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院砂羽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白茫茫一片的病房里了。

        她很熟悉這個場景，也很熟悉這個味道，就連床鋪的觸感和周圍的擺設都一清二楚。

        現實世界中，自從身體里被封印住了那個詛咒之物，除了禁閉室之外，她都是在這個地方度過的。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她艱難地坐了起來，向四周看去，窗簾拉開了一半，窗外還能看見晴空萬里的天色。

        天氣真好啊。

        【已經是你暈倒的兩天后了。】

        系統很及時地回復道。

        居然過了這么久嗎？

        她揉了揉太陽穴，大腦有些脹痛，應該是昏迷了太久導致的不舒服。

        活下來了呢。

        她想起昏迷前那段時間的逃生之路，還有些心悸。

        被死亡逼近的感覺，還有丑陋的怪物和捉弄螻蟻一樣高高在上的姿態。

        也多虧了他這種貓捉老鼠的趣味，才為她爭取到了一點存活的時間。

        真好啊……

        還能看見陽光，她還活著。

        砂羽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動了動身體，似乎沒有什么嚴重的外傷，只除了腿部現在酸脹得要命，還有一些得到了很好包扎的擦傷，現在已經基本上沒有疼痛的感覺。

        她從床頭柜上摸出了手機，恢復信號之后，之前的未接來電叮叮咚咚涌入了歷史消息。

        包括入學之后認識的同學禮貌性的關心，還有鄰居夏油先生和太太的詢問，當天下午被迫掛斷電話之后，還有兩通夏油杰的電話以及零零碎碎的簡訊。

        [夏油君：聽聞當天下午發生了嚴重的事故，這段時間一直關注著你的消息，學校那邊說相關人員都入院治療了。]

        [夏油君：你的身體有恢復一點嗎？]

        嗯……偽裝得還挺好嘛。

        在普通人面前的體貼嗎？

        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那天派來的咒術師應該就是他吧。

        就在樓梯上，她聽到了他急促的腳步聲，明明和普通腳步聲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她就是忽然感到了一陣安心，明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來了，但是她就是覺得是他。

        現在想起來，那天他會打電話給她，難道是接到了相關的通知，知道她已落入險境？

        所以那時候她已經被逼到死角，就差一點就能被咒靈吞吃入腹，那一瞬間，她干脆利落地爬上了扶手一躍而下——說不定也能歸功于她對他的直覺信任。

        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們這算不算……已經是朋友了？

        砂羽的手放在了鍵盤上，正想著應該怎么說自己現在的情況，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護士的聲音：“花山院小姐？請問您醒了嗎？”

        “這里有兩位說是來拜訪您的客人，請問您現在可以接待嗎？”

        這家醫院夏油杰和五條悟都不陌生。

        這是和咒術界簽訂了合約的合作公司，在里面的病人差不多都是在咒靈事故中生還的普通人，配備了一定數量的心理疏導人員和前去簽訂保密協議的[窗]的工作人員。

        偶爾他們出任務遇到遇險的普通人，也是直接送到這里來的。

        從咒靈上下來之后，夏油杰先去附近買了一束花和一些探望病人的禮物，才帶著四處轉悠的五條悟走進了醫院。

        因為是咒術高專的學生，穿著這套代表性的校服，他們幾乎不需要解釋為什么就可以直接問到花山院砂羽的病房。

        是特殊關照的樓層，據前臺護士說，她前兩天都還處于昏迷中，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醒來，不過身上的傷口都好的差不多了，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甚至可以說上一句幸運。

        現在已經派護士去問詢，需要他們在樓層外的等候室稍等一下。

        夏油杰腦子里想的是她為什么還沒醒來，但是五條悟卻露出了飽含趣味的笑容。

        差不多從一進門口開始，五條悟就“唔？”地發出了長音，他似乎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尤其是在前往樓層的路上，還時不時地拉下眼睛外部的墨鏡端詳著什么。

        “杰——你和花山院相處的時候，遇到過咒靈嗎？”

        五條悟揚聲詢問道。

        他正站在自動販賣機的面前，“滴”的一聲之后，微熱的紅豆湯從出口處滾落。

        夏油杰不明所以，但是確實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除了暴風雨的那次，包括剛見面的時候，和之后見面的時候，好像都遇到過。

