶！”

        按住懷里躍躍欲試想要跳下去從泡泡的奶瓶里分一杯羹的沈小貍，陸償拖著它站起來，禮貌地跟方家人告別。

        懷里的小貓咪現在大概是冷靜下來，乖乖地趴在他衣服里，爪爪在他領口的拉鏈處扒著，一聲不吭。

        陸償鎮定地從方家出來，坐上他家的車：“叔叔，我們回家。”

        “小少爺不多玩一會兒嗎？”司機從駕駛位回頭看他，又“咦”了一聲：“小貍呢？她怎么沒在。”

        陸償按住又沖動地想要往外擠著喵喵叫的貓貓頭，面不改色地撒謊：“小貍說還要玩一會兒，待會兒方菲菲會送她回來。我們先走。”

        沈小貍聽到她的聲音，點點貓貓頭，應和地“喵”了一聲。

        司機雖然對這只突然出現的貓咪有些好奇，但沒有多問這位寡言的小少爺，專心開車。

        陸償繃直的肩膀松下來一點點，終于解開拉鏈，從懷里放出來小貓咪。

        嗯，以及整整齊齊的一套小衣服。

        他側著臉把衣服放到旁邊座椅上，耳根發紅。

        沈小貍就端坐在她的小棉襖上，伸出毛爪爪按住陸償的腿，沖他禮貌地道謝：“喵。”

        陸償抿唇，看著她的貓腦袋心里癢癢的，手心也跟著癢癢，伸手附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貓咪的毛可真軟啊，他心想。

        然后很快在心里糾正自己，也許不是所有貓咪的腦袋都這么好摸，因為小貍是一只神奇的貓咪，所以才這么好摸的。

        不過這個結論并非特別嚴謹，因為陸償自己從來沒有摸過任何一只除小貍之外的小貓咪。

        他的大腦里嚴謹地進行著邏輯論證，旁邊的小貓咪則是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當沈小貍還是垃圾巷的一只小貓咪時，她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所以很少說話。

        當她變成人后，她有了老沈伯伯，有了最好的朋友，還在幼兒園認識很多一般的朋友，她的話便多了起來。

        于是從人又變成了貓咪的她，嘴巴開始閑不住了。

        “喵嗚嗚喵喵。”真可惜呀，方菲菲說讓我喝一口泡泡的羊奶粉的。

        “喵喵。”要是晚一會兒變成貓就好了。

        “喵喵喵？”我們要回家嗎？

        在前面開車的司機聽到后面這動靜，忍俊不禁：“這只小貓咪還挺愛說話呢，跟小貍似的。”來的時候車上是沈小貍的嘰嘰喳喳聲，回去的時候變成了貓咪的喵喵聲，倒是一點都不寂寞。