        只不過并不是什么厲害的咒靈，平常在家里和走在街上也都能看得見，這種弱小的三級和四級咒靈，不用耗費任何的精力都能輕松祓除。

        將這些事情說出來之后，五條悟臉上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啊……原來是這樣。”他“咔”的一聲打開了易拉罐，嗅著濃郁的紅豆香氣，“你沒有發現嗎？花山院小姐——是不是太過于吸引咒靈了？”

        他特地用上了一句禮節性的稱呼作為強調。

        不說平常，就說學校里這次的準特級，還有之前在暴風雨時候出現的咒靈……即使是在咒靈密度比之前要大得多的現在，對于普通人而言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遇到這么多次意外，也不是倒霉就能夠概括的了的。

        “而且，這一層的低級咒靈也太多了一點吧？”他咕咚咕咚地喝著紅豆湯，感受著甜膩的滋味在唇齒間流淌，“你沒注意到嗎？”

        醫院本身就是負面情緒最多的地方之一，里面經常會形成很多登記在案的低級咒靈，基本上只是會造成一點肌肉酸痛和過于疲憊的副作用。由于咒術界人手缺失的情況過于嚴重，只要不會危及人的性命，大多數的低級詛咒都不會特地派遣咒術師進行祓除。

        不過，一般情況下，咒靈都是在各個角落流動，或者誕生和聚集在手術室和太平間這些比較容易產生負面情緒的地方……這里是咒術界特殊關照過的住院部，按照道理來說，并不會有這么大密度的詛咒。

        奇怪的是，這里的詛咒仿佛聞到了喜歡的味道，不停地在這層樓來回徘徊，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一直在尋找著方向。

        這竟然是花山院的緣故嗎？

        普通人——真的會吸引咒靈嗎？

        五條悟好奇地想。

        本來只是想要過來湊個熱鬧罷了，現在反而真的被挑起了興趣。

        夏油杰沉默了一會，問道：“你看到了什么嗎？”

        他知道五條悟的[六眼]可以看到所有的咒力流動，如果需要的話，甚至還能穿透一定距離看到更遠之處。

        五條悟將紅豆湯一飲而盡，歡快地說：“沒有哦！”他的興奮溢于言表，尤其是在補充了足夠的糖分之后，“沒有咒物的殘穢，也沒有詛咒的感覺——只不過確實有咒力流向那個病房，所以還需要進一步看到本人確認才能知道是什么緣故。”

        他一邊想一邊說：“是體質的緣故嗎？是特殊的血脈嗎？嗯——好好奇好好奇！這不是很有趣嗎！”

        所以杰會感興趣的也不完全是個普通人嘛。

        他心里的別扭感一下子就散了，反而被眼前的奇怪現象吸引住了：“如果被高層那群爛橘子知道了，肯定會忍不住收為己用的吧！多么好用的誘餌啊……”

        夏油杰準確地從他的一大串嘀嘀咕咕中找到了最重要的詞語：“誘餌？”他重復了一遍。

        五條悟“嗯嗯嗯”地點著頭：“能吸引咒靈的家伙，肯定可以有很多用處吧。”他幾乎是無情地宣判了花山院砂羽的未來，“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就多了一個底牌了嗎？”

        無論是用來躲避咒靈的襲擊，還是用來當誘餌用于咒靈的一網打盡，如果被發現的話，不用腦子都可以知道高層一定會帶去監視起來的吧。

        而且，這種體質，他們一定會很感興趣的展開各種研究吧？

        “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現……”五條悟說，“但是再來多幾次這樣的情況，即使[窗]再沒有用，也能夠監測到這么多處奇異現象都和她有關吧。”

        到了那時候，可就不是她想不想繼續正常生活的事情了。

        夏油杰握著花束的手指不由得捏緊了。

        作為“誘餌”，被高層帶走。

        即使只入學了一年，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沒有自由的下半生……不，沒有自由可能都是最好的下場，還有等待著她的各類試驗，出席各種危險的場合。

        一想到這是花山院砂羽將被預知到的未來，他就忍不住從胸腔出燃起怒火。

        花山院——她明明是個這么自由的人。

        沒有家人也能保持著開朗的狀態，每一天都很溫柔地面對所有困難，從橫濱獨自來到沒有親人的東京也堅韌地生活著……

        他成為咒術師，每天面對著可能會讓自己死亡的詛咒，不就是為了保護這樣擁有閃耀靈魂的普通人嗎？

        這種事情……

        還沒有等他想出什么解決方法，隱約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夏油先生？五條先生？”是護士敲響了等候室的門，“花山院小姐已經醒過來了，現在可以帶你們過去她的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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