        陸償表情松了松，也轉頭去看小貓咪。

        沈小貍禮貌地應了司機一聲：“喵。”這才轉頭繼續跟陸償說話。

        車子穩穩地開著，偶爾路過不平的路段，便小小的抖幾下。

        而陸償衣服上的拉鏈環就跟著晃動。

        沈小貍停止了喵喵叫，黑黑圓圓的貓眼兒跟著拉鏈環轉來轉去。

        拉鏈環圓圓的亮晶晶的，晃動起來一閃一閃的，真好看。

        沈小貍克制不住貓咪的本能，盯著拉鏈環，開始了貓貓扭屁前搖。

        陸償是熟讀《全圖解貓咪行為學》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貓咪攻擊的前兆。

        “小貍……”他話音剛落，小貍一個飛撲，圓圓的腦袋直接錘到陸償的胸口。

        她嘴巴咬住拉鏈吊環，雙手扒在陸償的外套胸口上，腳腳踩著他的腿，嘴里“唔哩唔哩”地哼哼。

        陸償低頭，看著毛茸茸的腦袋已經蹭到自己下巴上的小貓咪，完全生不出氣來。

        沈小貍玩了好一會兒吊環才消停下來，安靜地坐到座椅上扒著窗戶往外看。

        在到陸家錢，沈小貍抵著窗戶喵喵地叫個不停，陸償只好讓司機停車，一人一貓從這里下來。

        沈小貍踩到地上就精神了起來，踩著路邊的垃圾桶，輕輕一跳就站在了墻頭上，她腳步飛快地跑了一段兒，才想起來好朋友。

        于是她又往回跑了兩步，站在墻頭上俯視著陸償，嘴里“喵嗚喵嗚”地催促。

        陸償輕輕呼了口氣，跟在她毛茸茸的尾巴后面，朝垃圾街走去。

        在沈小貍變成貓咪的時候，她那“貍老大”的派頭顯得更足。

        這里距離垃圾街也就是一條街的距離，十分鐘后，當他們走到垃圾街的時候，神氣的長毛貍花貓身后已經跟著六七條貓咪小弟們了。

        當然，有資格站得離小貍最近的，自然還是花臉三兄妹。

        三花在旁邊叫個不停：“喵嗚嗚喵嗚嗚。”貍老大你怎么又變成貓咪了啊，你的手和腳呢？

        沈小貍則是故作高深，沉吟著“咪嗚”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手腳晚一會兒還會再長出來。

        陸償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沈小貍站在臺階上，對著下面蹲坐著的貓咪小弟們一本正經地喵喵叫，活像是開什么大會一樣。

        直到她說完所有的話，其他貓咪才散開，沈小貍尾巴豎得高高，尾巴尖勾成個圈圈，繞著陸償轉了一圈，仰頭“喵”了一聲，往她和老沈曾經的小窩棚走去。

        站在窩棚門口，沈小貍伸著腦袋去用嘴巴咬陸償拿著的小棉襖，這個人類崽崽才反應過來，小貍要變成人了。

        他反應有些遲鈍地“哦”了一聲，連忙推開窩棚門，把小衣服放到木板板上，然后腳步很快地往外走。

        “你換好衣服叫我。”他說著，就站在了門外。

        房間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窩棚的門被推開，沈小貍從里面走出來。

        這次她的衣服沒有穿反。

        陸償跟著她走到垃圾桶旁邊的臺階上——在小貍還是大貍子的時候，她最喜歡在這里曬太陽翻肚皮。

        垃圾桶后面的墻上，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小梅花印。

        陸償彎腰去看。

        “這是喵嗚。”小貍見他看，跟他解釋：“日記。”

        是她當貓咪時候寫的日記。

        陸償看著那一排完全看不出差別的爪爪印，有些懷疑。他指著其中一個按斜了一點點的爪印，問：“這是什么意思？”

        沈小貍看了下，跟他解釋：“這是我撿到了超好吃的面包吃。”

        “這個呢？”

        “是說這天下雨了。”

        陸償：“那這一排呢？”

        “這是我打敗花臉他們那天，我成老大啦！”

        她解釋得頭頭是道，陸償聽她說著，最后輪到了下面那個小小的巴掌印。

        “這是小貍變成人！”她說：“我告訴垃圾街的小貓咪，你歸我罩啦！”

        陸償聽她認真的語氣，嘴角勾了勾，但很快又落下來。小貍說的沒錯，她確實在保護他，甚至為此失去了一條命。

        他往臺階上墊了兩張紙巾，和沈小貍一人一張坐在臺階上。

        “你……為什么會突然變回貓咪？”陸償問出了他擔心了一路的問題。

        沈小貍歪頭看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努力跟他解釋：“喵被花盆砸到腦袋。”

        “喵有九條命。下雨天喵沒了變成人崽崽，被花盆砸到又沒了。”她掰起兩根小手指：“小貍被砸沒了會變成貓……”

        她說的亂七八糟，陸償努力捋出來一條線來：“你是說，你因為失去了兩條命，所以會變成貓咪？”

        沈小貍點點頭。

        “如果你再失去……”他抿唇，本能地不想做這個假設：“你會更多時候變成貓咪？”

        沈小貍又點頭，認真地跟陸償說：“再給你擋5次花盆，喵就不能變成人類崽崽啦！”

        陸償嘴角崩成一條線，別開頭不看小貍。

        過了好一會兒，他聲音悶悶，語氣莊重的像起誓：“我不會讓你再失去……我會保護你。以后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沈小貍聽得似懂非懂，歪頭去看陸償的眼睛，發現他眼眶紅紅，眼睛里亮晶晶的，和她早上在樹葉上看到的露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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